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积比起容溪家里当然是不大的,但住两个人很富余了,干净整洁,设施齐全。住在这里,无论如何也谈不上“虐待”这两个字的吧?

    再说了,之前餐风露宿四处逃生的时候,白桐从来没有叫过苦。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天到晚找茬呢?有什么烦恼不能跟我说吗?”邵轶有点不愉快,但还是耐心地哄。

    白桐眼底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邵轶。

    他突然咧嘴,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我知道,你早就跟小溪搞在一起了,对吗。”

    邵轶冷不防像被针扎了一样,放在白桐肩头的手收紧:“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白桐感到有一些痛,但又有一种自虐似的快乐,“你看他的眼神……就是以前看我的眼神啊。”

    邵轶脸色铁青,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白桐咯咯笑着,伸出白皙的手指,隔着衬衫点点邵轶的胸膛:“邵哥,你的眼睛骗不了人啊。”

    邵轶深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缓缓开口辩解。

    “是……我是和容溪睡过。但那是认识你之前!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你弟弟!”

    他就像个慌乱的罪犯,在庭上为自己辩护:“他那么……那么……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我现在和以后只有你,你连这都不肯信我吗?!”

    白桐轻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小溪那么漂亮,那么诱人,所以你被他吸引很正常。”

    “可你知不知道……”他像一条蛇般缠住邵轶,攀在他肩头,凑到他耳边,“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遇见他呢?”

    邵轶陡然间感到脊背发凉。

    “如你所见,我的弟弟容溪,”白桐嘶哑开口,“在他家里你也看到了……家世家教,样样不差。”

    “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就在风月场里辗转呢?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半点?”

    “是我害的呀。”白桐歪着头微笑。

    “我不想进那吃人的火坑……所以,让弟弟来顶替。”白桐说。

    “小溪应该是喜欢你的吧,因为你搞死了那个地头蛇,相当于拯救了他的英雄呢。”

    时至今日,他终于能将一切和盘托出。每一个字,都是剐在自己和邵轶心头的刀片。

    邵轶震惊又心痛的眼神,实在是太好看了!

    “很失望吗?很失望吧。”白桐摸摸邵轶英俊的脸,“你心爱的我,温柔善良与世无争的我,其实心肠比蛇蝎还毒呢。”

    邵轶胃里一阵翻腾,他转过脸去不想再看白桐。白桐还在笑,笑得那么怪异。

    “你……”邵轶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话。他能怎么样呢?求容溪原谅,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杀了白桐呢?

    前者他没有这种脸面,后者他下不了手。

    他只能离开。

    邵轶起身想走,冷不丁一个尖锐冰冷的东西顶住他后腰。

    “不可以走哦。”白桐说,“邵哥,你想去找小溪吗?不可以哦。”

    邵轶冷冷开口:“你想怎么样?”

    白桐说:“不怎么样……邵哥,你既然已经不喜欢我了……啊,小溪也不可能喜欢你的。”

    “那,你还是去死算了——”

    他手里尖利的棱.刺狠狠朝邵轶后腰捅去!

    利器入肉的轻响后,鲜血汩汩涌出。

    白桐心口上插着一支棱.刺,殷红的血沿着血槽无可阻挡地流下。棱.刺所造成的创伤,绝无可能再治愈。

    他空洞的双眼大睁开,瞳孔渐渐扩散。沾满血的唇最后说了三个字。

    邵轶看懂了他的口型,白桐在说:对不起。

    他最终用生命偿还了自己的罪孽。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快出来了,你们想不想他?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_(:-」∠)_

    第80章 路边野尸你不要捡(十九)

    “挖坑给别人跳, 结果却坑死了自己。你也是可以了。”

    高楼上,年轻的狙击手取下瞄准镜, 将特制的枪往旁边一扔。他身材修长挺拔,肢体中蕴含极强的爆发力, 一身富有禁欲感的黑色制服, 却给他穿出了性感来。

    他活动了手腕,视线漫不经心投向远处。瘦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无数光粒旋转着组合成一幅能量分布图。

    那上面显示,流失的能量正在缓慢聚拢,而这个世界的能量曲线,形状则很不稳定。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真正的神, 就快要醒来了。

    “你啊, 快点回来吧。”他一根手指压在唇上, 神态促狭。

    他的身形在空气中烟雾一般散开消失。

    身周是看不到尽头的空白, 他却并未迷失方向,只按照直觉向前走, 身后留下一个个脚印。

    回到这里, 他穿着的制服转换为细碎的能量点,重新回到那个世界去。这是固定的法则, 任何世界的物质,是不能存在于主空间的。

    一号也不在意, 眨眼间他便换回了自己本来的面貌。毫无疑问,他的容貌俊美到可说是耀眼的地步。

    恶劣的性格,使他多了一种妖异的气质。他对自己非常满意, 但零号并不喜欢——因为他总是欺负它。

    一号光着脚,红衣曳地,泛着点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辫子,再搭过肩头来。面前不远处,有一把藤编椅子,落满灰尘,空空荡荡。

    谁能想到,主神的神座,居然只是一把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椅子呢?不过它比寻常椅子,要稍微大一些,能让两个人并排坐下。

    左右两边,各有一面镜子。它们大小完全一致,但左边那一面雾蒙蒙的,成像很不清晰。右边那面,被擦拭得光亮如新。

    一号走到右边的镜子前,里面没有倒映出他的形象。

    镜子里所展现出来的,是个圆脸小少年。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像是陷入深沉的睡眠中。露在外边的肢体嫩藕一样,有些肉,看着就软软的。

    他双唇微微撅起,脸颊鼓着,叫人想捏住他的腮帮子,用力揉,揉到他眼泪汪汪。

    “你长得跟你主人,完全不像。”一号温柔道,手指眷恋地抚上那张圆圆的小脸。指尖接触冰凉的镜面,却仿佛触摸火炭般灼痛。

    这种行为是很危险的,会对他的精神体造成少许伤害。不过一号并不在乎。

    他一直在等零号回来,等了太久。好在,再漫长的等待,也会有尽头。

    一号坐在镜子旁边,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副牌。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一张黑桃k。那张牌很奇怪,只有下半部分上了色,并向上洇开,仿佛印刷错误。

    “可能……不够……”一号自言自语,继续挑出那些印错的牌。最后一共挑出来四张,他不满地把它们收到另一边袖子里,指尖一撮,将剩余的纸牌烧成灰烬。

    一号起身,把四张错牌贴在左边的镜子上,微笑:“干脆点,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

    四张牌从边缘开始逐渐粉碎,碎片全部融合进了镜面。镜子发出细小的爆裂声响,

    这样做……他的精神体必定要受到无可挽回的损伤——强行干涉一个世界的走向,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一号虚脱地跌坐在地上,目光虚浮。

    ***

    零号不停地打喷嚏,它觉得一定是一号在背后骂它,才会这样。它在床单上蹦蹦跳跳,一直钻到刘涟衣服底下,贴着宿主的肚子不动了。

    刘涟在做梦。

    又是奇怪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他说……

    他说了什么?

    听不清,耳朵好像被捂住了,什么声音都接收不到。

    “……你没有……任何感情……”

    那个男人在说谁?自己吗?刘涟觉得很不解。他明明有感情,为什么对方要说他没有?

    上次梦里的场景再次重复,对方又一次,把刘涟用力推了下去。

    他快速下坠,在半空伸手乱抓,当然什么都抓不住。也许就要这样,无止境地坠落。

    有人在外面大力拍门,伴着惊慌失措的喊声:“容先生!容先生!出事了——”

    零号睁开豆豆眼,哧溜一下从刘涟领口钻出来:“快醒醒!”它揪住宿主头发左右摇晃。

    刘涟眼皮下的眼珠在转动,可他就是醒不过来。零号没办法,只好爬到他耳边:“哇呀呀——”

    它这招果然很奏效,宿主一下就跳起来了。

    刘涟精神一团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零号与他建立起精神链接,帮助他恢复了状态。

    他快步走到盥洗台,拧开龙头接水,拍打在自己脸上,这才好受一些。他脸色还有些发白,冷淡地开门:“怎么回事呢?”

    事情进展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就休息了这么一会儿,白桐就被杀掉了。看来,他应该夸夸邵轶手脚麻利才对。

    ***

    棱.刺扎穿白桐心脏的那一刻,邵轶脑海中一片空白。那冰冷的东西抵在后腰上,生存的本能令他反手回击,白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竟被他夺过楞.刺,错手杀死。

    滚烫的血,从他曾经深爱的人心口喷出来,溅了他满脸。

    邵轶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一地血红。

    他亲手杀了白桐。

    带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邵轶扑通跌坐在地上,尚未冷却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裤腿。

    “小、桐……”

    邵轶的手指,颤栗着伸出去,覆盖在白桐圆睁的眼上。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对着天花板,瞳孔散开。

    那把楞.刺还插在白桐胸口,冷硬的刃身反射不出半点光泽。

    这是对他过去许下的海誓山盟,最大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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