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幽漫不经心道:“既然在行业里数一数二,会到菜市场这种地方给人看相?”

    左满贯:“我当时也很奇怪,不过有什么目的这就不知道了。”

    季九幽每一个问题都一针见血:“你怎么看出来是戚家人?”

    左满贯指了指自己手腕:“他们手腕上有字,会纹一个戚。”

    季九幽手一抬,露出袖口下的手腕:“就像这样?”

    左满贯和盛连齐齐垂眸看去,看到季九幽手腕处一个“戚”。

    左满贯看着这眼熟的字体,不可思议地抬手指季九幽:“你你,你不是森罗殿的领导吗,怎么会是戚家人?”

    盛连也瞪着眼。

    季九幽拉下袖口,不但没解释,反而道:“现在你们也是了。”

    左满贯只觉得手腕刺痛,低头看去,果然也出现了一个很小的黑色的“戚”。

    盛连倒是没觉得疼,只是觉得手腕痒痒的,落目垂眸,手腕上也是一个戚。

    戚家如今在风水天师界很有威望,甚至有十师九戚的说法,意思就是,十个人找天师,但凡懂些门路,九个都知道找戚家人。

    风水界以家族聚居,除非没有合适的后代,基本都是传内不传外,但戚家却可以师承,因此大部分戚家人都是师承的徒子徒孙,改了戚姓的艺名,保留本名,而本家的戚姓人并不多,地位也比师承的那些人高很多,而且这代的子孙无论男女都是天师。

    想找戚家人做法事看相并不难,普通老百姓只要有钱,师承的那些戚家人都愿意出面。

    然而想请到本家人,却至少得是非富即贵。

    盛连本来还想,季九幽想查那个给陈辉往生树树根的老头儿,可以以霸道总裁的身份去请戚家人,后来又想既然是要找那个老头儿,自然还是打入内部比较方便。

    至于怎么打入,盛连想不出头绪,直到左满贯告诉他,三年一次的天师博览会就要开始了。

    盛连一开始听到“天师博览会”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进入了探索科学的频道,纳闷天师这种身份怎么还能搞个博览会,后来才知道,这其实就是风水界三年一次的新人斗法选拔大会,比一比入行四年以内的新人们谁更牛逼。

    这次博览会举办的地点在隔壁省,季九幽嫌坐飞机磨磨唧唧,直接走水路,先到幽冥的极乐河,再从极乐河到隔壁省,从上船到他们停在隔壁省的岸口,前后才一个小时,要多方便又多方便。

    左满贯这个业内人士回人间界不怎么来劲,知道要去参加天使博览会,却是打了一脸盆的鸡血,在船上的时候就激动坏了。

    盛连很是不解:“这斗法到底是斗什么?”

    左满贯:“都行,六爻八卦各凭本事,一般从命盘开始看,我那时候参加过第三届,是给一个小孩儿看手相,尽可能详细地写出他往后的生平。”

    盛连很是诧异:“生平也能看?”说着摊开掌心朝左满贯,“那我的你能看嘛?”

    左满贯看都没看那只手:“普通人,我说的是普通人,你不算人。”

    盛连想想也对,他不是人,他是高洁的雪山圣父。

    但凡只要乐意,没有季九幽在人间界办不成的事,天师博览会举办得十分小众低调,但眨眼间,三张邀请函便捏在了手里。

    季九幽带着盛连和左满贯去参加位于深山里的博览会,一坐吊桥过去之后,便入到山林中一个隐秘的大宅院。

    据说今天是有史以来新人人数最多的一次,因为今年博览会的承办方就是戚家,戚家开了个后门儿,只要是入了自家师门的,都可以无条件来参加今年的博览会。

    盛连靠着邀请函和手腕上的“戚”字进入那大宅子,刚进去,手腕上系着的黑凌锥便跃了一下,旁边左满贯咦了一声,季九幽目光抬起,在四周一扫。

    左满贯轻叹:“不太对。”

    三人刚入到大宅子,在门口不方便交流,便直接去了博览会现场的大厅,入到大厅,见到满满一屋子各型各色的人,左满贯才低声道:“这宅子有点奇怪,好像不干净。”

    盛连看不出所以然来,抬眸看季九幽,季九幽漠然道:“先看看。”

    左满贯:“我奇怪的是,博览会怎么会在这么个深山老林举办?而且用这种不干净的宅子承办博览会,也不符合以前的规矩。”

    盛连低声道:“或许规矩改了呢?”

    左满贯摇摇头,在这个不喝奶茶的时间里,显得尤为高冷。

    大厅里人非常多,基本是三三两两聚集的小圈子,不久,一道声音从音响里传来:“各位,请看你们头顶上方”

    话音刚落,厅内安静了下来。

    盛连跟着昂起脖子,忽然发现头顶原先白色的吊顶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裂纹,藤蔓似的物体穿破了吊顶,很快在头顶上结成了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网。

    厅内众人发出近乎,那“网”却朝头顶落下来,又很快悬在两米的高度上,只要一伸手,便能碰到。

    盛连这一米八几的个子不是白长的,眼看着那张黑网落到了眼前,他细细盯着观察了起来,绕结在一起的“藤蔓”和印象里的那些藤条不太一样,感觉上,更像是——

    盛连豁然转头看向季九幽,刚好季九幽也将目光从“网”上收了回来。

    盛连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树根,往生树的树根。

    季九幽轻轻一点下巴。

    左满贯还在纳闷,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跟妖术一样?这一辈的天师都走的什么旁门左道?

    音响里的男声再次传来:“各位,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请注意听。等一会儿,这张网上会结出各色的果子,请挑出你最中意的果子,每人只能挑选一枚,这枚果子决定了你们能否进入下一轮。”

    厅内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万年博览会也不是没有偏门的题目,但至少前面一半都还与看相、算卦有关,今年怎么会是这样?

    是不是太另类太出其不意了一些,戚家是今年的主办方,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群众的声音再响,也盖不过决断者。

    男人说完,没多久,众人头顶的“网”上便钻出绿色的叶子,那叶子从嫩芽开始长,飞快地长成了大片的一簇簇的叶子,叶子展开之后,露出了各色各样的果子。

    这些果子都是圆的,有大有小,颜色各异,有带毛的,还有光滑的,仔细一数,大概有十几种,但数量绝对足够在场的业内人士们挑选自己看中的了。

    盛连不知道其他人看到的果子是什么样的,但他看到这些果子之后,差点捂着嘴埋头吐出来——

    肉眼看上去的确就是果子没错,可盛连眼中这些果子其实都是人的器官,分别是眼珠子和人脑,点缀在黑色的网和绿叶之下,十分可怖令人作恶。

    季九幽看这些却和看大白米饭没什么差别,闲闲地抬眸扫了一眼。

    左满贯生前是个看相的,死后毕竟是河官,在他眼里这些果子自然也是原型,但他没有盛连克制,他看了一眼,直接弯腰,哇地吐了一口酸水。

    盛连拍拍他的后背:“几个月了?”

    左满贯没忍住,又是一口。

    盛连:“又没让你吃你吐什么。”

    左满贯直起腰:“说得好像你不想吐一样。”

    盛连耍贫嘴道:“我不能吐,我长得这么好看,得维持帅哥形象。”

    就在左满贯和盛连一问一答的时候,季九幽已经伸手摘了一颗果子下来,那既不是眼珠子也不是人脑,就是一颗果子。

    周围参加博览会的这些人也都在挑,但大部分人摸黑抓瞎,摘的果子不是眼珠子就是人脑,还一脸幽深地揣在掌心里,只有极少的一些人拿到了果子。

    眼看着周围人都挑好了,盛连和左满贯赶忙去摘果子,不久,头顶的网升了上去,消失在天花板上。

    音响里的男声紧接着道:“下面,请各位低头看看你们手里的果实,如果你手里的果实变成了红色,请留下,如果没有变,那么抱歉了。”

    往年的博览会根本不是如此,不少人开始当场议论,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这么特殊,但再议论也改变不了这里面绝大部分人都要离开的现实——

    很快,厅内近五分之四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五分之一,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人,这几十人都被请进了后面一个小厅,这次不必站着,每个人都有座位,这些座次都围着一个拱形的台子。

    不久,一个装扮体面的中年男人走进屋内,面朝台下的座位,扫视一圈,含笑道:“各位同僚,下午好。”

    盛连第一眼看着那中年男人就觉得眼熟,再看第二眼,愣住了——

    这张面孔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在游魂罗雨与周瑾阿姨被杀的资料简报里都看到过,正是罗雨的丈夫、徐新宁的父亲徐浩,那个患有精神病杀了人的徐浩!

    他怎么会是这儿?

    盛连一边注视着台上的徐浩,一边拿出手机,这深山老林虽然打不了电话,但备忘录既不需要网络也不需要wifi,他打了一行字,悄悄递给旁边的季九幽与左满贯——

    “他是徐新宁的父亲。”

    左满贯面路惊讶,季九幽目光抬起,朝台上眯了眯。

    台上的徐浩寒暄完,这才道:“可能各位也好奇今年的业内博览会为什么这么办,我也解释不了太多,只能告诉各位,能留下来的诸位,必然都是国内一流的天师,即便你们中现在有人不是,也一定天赋极好,未来都是这个行业的顶梁柱。”

    台下有人呵笑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我现在连看相都不会,我爸都说我一点天赋都没有,对我完全不抱希望,刚刚不过挑了个果子而已,你就说我是未来的顶梁柱,未免也太轻巧了,那果子有什么了不起吗?”

    台上的徐浩被打断也未生气,反而笑问那人:“那么请问,刚刚你是怎么挑中你的果子的?”

    那人道:“那一堆果子几乎都是臭的,我垫脚闻闻,也就我摘的那个是香的。”

    徐浩点头:“那么我告诉你,你的父亲说错了,你不是庸才,你很有天赋,请相信我。”

    与照片里那位患精神病的杀人犯不同,此刻的徐浩非但装束严谨,气质雍容,也十分有礼貌,侃侃而谈地对在座各位道——

    “不久前,也就是各位挑中果子的时候,我已经拿到了各位的名单和资料,我统计了你们的情况,发现你们其中大部分人目前在业内的情况都不太好,只有少部分人是真正的天师,但请相信我,你们比那些离开的人都有天赋。”

    “那么下面,请各位从你们面前的桌上拿起纸笔,写下你们刚刚是怎么分辨出真正的果子的。我给诸位十分钟时间。”

    在场的这些业内人,大约都像刚刚那人一样,虽然看不出真正的问题,但至少也能分辨出个好歹来,但盛连这一行人却是实打实看到了一头顶的人脑和眼珠子,该怎么写,反而成了眼前的新问题。

    左满贯不愧是大马路上追着给人算过命的,胡诌的本事一箩筐,当即在纸上写道:“我看到的那些果子里,很多都沾了血,我挑了颗不沾血的。”

    盛连瞄了左满贯的答案,决定照着这个思路模仿一个类似的,于是便拿了笔,写他看到那些果子都腐烂了,挑了一颗不烂的。

    写完了,还查了错别字、标点符号和语病,像个马上要交卷子的学生,瞥眼一看旁边季九幽写的——随便挑挑。

    盛连:“……”扔在学校,这就是个学渣,还是个鼻孔朝天的学渣。

    这一环节不知有什么内情,只见徐浩从台上走下来,像个班主任似的,背着手,一路看过来,手里还有两种颜色的小圆片,每看一个答案,就给出一个小圆片,有的人拿的是红色的,有的人拿得是黑色的。

    到季九幽这边,盛连总觉得徐浩看完纸上那四个字之后,会抬手指门口让季九幽这个坏学生出去,结果却见徐浩把黑红两个颜色的小圆片都递了过来,笑对季九幽道:“既然如此,现在你也随便挑挑。”

    季九幽闲闲地伸手,挑了黑色。

    徐浩又来到盛连面前,看了答案一眼,给了他红色,左满贯则分到黑色小圆片。

    看完最后一人的答案、发完最后一个小圆片,厅内一道窗帘升上去,露出了刚刚被遮着的两道门,一道门上写着红,一道门上写着黑。

    徐浩拍手,含笑对众人道:“诸位,该往哪个方向走各位想必都清楚了,请不要走错,我们第三个厅见。”

    小厅内众人纷纷站起来,分流走向两边的门,盛连站起来后,却一把拉住身边的左满贯:“我和你换。”

    左满贯捏着手里的小圆片:“给我个理由。”

    盛连却深深地凝望着左满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爱季总吗?”

    左满贯:“你……我要投诉你公务时间扯淡。”

    盛连:“你不爱对吧?我爱!”

    左满贯:“……?”

    盛连默默从他手心抠出小圆片,又将自己手里的红的塞了回去,拍拍他:“你去投诉我吧,工资奖金随便扣,我是开跑车有总裁疼爱的富二代,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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