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老肖去要去花城做活动,我跟一下,顺便在花城谈点事情,今天晚上的飞机,他不是已经回去收拾行李了么。”

    廖云卿嘴里直接蹦出来了一个脏脏的口头禅,才接着说:“你是要把老萨摩耶累死啊,他今天跑了一天,晚上飞机,明天活动,明天晚上还得回来……后天还有商业站台,铁人都要烂了!”

    “他希望自己能提前进组,就要忙一点。”

    “这是忙一点么?”

    “我不介意让你也忙一点。”

    廖大公关心里对肖景深难得冒出来的那一点儿同情心顷刻间灰飞烟灭。

    正在桑杉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家和肖景深一起去机场的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直还没走开的廖云卿看见桑杉在接起电话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说桑杉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咱们都这么整她了,她也没生气啊。”多年前,廖云卿是这样对她的男友、合伙人黄武德吐槽的。

    开着车的男人也语气轻松:“可能她根本就不会生气吧,或者蠢,根本不知道是咱们在整她。”

    那之后没多久,他们两个人就被桑杉反杀,赶出了华光天下。

    之所以回想起这点儿陈年旧事,是因为廖云卿看着此刻桑杉的神情,脑子里有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其实她是会生气的。

    也许现在,就是她生气的样子了。

    “好的,我知道了,后天我会去一趟,交给我解决,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隔离他们。”

    挂掉电话,桑杉的表情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看着廖云卿已经跑回自己的位置做好规规矩矩地工作,她勾了一下唇角,收拾了东西带人离开工作室。

    直到在花城参加完《书圣》的宣传活动,肖景深才知道桑杉并不会跟他们一起回京城。

    “我有些事情要去沪市,你明天的活动童喻兰会跟着,好好表现。”

    “你也注意身体。”

    看着桑杉似乎变得更加细瘦的手,肖景深心疼的目光毫不作伪。

    女人垂下眼眸,浅浅地笑了下。

    恰好机场里有粉丝认出了肖景深,走过来要签名,桑杉示意罗正带着保镖上前,自己退后了一步。

    目送着男人走进登机通道,她转身,快步走向机票改签的窗口,退掉飞往沪市的机票,改签秀城机场的航班。

    凌晨两点,她抵达秀城。

    找了机场旁边的一家星级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直奔她曾经度过了很多很多年的那个老旧小区。

    这个在四五月间会有月季盛开、有樱草装点的小小居住区,承载着她和肖景深共同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期,他们在这里认识着这个世界,成长着心智和见识,也影响着彼此,像是两只依偎取暖的小鸟。

    也是在这里,他们同样经历着各自人生中最大的痛苦——被抛弃。

    因为景爷爷的存在,她和肖景深每次回来的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些美好的东西,甜美、青涩、柔软、泛着时光熏染出的旧黄。

    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也许就像曾经的她和肖景深一样,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而是男孩儿灿烂笑容上黏着于唇角的饭粒。但是,每当真正的痛苦降临,他们选择的都是独自背负,有彼此在的地方就会春暖花开,也许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有一个漫长的严冬。

    比如她明知道再等两分钟肖景深就会从学校里出来,可她还是坐上了肖景深母亲的车。比如她明知道自己如果向对方倾诉自己的窘境和绝望,一定能得到对方的安慰,她却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又比如,他们重逢的时候,肖景深明知道她可以成为他的靠山,却低下头说:“我过得还不错。”

    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老墙上蜿蜒的爬山虎已经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墙上黑色的裂缝,桑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她到了么?让她出来,我在小区外面的牛排馆里等她。”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打开景家的大门走出去:

    “雇我照顾景大叔的人已经在外面了,你去外面牛排馆找她吧。”

    拎着一个灰色皮包的女人看见门开了,本是一脸的急切,听了男人的话,她踌躇了一下。

    “景大叔这里没钱,身体又不好,不能再生气了,你要是想借钱,找雇我的人不是更合适么?”

    时间才刚刚九点,小小的西餐馆子里工作人员还在忙着打扫卫生,景女士走进来的时候,有人指了指一个包间。

    说起来,这家西餐馆也开了很多年了,十几年前刚开始营业的时候,着实让附近几条街的年轻人们都激动了一下,就连一些中年人,都惦记着来尝尝西餐到底是什么味道。

    后来,“西洋镜儿”大家都看腻了,也觉得牛排没什么好吃的,这家店又添了各种炒菜盖饭,甚至还卖过一阵儿早餐,后来因为影响市容,门口不能买煎饼果子了,这家店才又露出宽大的橱窗,让人想起来这曾经是整个区的第一家西餐厅。

    有人搬着“今日特价青椒肉丝盖饭”的牌子路过,景女士侧身让了下,又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了让自己的父亲可怜自己,她一大早连饭没吃就来了。

    按说一个女人从少女到三十岁,变化应该是很大的,可是在打开门的刹那间,景女士就认出了桑杉。

    “是你。”

    “我想你和我一样,不希望我们的谈话被三个人听见。”

    年轻女人抬眼,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景女士踌躇了一下,走进包厢,关上了门。

    桌上摆了两杯柠檬水,还有一个果盘,她在桑杉对面落座,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见过这个女孩儿很多次,那些年她每到年节时分就无比招摇地“衣锦还乡”,听着“桑桑”这个名字偶尔出现在自己父亲的嘴里,都是带着夸奖和炫耀的。

    后来,这个干干瘦瘦的女孩儿成了她儿子的女朋友,景女士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孩子年纪还小,玩儿性重,能有个人让他去磨磨性子挺好的,桑杉家境清白、学习成绩好,又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性格,让她已经很满意了。至于以后怎么样,她家景深好歹是个男孩子,总不会吃亏的,大不了花点儿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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