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娃娃,银娃娃,我家娶了个纸娃娃,纸娃娃,真好看,红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着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这声音越来越近,调子诡异无比,让听清楚了童谣的周嘉鱼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周嘉鱼?”沈一穷知道周嘉鱼在这些事情上通常都很“灵”,见他脸色难看,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周嘉鱼摇摇头,咬牙道:“不说了,咱们先回酒店去。”林逐水就在酒店,回去就好了。

    沈一穷闻言点点头。

    两人迈开步子,正欲加快速度,周嘉鱼却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脚步顿住,道:“沈一穷……”

    沈一穷说:“怎么啦?”

    周嘉鱼说:“你……帮我看看呗?”

    沈一穷莫名其妙的:“看什么?”

    周嘉鱼说:“你看看我身后有什么东西没有啊?”

    沈一穷表情一阵扭曲,说:“卧槽,你不能自己扭头看看嘛?”

    周嘉鱼怒道:“没听过民间传说吗?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两把在肩上一把在额头,我一转头把火吹灭了就完了!”

    沈一穷态度坚决的说:“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民间传说是骗人的,根本不存在这种谣言,你可以放心转头过去了。”

    周嘉鱼:“……”沈一穷这小兔崽子。

    他咬了咬牙,扭头一看,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东西啊?”沈一穷这货还背对着周嘉鱼。

    周嘉鱼到:“什么都没有……啊!”他刚说完,原本空空荡荡的地上,竟是出现了一排小纸人,那小纸人的模样很是怪异,说精致,但不过是纸片而已,但说粗糙,其上画出的眉眼,却是活灵活现,仿佛真人一般。

    沈一穷听到周嘉鱼的叫声也回了头,看到了地上的小纸人,他道:“这是什么?”

    这显然不是符合常理的东西。

    乍一看去,小纸人足足有十几个,其中四个抬着一顶红艳艳的轿子,剩下的有的吹唢呐,有的敲锣,有的喊号子,一看便知是个迎亲的队伍。

    他们朝着周嘉鱼和沈一穷所在的方向,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单薄的身体扭出怪异的曲线。周嘉鱼亲眼看见,其中一个媒婆扮相的纸人张开了那涂的红艳的唇,尖声尖气的唱和:“金娃娃,银娃娃,我家娶了个纸娃娃,纸娃娃,真好看,红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着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

    周嘉鱼浑身上下的白毛汗都起来了,沈一穷骂了句脏话,说:“我们快走!”

    周嘉鱼转身就跑,哪知道他才迈开步子,原本该在他身后的小纸人竟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周嘉鱼步子已经跨出去,根本来不及收回,一脚就将那轿子连带着轿子踩扁了。

    沈一穷惊恐的看着周嘉鱼,周嘉鱼则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脚,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章鱼什么的,可能这时候已经选择断足逃生了。

    “呜哇,呜哇——”其他纸人见到轿子被踩碎,都发出哀泣的哭声。周嘉鱼赶紧把脚挪开,喘着气儿站到了一边。

    “卧槽,你怎么踩下去了?”沈一穷这个肤色还能看出脸色发白,可以说也是被吓的不轻。

    周嘉鱼道:“我不是故意的啊!”

    其他小纸人儿见到轿子被踩碎,都围了过来,将轿子门打开,拖出了里面一个新娘模样的纸人儿。

    “死光啦,死光啦!”媒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即,周嘉鱼感觉到这些纸片人儿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他们的眼睛全是用简笔画画上的,可是眼珠子却会动,就这样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斜斜的瞅着周嘉鱼。

    沈一穷汗都出来了,说:“怎么办啊,罐儿,你把人家新娘踩扁了。”

    周嘉鱼说:“我脚都迈出去了——他们这不是,这不是——”他憋了半天,才把那个词语说出来,“这不是碰瓷儿么?”

    沈一穷说:“……”居然很有道理。

    “死光啦,死光啦!”纸人儿们慢慢的朝着周嘉鱼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嘴里还含着,“你赔,你赔,你赔!”

    周嘉鱼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后,对着沈一穷就喊了声:“跑!”

    然后两人拔腿狂奔,将那些纸人儿全都甩在了身后。

    纸人在身后远远的看着逃离的周嘉鱼,却是没有继续追,反而用那画的红艳艳的嘴唇,咧开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周嘉鱼觉得他真的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给用光了,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硬生生用五分钟跑完,沈一穷喘气喘的跟拉风箱似得,说:“周、周嘉鱼,你发现没有?”

    周嘉鱼扶墙道:“发现……什么?”

    沈一穷说:“我们每次出去吃夜宵——”

    周嘉鱼猜到了沈一穷要说什么,果不其然,沈一穷说了下面一句:“都要出事儿!”

    周嘉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反驳。

    “算了算了,赶紧回去和先生说说。”沈一穷说,“这纸人儿我看着有点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周嘉鱼说:“哪里?”

    沈一穷摇摇头:“一时间想不起来,先回去吧。”

    周嘉鱼面露无奈,他缓过劲儿来之后,问祭八刚才看见的东西是什么,祭八缩在龟壳上面,跟只毛绒玩具似得,也是非常耿直的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们人类事儿那么多,我哪能全都知道呢。”

    周嘉鱼无言以对。

    两人满身大汗的进了酒店,一副刚从外面逃难回来的样子。

    回到酒店,他们上楼之后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得直奔林逐水的房间,结果咚咚咚敲了一阵之后,两人绝望的发现林逐水居然好像不在。

    沈一穷撸起袖子大怒:“要是让我知道了哪个小贱蹄子这么晚了还勾引先生出去,看我不把他打的个满地找牙!”

    周嘉鱼奄奄一息,说:“咋办啊?”

    沈一穷说:“你等会儿,我给先生打个电话啊。”他掏出手机,拨了号码,一分钟后,沈一穷宣布了他们的死刑,“我们完了,先生没带手机。”

    周嘉鱼突然就想像祭八那样蜷成一团抱紧无助的自己。

    沈一穷叹气:“不然,咱回去和他们到道个歉?再画个新姑娘给人家?画漂亮点……”

    周嘉鱼说:“我画,你送过去?”

    沈一穷说:“他们要找的可是你!”

    周嘉鱼觉得自从打开灵异这扇门后,他的人生似乎就和科学以及唯物主义彻底告别了,最惨的是这时候还不能报警。警察问起什么事儿来,自己说踩了纸片人,也不知道警察叔叔会不会直接以妨碍公安正常公务的名义抓进去拘留十几天。

    “唉,算了,我们回房等先生吧。”沈一穷也没法子了,他们两个总不能一直蹲走廊里啊。

    周嘉鱼说:“也成……”

    本来他们都是分开住的,但是这时候两人都有点怕,便去了周嘉鱼的房间。

    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锁好门,又开了电视,周嘉鱼这才感觉好了点。

    沈一穷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说:“咱们看什么啊?”

    周嘉鱼说:“看晚间新闻吧。”

    总感觉害怕的时候看看新闻总是比较安心。

    沈一穷给周嘉鱼竖气大拇指,说:“周嘉鱼,你是我见过最有政治觉悟的。”

    周嘉鱼心想我原来还是党员呢。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好歹将之前产生的恐惧平复了下来。但旁边的屋子一直没有声儿,现在都凌晨了,也不知道林逐水今天回不回来。

    沈一穷有点困了,打着哈欠说:“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再过来啊。”

    周嘉鱼说:“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沈一穷:“……”他总觉得周嘉鱼这句话简直像是在给他立flag。

    不过刚刚跑了那么一身汗,腻在身上实在是太难受,沈一穷硬着头皮也坚持要回去洗澡,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就算是死,也不能污了他那清白的身子。

    周嘉鱼也没力气和他再贫嘴,摆摆手之后让他赶紧早去早回……

    沈一穷走后,周嘉鱼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决定干脆自己也趁着这时间去洗个澡。

    他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厕所,便开始脱衣服,在脱得还剩个裤衩子的时候,周嘉鱼突然发现自己的裤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将东西掏出来,脸色瞬间白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只被他踩扁的新娘小纸人儿竟是藏在了他的裤兜里,此时被他捏在手里,那双用颜料画成的眼睛竟是在滴丢丢的乱转,红唇咧开,发出一阵喜悦之极的笑声。

    周嘉鱼面露恐惧,直接将手里的纸人扔在了地上,拔腿便想往门口跑。然而他才动了一步,眼前的景色就天旋地转起来,周嘉鱼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周嘉鱼是被吵闹的喜乐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感到自己身体在颠簸,眼前是一片艳丽的红。

    他是在哪儿?周嘉鱼第一个反应便是问祭八这是什么情况,谁知道无论他怎么呼唤,祭八都没了声音,好像不存在一样。

    而周嘉鱼也逐渐明白了他到底在哪儿。他似乎是坐在一顶轿子里面,被人抬着走,脑袋上还盖着一块红色的布,周嘉鱼用手将红布扯下,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喜服。

    周嘉鱼:“……”他这是被碰瓷成功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来了下来,伸手想要摸摸林逐水送他的吊坠安抚一下内心,谁知道手伸到脖子那儿,却发现自己颈项上空空如也,不光是祭八,连吊坠都没了。

    手上捆住他的绳子并不太粗,但周嘉鱼用尽了力气,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无奈之下,他只好作罢。好在手是捆在身前的,想要做点什么不至于太过困难,周嘉鱼给自己打了打气,慢慢扭头,掀起了轿子右边小窗上的帘子,看向了轿子之外。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开始疯狂的往外冒。

    这次抬着轿子的,不是纸人,神似纸人,他们虽然有着人类的模样和动作,可表情神态怪异到了极点,无论是轿夫,还是走在旁边的媒人,脸上都画着浓郁的妆容,血本大口几乎覆盖了半张脸。

    见帘子被掀起,走在前面的媒人脑袋竟是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尖声尖气的问道:“新娘子,怎么啦?”

    周嘉鱼这这一幕吓的差点没骂娘,赶紧把帘子闭上了,在脑子里疯狂的念了一百遍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好歹冷静下来,脑子里正在思考该如何脱身,一直晃晃悠悠的轿子,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他们似乎已经……到目的地了。

    周嘉鱼隐约猜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了。

    果不其然,一只手从挡帘伸了进来,那双手肤色白的不正常,可以说是毫无血色,轻轻捏住了挡帘的一角,便将帘子掀起,看到了坐在里面表情僵的如同便秘的周嘉鱼。

    “新娘子。”那是个穿着喜服的男人,模样清俊,但肤色惨白,嘴唇发青,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模样。

    周嘉鱼到底是没忍住,哆哆嗦嗦的说:“兄弟,我男的!”

    那人却并不说话,伸手便要来牵周嘉鱼,周嘉鱼条件反射的想要躲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后硬生生的从轿厢里拖了出来。这人的力气极大,周嘉鱼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他的挣扎轻易的被化解,红色的盖头,也再次盖了上了他的脑袋。

    “卧槽!救命啊——”周嘉鱼惨叫。

    他感到自己被拖进了什么地方,然后身后有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周嘉鱼站着不肯动,便感到有人硬生生的按住了自己的头,把他的头往下压,那力度,周嘉鱼丝毫不怀疑,若是他死活不肯,脑袋可能都得被掰下来。

    “二拜高堂!”又是一声,周嘉鱼被人架着,完全无法挣扎。

    “夫妻对拜!”听到这最后一句,周嘉鱼的内心深处爆发出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恐惧,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迅速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他的预感在告诉他,这若是拜下去了,他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妈的,救命啊——”周嘉鱼惨叫着,眼见着便要被那可怕的力度压弯了头,却忽的听到周围响起了一声声惨叫,原本束缚着他的人也松了手,周嘉鱼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后退了几步,扯开了遮住他视线的盖头,看见了周遭的景象。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喜堂,现在看到周围的情况,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喜堂,而是灵堂。屋子里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纸花,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两块灵位,一块写着周嘉鱼没见过的名字,另一块上面,赫然就是周嘉鱼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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