由着其他人并排走在廊下,贾瑛便走下来,一边候着的绮霰看着了,忙给贾瑛撑上伞,红色的绸伞笼下的光变得一片暖红,映得她整个人如同走在烟霞里一样,莹白的面颊更如春晓桃瓣一般明艳。

    湘云在廊檐下,离她最近,却侧过头同宝钗道:“宝姐姐,我前日记了个笑话,你听不听?”

    宝钗听了,似笑非笑瞥向贾瑛,嘴里道:“好呀。”

    “说是有个大户人家,家里有个姑娘,订了婚事。”

    “结果这位姑娘大婚当日,她的家人却都忘了有婚礼这回事了。”

    惜春好奇:“为什么?”

    湘云大笑道:“原来这位小姐成日只穿红色的衣裳,换上嫁衣与平日没有差别,家人见着,习以为常了。”

    湘云这话一出,知道她在说谁,廊上一众小姐丫鬟们都掩嘴笑了。

    贾瑛心里也是好笑,却只故意站在伞下连连叹气。

    宝钗见她神色,借着这一下,也引了其他笑话来说,将众人的注意力给移走了。

    黛玉原本也走在一边盈盈笑着听湘云说,见贾瑛今日莫名软了性子,居然由着人打趣压迫,又见她略显疲惫的眉目,便离了队,提了裙,也往廊下走。

    贾瑛忙从绮霰手里接过伞,伸过来一路给她挡着太阳,等她站在自己身边了,倒是不将伞交回,直接自己撑了伞,与黛玉并肩走着。

    “你下来做什么?这么大的太阳,”贾瑛侧过头,觑眼细瞧她,“今儿可好些了?吃药没有?”

    黛玉笑道:“哪那么多毛病?我倒嫌那廊里冷。”

    她说着,也侧过头,见贾瑛下颚有些黑黑的印记,拉了她撑伞的手:“你且止住,”等贾瑛停了脚步,不明所以看着自己,便凑近了,轻轻踮了脚,拿手细抚着托起她的下颚细瞧,“又在哪里蹭了的墨?”

    贾瑛半仰着头,玩笑道:“在五指山下压着,睡觉也不能躺着睡,不免蹭了些泥罢了。”说着,禁不住细细软软笑了一声躲开了,“好痒。”

    黛玉直接将她拉了回来,她力气本不大,贾瑛却乖乖又凑了回来,还将大半的伞都笼在她头上。黛玉拿了帕子一面要给她擦了,谁知墨迹干了,总有一层灰灰的。

    贾瑛想起对方是个强迫症,沉默半刻,迟疑道:“你啐一口,再给我擦?”

    黛玉瞪了她一眼,收起帕子:“罢了,要回去了,你再盥洗就是了,我瞎操心什么。”

    因着这么一停步,两个人落了下来,倒是将那些欢笑扔在了前头。

    不远处三春湘钗五人正说着什么,都笑得开心。

    贾瑛在后面看着,不禁笑道:“你刚来的时候,云儿还吃味呢,说我不与她玩了,现在有宝姐姐了,倒是要时时黏着。”

    小姑娘崇拜大姐姐这种,她当初已经在元春和迎春身上感受过了,似乎迎春湘云这样的孩子,特别容易就崇拜那些懂得多比自己年长的姐姐,反倒是黛玉与湘云两个年龄相近,以往还闹闹别扭,像是小女生互不服气一般。

    “我还没见过你特别崇拜谁呢。”贾瑛道。

    黛玉笑道:“你先有崇拜的人,再来问我。”

    贾瑛理所当然道:“我有呀。”

    黛玉好奇:“是谁?”

    贾瑛笑笑:“是我先问你的。”

    黛玉却忽然静默下来,过了一会,才轻轻道:“你若是累,回去歇着便是,何必答应下来我那胡闹一样的提议呢。”

    贾瑛撑着伞,另一只手伸过去扶着她的手,一齐迈过门槛,反过来安慰她:“你想到哪里去啦,我不过是热着没精神罢了。”

    +

    贾瑛所说的,全然不假。

    只是一口,梅子的酸甜味道立即就将初夏的燥意压下了,贾瑛心情也跟着大好,眉开眼笑起来。

    林黛玉见她捧着梅子酒一脸惬意,想着自己刚刚还担心,一阵闷气,在桌下伸手掐了贾瑛一把。

    “嘶——阿颦,怎么啦?”贾瑛被瞪得一脸茫然。

    湘云还在想玩什么,见着酒,便道:“不如来行酒令。”

    贾瑛撑着头,想也不想就道:“我拒绝拇战。”拇战其实就是划拳。

    湘云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说拇战?”

    “你除了拇战,哪里会有什么新的想法。”探春道,“这样说好的六对一,只是你们俩拼而已。”

    后来,七人还是决定了揭彩令,七人手心手背,最后是宝钗做令官。

    宝钗随手在笺上写了一个三十,不给她们看到,先吃了一口酒,笑道:“六。”

    贾瑛是第一个,她笑道:“十?”

    六加十是十六,自然不是三十,宝钗摇了摇头,忍不住笑着感慨:“宝玉你是第一个,就这么大胆,着实佩服。也不怕炸了。”

    宝玉笑道:“既然第一个,我也没希望猜中,倒不如将你们后面的逼得紧一些。”

    这次轮到湘云了,她听了,也一横心道:“十。”

    迎春是下家,讶然看着湘云:“你们两个是真心来玩的吗?已经加了二十了,想来炸了吧?”

    十六加十是二十六,距离三十已经不远了。宝钗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

    这次迎春谨慎多了,加了个一。

    探春也讶然:“加了二十一了,居然还没炸掉?!看来碗里数字往三十跑了,可是要求是碗里的数字不能大于三十六。”

    这场局生生被贾瑛和湘云两个人给逼迫得紧张起来。炸弹就在二十八和三十六之间,加少了逃过去,加多了就自爆。

    探春想了想,加了二。

    宝钗还是摇头,这时数字到了二十九,惜春只要加一,她就赢了。

    惜春无奈:“现在,只可能是三十到三十六这几个了,我加二吧?”

    宝钗笑起来:“可惜了。”说着,将碗揭开。

    惜春看到,悔恨不已,伸手摇身边的探春。

    数字炸了,惜春只得与宝钗猜拳,输了后痛快饮了一杯。

    她放下梅子酒,郁闷道:“宝玉姐姐你与林姐姐坐一起去,云姐姐同你一起,你们两个人将游戏都玩坏了。”

    贾瑛听着,便起身坐在她与黛玉中间,好笑道:“那我就坐在这了。”

    又是好几局下来,众人算了杯子,最后居然是贾瑛胜了。

    贾瑛无奈摊手:“天要助我,臭皮匠们,帮我想想法子吧?”

    宝钗忽然笑道:“只是我做了令官,算不得里面的,你要得我的法子,也得过了我这一关吧?”

    贾瑛点头:“咱们猜拳?”

    宝钗摇头,看着贾瑛笑吟吟道:“先前不是说要玩雅的吗,我要求不高,你来一句落地无声令。以那个西洋钟为时限,长针走到右边的三竖线那里。”

    贾瑛眨眼,她知道,以宝钗的本事,说不定真的知道怎么帮她从李嫂子的魔爪下逃出来,但是最后出的这题,瞬间让她有种打boss战的既视感。

    面对薛boss出的题目,贾瑛头痛起来。

    落地无声令是苏轼研究出来的,格式是“上句含一落地无声之物,中句需有人名贯串,末句吟咏两句”,但是一时间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很明显,宝钗表姐还是给她放水了的,这令没有平仄限制,甚至宝钗说了不限制她的韵,只要无声的东西与第一个人物相关,而且意思通畅即可。

    现在距离秒针到“iii”还有半分钟。

    桌下,黛玉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光”字。

    贾瑛瞬间一脸恍然。

    黛玉心中欣慰。

    宝钗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们的小动作,含笑道:“可是有了?”

    贾瑛用力点头,不好意思道:“只是有些粗鄙……”

    宝钗笑道:“无碍,你能想出,已是很不错。”

    贾瑛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心中还是为着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她张嘴:

    “日光落地无声,抬头见孔明,孔明问玄德:何为臭皮匠?玄德曰:”

    “三个臭皮匠,臭味都一样。”

    黛玉:“……”果然觉得她是自己知己什么的都是幻觉吧。

    第63章 找老师

    床前明月光, 李白睡的香。

    ——贾瑛·不撑·夫斯基

    ++

    宝钗的方法非常简单,贾瑛最终也成功从李嫂子的五指山下逃出来了。

    “我去见过了, 那孩子确实有潜力。”贾珠接过帕子, 擦了擦汗,伸直双臂,由着李纨给他换了衣裳。

    李纨叹道:“可惜了, 纪大嫂子这一回金陵,只怕三姑娘更成了没笼头的马。”

    贾珠抓了一边的油桃,一口下来,含糊不清道:“马上隔了八百里远了,你怎么还替她操心起来?总归定下来了, 咱们一家子去金陵,你也可以常见岳父母, 平日里更不用去太太跟前立规矩了。”

    贾珠去金陵, 李纨早些时候也盘算过,王家的基本根基在金陵,不论是贾政还是王子腾这个舅舅,要安排贾珠, 肯定是要外放去金陵的。今天听贾珠说了准话,算是确实敲定了。

    李纨听了, 心中自然欢喜, 却还是忍不住嗔了贾珠一眼:“你只管替你的妹子打马虎眼,这会倒把我埋汰一下,我是那么爱计较的人吗?纪大嫂子也不是我寻的, 哪里就为着这事记着了。”

    李纨自然清楚,贾珠哪里是真想收学生了,不就是因为要去金陵了,临走前实在心疼贾瑛,干脆说堂兄李纪的儿子天赋不浅,要收做门生带走,纪大嫂子也是金陵人士,这几年李纪在京里混得也不如何,两口子爱子心切,当然就跟着贾珠一块去金陵。

    纪大嫂子一去金陵,贾瑛自然要再找老师了。

    贾珠叹气:“我只怕去了金陵,夫人一家子全在,我倒孤立无援起来,自然要在现在好好讨好一下夫人。”

    李纨被他逗乐了,伸手戳了戳他的头:“都要当官老爷了,还没个正行。”

    贾珠漫不经心笑着,想起父亲嘱咐的话来。

    在大部分来京赶考的举子还在等待放榜的时候,有条件的大部分家庭,已经开始为着孩子奔走通路起来。

    不出意外,他会被调到贾雨村手下去混资历,等到两年后再做打算。

    贾雨村这个人,当初在京还未谋得候缺的时候,他接触过几次,才学极好,也能理解为什么能教出林表妹这样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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