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容惊魂未定,她刷地变了脸色:“邹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灵枢被人扭着,也不挣扎,他笑眯眯地问郑美容:“郑总,你这位保镖,是不是归国的雇佣军?”

    他话是问着郑美容,眼睛却瞧着那位保镖。

    郑美容是久经场面的人精,一瞬间已经解过他的意思,她黑脸瞪着保镖:“老朱,你得罪人家什么地方了?”

    保镖松开了房灵枢,沉默片刻,他定定地看向房灵枢。

    “卢世刚……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郑总:怎么什么锅都是我来背,长安死人也关我事?!

    小房看的书,他忘了我没忘,叫《冥婚》,我只是凭印象复述……可能不太准确,也许有偏离原文的地方。

    第42章 冒名

    房灵枢猜到了这位老朱和卢世刚是旧识, 但万万没想到自己赌得这么准, 这个名叫朱同彪的男人,当年曾与卢世刚及罗桂双, 一起前往果敢卖命。

    “我们不是三个人, 是四个人。他们三个是同乡, 我是虞城人。”

    房灵枢问他:“另一个人叫什么?”

    “吕贤德。”

    九六年,罗桂双、卢世刚、吕贤德和朱同彪, 这四人经蛇头介绍, 一起在缅甸充当雇佣军,在那里共同生活了两年。

    朱同彪起初还有些犹豫, 郑美容心中急切, 向他允诺:“你只管说, 邹先生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大家都明白,朱同彪不会跟犯罪扯上太大关系, 他如果犯罪, 是不会这样暴露自己的。

    他们在缅甸接受了三个月的训练, 教官是来自俄罗斯的退役克格勃。和房灵枢猜想的一样,罗桂双就是在那时学会了简单粗暴的杀人技巧。

    “他比我们所有人学得都快,因为多杀人才能活命,活下来才有钱赚。罗桂双说他家里刚生了儿子,很缺钱。”

    那应当就是罗晓宁。

    罗桂双的表现极为优越,他似乎天生就是个杀人机器, 甚至比一些部队出身的洋鬼子还要得力。

    “特有意思的一个事,罗桂双和吕贤德,长得特别像。”朱同彪操着一口乡音:“只是吕贤德稍微有点跛,要只从侧面看,分不出他俩谁是谁。”

    谈起跛足,房灵枢和邹凯文都心中一动。

    刚开始蛇头不愿意带吕贤德,罗桂双和卢世刚不停地求情,说吕贤德家里只有一个老娘,穷得叮当响,卖命也要挣钱。

    朱同彪也为他们说了些好话,交情就是这样结下的。

    一如房灵枢所猜测的那样,领队的军官是南欧人,笃信天主教,罗桂双和朱同彪不吃这一套,卢世刚和吕贤德却跟着信了。

    房灵枢思索着他的口述,联系起之前金川警方报告的“罗桂双疯死”,他试探地问:“吕贤德在缅甸疯了,是吗?”

    “对。”朱同彪点头:“出任务的时候,他被子弹打掉了耳朵,吓疯了。”

    这几乎就能确认罗桂双冒充了吕贤德,但他为什么要冒充一个疯子呢?

    “我记得,你们的佣金有两种发放形式。”kevin在一边插口:“一种是当场结算美金或黄金,另一种是从云南转账到家里的账户。”

    懂行人,朱同彪不禁多看他一眼:“老弟,你也做过这一行?”

    房灵枢和郑美容都掩口而笑,邹凯文无奈地点点头:“算是吧。所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几位中国佣兵,都是选择把佣金发往家中,对不对?”

    朱同彪点点头。

    中国人观念特殊,家庭意识很强。大部分外籍佣兵都选择当场结算,挣来的很快又被挥霍在土娼和毒品上头,而朱同彪四人省吃俭用,所有酬劳都以“工资”的名义,从云南种植场发往家中。

    银行卡在家里。

    这一下房灵枢可就全明白了:“吕贤德疯了,人事不知,他家里又只有一个几乎没文化的母亲。罗桂双想侵吞他的佣金,所以干脆冒名顶替,自己变成了‘吕贤德’!”

    难怪罗晓宁得到了乡亲们的资助,这些资助里面,恐怕就有他亲爹的一份黑心钱!

    之后,大约为了杀人灭口,趁着吕贤德发疯,罗桂双将他诱骗落水。

    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一个‘吕贤德’了,两份佣金,都归他所有。雇佣兵两年卖命,九十年代大约能得到数万的收入。

    怪不得罗晓宁瘫痪许久还能苟延残喘,这两笔近十万的收入,当然能支持他一直治疗。

    朱同彪显然也是怀疑已久:“那时我还觉得罗桂双是好心,他和卢世刚让结算工资的老板把自己的钱也划一部分给吕贤德,就说是吕贤德的工伤补助。”

    所以当年房正军彻查金川县人员的资金情况,也没能得到任何线索。这一切看上去都太合乎情理了。

    罗桂双当然大方,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已经对吕贤德埋下了杀心。

    十五年里,他阴险而精妙地冒充了吕贤德,连跛足的特征都一并模仿。

    带着希望前往缅甸的吕贤德,期望能在异国他乡发一笔横财,光棍好能娶上媳妇,他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趟黑色旅程,会彻彻底底地为人作嫁。

    在二十年之后,他还要无辜背负杀人的罪名。

    他才是金川案的第一个死者。

    “这样说来,卢世刚必定是同谋,没有他的包庇,罗桂双做不成这件事。”房灵枢望着朱同彪:“朱先生,如果现在让你当面指认罗桂双,你能认出他吗?”

    “可以。”朱同彪肯定:“一起出生入死,我们那批就这四个中国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出。”

    房灵枢不再多言,他只看邹凯文,两人心有灵犀,kevin向郑美容微笑道:“郑总,可否借我纸笔?最好是铅笔,没有的话,钢珠笔也是可以的。”

    郑美容素手一挥:“拿纸笔来!”

    ——连服务生都大开眼界,现场所有人亲眼见识了fbi的速写绝技。邹凯文在一个半小时里,连续绘制了四副人物肖像。

    郑总自己打脸,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说的“只给一小时”,郑总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迷妹儿似地赞个没完。

    “邹公子,你这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吹个不停:“邹先生虎父无犬子。”

    你真是会巴结,你有没有见过邹爹本人啊?!

    房灵枢简直要对上流社会翻一个大白眼了。

    画到第四张时,朱同彪几乎脱口惊叫:“就是他!”

    ——已经不必再画,邹凯文画前三张,无非就是要考证朱同彪是否言过其实,此刻他吁了口气,放下笔,他向房灵枢轻轻点头。

    房灵枢只问朱同彪:“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和真正的吕贤德有所区别?”

    “有,他背后有枪伤,还有刀砍的一道深疤。枪伤被军医烙掉了,那个烙痕褪不掉的。”朱同彪道:“还有,罗桂双有个残疾——”

    他似乎难以启齿,犹豫许久,他低声道:“他那个东西打坏了,只有一半。”

    在场的人全听懂了,郑美容不禁微微面红。

    “是在缅甸被流弹打穿的。”朱同彪道:“后来肉芽长起来了,小便什么的倒不受影响,但比别人短一截,就显得特别小。”

    阴茎损坏,约等于丧失了生育能力,难怪罗桂双会把罗晓宁看得这么重。

    也许可以通过体检来筛查嫌疑人,但要说服居民脱裤子受检,仍然是个难题,也不能因为人家小就怀疑人家是凶手。

    但这些都不重要,房灵枢此刻心中喜悦无限——无论金川案如何迷雾重重,至少现在终于能确认真凶的姓名和样貌。

    并且,能以他涉嫌杀害吕贤德的罪名进行起诉。

    他祈盼地看着朱同彪:“朱先生,如果我们将罗桂双抓获,你是否愿意出庭作证,指认他冒充吕贤德的事实?”

    朱同彪面有难色。如果作证,就要承认他偷渡出境的事实,这其中充当雇佣兵,非法务工,种种行为,都会面临法律制裁。

    郑美容见他为难,快人快语道:“老朱,你放心,老婆孩子你交给我。你这事情进局子也最多一两年的事情,进去了我照样发你工资,全额奖金一样都不会缺。”

    如能卖邹容泽这个大人情,那投资的事情就是太子作保,郑美容女中枭雄,怎会在意手下一个区区小卒。

    用一个保镖的两年牢狱,换取一笔大投资,这实在太划算了。

    朱同彪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可以跟你们去,但不是今天,要让我跟老婆孩子做个交待。”

    房灵枢并不介意,有郑美容在这里,朱同彪是跑不了也没必要跑,他歉意地掏出手机:“不好意思朱先生,刚才未经你允许,我对我们的谈话作了录音,如果你愿意协助,请你给我签一份授权书。这个就可以作为我们警方的先行证物。”

    朱同彪当然允可。

    那头房灵枢在办手续,这边郑美容便拉了邹容泽去一旁抽烟,一面奉承道:“邹公子,眼光很好,这个小男孩儿挺不错的。”

    邹容泽奇道:“我没想到大陆现在对同性观念这么开放,你对这种事情似乎一点都不抵触。”

    郑美容神色尴尬:“不瞒你说,我boss也是个gay,天天勾勾搭搭我都看习惯了。”

    娱乐圈,同性恋比例是要高一点,金主包养明星,也是司空见惯。郑美容把这种圈内秘辛都告诉他,无非是要和他推心置腹的意思。

    这女人足够精明强悍,深知如何把握人心。

    邹凯文弹弹烟灰,不禁莞尔一笑:“我会保密,郑总,这些事情,有伤你boss的声誉,下次还是不要随便让人知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这是有感而发。”郑美容一脸蛋疼:“你要是见过我boss那个小情人,就知道你家这个是有多难得了。那一位是个矫情的祖宗,别提多难伺候了。”说着,她殷勤微笑:“大婚的时候也赏我一份请柬,咱们这可算是交上朋友了!”

    邹容泽哪能拒绝,只有含笑点头。

    他俩这头正说话,从外头推门进来一个俊朗男人,一身风衣穿得挺括优美,郑美容见他便笑:“——话到人到,可见不能背后说人。”

    风衣美男款款立定,见咖啡座里一片忙碌,他不禁微微一怔。

    郑美容向两人介绍:“我boss,金世安金先生——金总,这一位,美国盛骏基金会邹会长的公子,kevin邹。”

    金总丰神俊朗,神情亦极是潇洒,他彬彬有礼地向邹容泽打量两眼:“幸会,幸会。我说美容怎么半天不见人,原来是有嘉宾远道而来,应当鼓瑟吹笙。”

    这话说得半文半白,邹凯文和房灵枢都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着,他向邹容泽礼貌握手,又用英文问他:“阿美利加,会说中文?”

    邹容泽不输阵势,拿中文回敬他:“我会说中文,金总,你的风度令人倾倒。”

    他俩不说话还好,甫一对话,房灵枢在后头笑出屁声——不怪他笑,实在是这两人语调太奇怪了,金总的语法倒没有问题,只是腔调诡异地不中不洋,感觉只有爷爷那辈人才这么说英语,配合邹凯文半生不熟的汉语发音,两个人都像鸡讲鸭语。

    迷之喜感。

    郑邹二人见他失礼,赶紧掩饰,邹先生干咳一声,郑美容忍着笑道:“房警官,邹公子的男朋友。”

    金总似乎心很大,对于警察来访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对邹少爷有个男朋友也不放在心上,他点点头:“都是你费心。”一面叫里面的服务生:“一份昨天那样的点心,两杯前天那样的咖啡,再看你们小白哥爱吃什么,都周全带上。”

    郑美容问他:“你给白杨拿的?”

    金总忽然如沐春风:“我去摄影棚接杨杨,他恐怕什么东西都没吃,备下一点,垫垫饥也是好的。”

    “这小马来拿就好了,你怎么自己来跑腿儿?”

    金总小意温柔:“旁的东西可以代劳,这一点心意我还不能自己动手,那也太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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