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标准,说十多岁的孩子应该懂得什么,应该是什么样子。

    曲昱田自己,是那种扮猪吃老虎类型的,她懂得东西很多,连一些秘而不宣的潜规则都知道,但是,她自己表现出来,却又是一个天天傻玩的小鬼。

    有着恰到好处,讨人喜欢的孩子气。

    心里的世界,却是层层叠叠,被掩藏起来,不会被人轻易触碰的。

    就像现在,曲昱田会去反复的想,爸爸最近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弟弟生病让家里的情绪紧绷,妈妈好几次累的都坐在厨房掉眼泪,爸爸也是经常很疲惫的样子。

    她知道,爸爸已经看上一个楼盘,就在她现在的学校附近,三室两厅,刚开始动工打地基。

    她还知道,妈妈的父母要回北疆了,因为和自己的大儿媳相处不下去,想来这里养老,窝囊的大舅舅没表态,气的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好几次都快要骂人。

    她更是知道,弟弟现在的学前班老师,和曲鹤清他们说过好几次,这孩子反应很慢,经常才上课的时候发呆神游,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这样去读小学,不是好选择。

    言外之意,就是你儿子笨。

    曲昱田知道家里,有很多很多烦心事,就像是掩藏在水面之下的小石头,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有快快乐乐的孩子模样,能让爸爸妈妈看到她,就觉得欣慰,他们的辛苦值得,弟弟也能有个能带着他玩的姐姐。

    今天自己放了个大招,就不小心秒到了爸爸,曲昱田刚才故意伸爪子拍爸爸脑袋,也有转移视线模糊话题的小心思。

    爸爸妈妈希望看到她什么样,曲昱田就在潜意识里,下意识表现什么样,只不过刚才差点破功,好险。

    一骨碌爬起来,曲昱田捧脸,自己要不要去参加个什么儿童选秀,看电视上类似的节目挺多的,应该挺赚钱的,不过,自己该怎么状似无意的提一下呢,爸爸妈妈估计还不愿意她参加节目!

    总觉得,赚钱是大人的事情,不用小孩子来掺和。

    事实证明,曲昱田对爸爸妈妈把握的很准确,他们两个挺反对童星这种节目的。

    “不可控因素太强,而且,这正是孩子要塑造性格的时候,弊大于利。”曲鹤清深知,很多时候,出发点是好的,父母希望孩子去见见世面,表演一下才艺,但是,推动力就是坏的了。

    一旦进入了商业模式炒作,孩子的才艺,甚至孩子本身,就不再是父母能全权决定了,很多时候,这就是商品,会被多方利益所影响。

    正是小孩子好奇天真,对善恶分辨模糊,三观不完善的时候,整天奔波在不同的镜头前,重复机械表演,满足不同的窥探和好奇,对孩子本身就是折磨和伤害。

    所以,曲昱田提的这个话题,就被否定了,去卖艺挣钱一事,暂时是说不通了。

    那么,就让自己的聪明才智,给爸爸妈妈逗逗乐吧!

    弟弟是有点笨笨的,但是,曲昱田聪明啊!

    她正巧在参加希望杯竞赛,虽然前期拖着小伙伴上课讲话,落下不少知识点,但是曲鹤清给她补了补,还是追回来不少,正式比赛的时候,顺利进入复赛。

    地方小,老师的教学水平,以及学生们的投入时间有限,曲昱田他们一个辅导班,只有三个进入复赛。

    现在,老师就是一对三,天天拎着曲昱田练题,看样子,是对曲昱田报以很大的期望。

    不过,等正式复赛的时候,曲昱田不知道怎么作妖,唰唰唰的写到最后一题,看着时间还早,不急着检查,瞄了一眼身边还在皱着眉头,苦恼思索的其他人,在草稿纸上画起了画。

    一本正经的,闲。

    曲昱田还在奇怪,自己今天做题速度是太快了吗?怎么离交卷子时间还有这么长的时间?

    反正平时练题的时候,曲昱田也是最先做完的,在考场上,曲昱田沉迷于画画不可自拔,扫了两眼自己的答案,确定没有写错题号,就跑神画画去了,表情还一本正经的,时不时露出锁眉思索状,不让监考老师发现。

    结果,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监考老师提醒大家,抓紧时间,正反两面都写上名字。

    等等,正反两面。

    正在专心涂颜色的曲昱田动作一僵,反面还有题?

    自己刚才中毒了吗?为什么没有翻过来卷子看一下?!

    内心的小人在捶地尖叫,曲昱田立刻赶过来卷子,开始赶题。

    天辣天辣,自己这个乌龙要是被老师知道了,非掐她的脸不可!

    不过,再怎么样,半个小时也不够曲昱田答完反面的,等她交了卷子,和另外两个学生去找老师回去的时候,曲昱田面上不显,实际上心虚极了。

    “怎么样,难度如何?”考试的地方在市里,老师请三个孩子吃饭,下午再回去,看到曲昱田他们不说话,有点忍不住想问一句。

    “难,尤其是后面两个要用函数,我没有画出来那个图。”一个同学有些懊恼,明显还在纠结,那个自己没有画出来的函数。

    “我知道你说的哪一题了,我没有用函数,画的图表列举,但是到后面,自己绕进去了,也没有解出来。”跟着叹口气,这位同学也很明显,有几道没做出来的题,耿耿于怀。

    曲昱田:“……”

    哦,她没有印象,那这道题应该是她来不及做的里面的。

    内心想捂脸,但害怕刺激到老师,曲昱田还是很冷静的跟着旁边两个同学,说这卷子有难度。

    怎么不难,她前面的题做的是挺顺的,但是,后面居然忘记了反面,一定是卷子难到有魔咒!

    对这个结果,老师倒是挺宽心的,他们小团场的孩子,只补习了两个月,就能有三个进复赛的,已经很不错了,带着曲昱田他们好好吃了一顿,就不再提这个事情,回学校了。

    结果,等了几个月,田田快过十一岁生日的时候,老师突然给曲鹤清打电话,“银牌!曲昱田获得了银牌!”

    本来以为全军覆没,老师也没有再关注比赛结果,没想到,自己一个在教育局的朋友打电话来,问曲昱田这个孩子是谁?怎么不来参加夏令营?

    和老师父母的欣喜不同,曲昱田心虚加倍,咳咳,看来自己写过的题里面,正确率很高,至于考试的过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但通过这次试水,老师们觉得曲昱田很有天赋,不仅把她塞到了数学希望杯里面,还拎去了英语奥林匹克竞赛里,然后,曲昱田炸了。

    为什么耽误她放假的时间?拒绝!

    曲昱田是一放学就归心似箭的典型代表,平时耽误下午最后一节课,也勉勉强强能答应,但是,现在有两门竞赛等着她,周六周天都要牺牲一半,这怎么可以?

    然后,逃课失败,被曲鹤清强行拎着去学校了。

    在学习方面,曲鹤清就变得特别难说话,他把曲昱田留在了辅导班里,还给了她一个威胁的眼神。

    大概就是,下次再逃课,就等着挨揍吧!

    结果,曲昱田玩了一个大的,直接带着辅导班里的一半人,逃课了。

    理由特别简单,都已经放寒假了,补二十天左右就差不多了,凭什么耽误她过年的时间。

    被老师打了一个电话,知道女儿搞事情的曲鹤清摁了摁突突跳的太阳穴,试图和曲昱田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结果,曲昱田态度特别硬,就是不愿意去补课,还反威胁爸爸,再拎着她去,她还带着同学逃课。

    正是一月底快过年的时候,曲昱田卧室的暖气很足,她穿着秋衣秋裤,嚣张的站在床上和爸爸顶。

    “我就不,凭什么初六开始补习,我要过年!”

    深吸一口气,曲鹤清试图最后一次讲道理,“田田,推己及人,你以为老师愿意给你们补课吗?三月份就要开始初试,时间太紧了,她们连学费都不收,就是想多给你们教点东西去考场,彼此体谅一下可以吗?”

    “不要!”

    曲昱田甩头,拒绝了爸爸的好言相劝。

    然后,被揍了。

    事情的最后,还是曲昱田抹着眼泪,老老实实的去参加辅导班,也不作妖撺掇同学反抗了。

    这次打的有点狠,曲昱田连着一个星期,都是趴着睡的,白天也根本坐不下去,怂包如她,寒假都快结束了,都没有在爸爸面前,大声嚷嚷过。

    “过来,我们说说话。”快到三月份了,曲鹤清要准备春耕的事情,曲昱田和曲世辰也要开学了,女儿六年级,儿子一年级,他把曲昱田这段时间的表现看在眼里,现在喊女儿过来,好好谈一谈。

    其实,曲田田现在过了十一岁生日,新的一年,就可以按照十二岁算了,正巧还是田新梅和曲昱田的本命年,两个人都换上了红袜子。

    所以,女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曲鹤清也不愿意再像小的时候那样,动手揍她了。

    “爸爸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揍你,田田,你也长大了,很多道理,我们沟通一下好不好?”曲鹤清拍了拍曲昱田的头顶,“我知道你不想去补课,只想在家里玩,但是,田田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今年九月份,你就要读初中了,新的环境和新的知识,你有把握,自己还是全班第一吗?”

    “对,你是聪明,但是,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田田,你太傲气了,吃不了苦,什么都白搭。”

    “爸爸妈妈总在你身后念叨你,你烦我们也烦,但是,把话听进去,我们才不会继续絮叨,田田,我们比谁都希望你好。”

    曲昱田低头认错,和爸爸说对不起。

    她就是玩心大,害怕被束缚限制,可是,爸爸妈妈为她好,她也是知道的。

    不过,世事难料,曲昱田也没有想到,爸爸说,这是最后一次揍她,一语成谶。

    村子里,不少人会赶在春耕开始之前结婚,三月份曲家收了不少喜帖,有好几个关系还不错,曲鹤清和几个哥们,要去帮新郎挡酒。

    曲昱田是不懂,为什么大家知道喝酒不好,但还是死命的给别人灌,爸爸醉醺醺的回来,一身酒味的躺在床上休息,她都觉得好气。

    曲鹤清也很无奈,人情往来,就是需要这样你来我往,他咬牙喝过这几场就行。

    结果,三月二十号的时候,曲鹤清清晨醒来酒没有完全醒,摔倒了。

    田新梅吓了一跳,把丈夫送去医院的时候,直接怒的把喜帖全撕了,要么只是送喜钱过去,要么她去帮曲鹤清喝。

    不仅是田新梅,曲昱田和曲世辰也被爸爸吓坏了,等曲鹤清醒来,家里三个都黑着脸不理他,曲鹤清忙保证,自己再也不喝酒了才算结束。

    缓了一下酒,以为只是摔了一下才晕过去的,曲鹤清也没有当真,就回家准备春耕了。

    可是,头痛并没有结束,曲鹤清算是耐痛度很高的人,被头痛折磨的,硬是起不来床。

    “没事没事,我可能就是累着了,缓一缓就行。”曲鹤清总是这么说,气的田新梅拿离婚吓他,才在三月二十四号的时候,把人送去县里的医院。

    结果,初步检查,是颅内有淤血,压迫了神经才会头痛。

    县里的医院,也不敢做这个手术,三月二十五号晚上,曲鹤清的小弟开车,把他带去省会医院接受治疗。

    家里有鹿,还有孩子要照顾,曲鹤清身边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就让田新梅留在家里,不要跟着去了,三月二十五号的白天,曲昱田被带着去县里的医院送爸爸。

    没怎么来过医院,曲昱田在病房转来转去,还跑去问爸爸,他什么时候回家,曲鹤清说,自己很快就回来了,她在家好好照顾妈妈和弟弟。

    “好的,你放心。”孩子都会潜意识的模仿大人,曲昱田给自己代入的角色,就是爸爸的替补队员。

    曲鹤清没有多说什么,吃午饭的时候,还把牛肉面里的肉片,塞到了曲昱田的嘴里。

    这么爱吃肉的小姑娘,还是回家再被田新梅拎着吃菜吧!

    心满意足的咽掉爸爸投喂的肉,曲昱田蹦蹦跳跳的,看着爸爸被扶着坐上车,挥着小爪子,“爸爸再见~快回来啊!”

    手术安排在二十八号,之前曲鹤清还和家里打过电话,让曲昱田记得按时去学校,不能迟到不能逃课,家里见不到爸爸,还怪不习惯的,曲昱田应下来之后,就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曲鹤清总是说,很快就回很快就回,但是,实际上,去省会医院检查的结果,超乎了他们的意料。

    淤血是摔出来的,但是,压迫神经却是因为,曲鹤清天生的颅内血管畸形。

    这是因为,曲奶奶在怀孕的时候,严重缺乏叶酸,造成曲鹤清的脑血管偏细畸形,所以摔着之后,淤血没有被正常吸收,反而造成了现在,不得不动手术的现状。

    同时,血管畸形让开颅手术的术后风险,成倍上涨。

    曲鹤清不想让妻子和孩子担心,没有让田新梅过来,手术通知书都是让他姐姐代签的,结果,二十九号手术结束,曲鹤清推去icu等着恢复的时候,田新梅实在坐不住了,半夜爬起来把儿子塞到田田的被窝,“田田,妈妈去看看爸爸,早上的时候,三姑姑会来接你们去奶奶家,你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迷迷糊糊应下来,三月三十号早上,曲昱田醒过来,才反应过来,妈妈连夜坐火车去看爸爸了,自己要和弟弟被接到奶奶家住两天。

    把曲世辰套上衣服,两个孩子打个哈欠,迷糊了一会儿,就被过来的三姑姑接走了。

    在奶奶家,是没有人敢和曲昱田说,曲鹤清那里情况如何的,一是觉得孩子知道这些,也解决不了什么,还白担心,二是害怕曲昱田说漏嘴,吓到二老。

    所以,曲昱田并不知道,田新梅刚赶去医院,就被告知,曲鹤清的术后恢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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