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暄眉头仍然不展,他眼瞳一转,微一伸手,拿扇子挑起杨暄下巴,声音故意压低:“可是怕啦?放心,哥会永远罩着宝贝儿你的!”

    杨暄脸一黑,夺过他扇子:“别闹。”

    “哈哈哈哈——”崔俣捂着肚子大笑,“害臊了!你竟然还会害臊!”

    杨暄白了他一眼。

    崔俣这么一闹腾,车内气氛陡转,杨暄恨不得把他抱住狠狠教训,看他还敢不敢瞎胡闹,一时间忘了反噬之事……

    车里这么热闹,外面蓝桥十分好奇,可主子又没叫人伺候,他心里痒的很,总下意识回头看。得亏杨暄护卫靠谱,走的路算偏僻,还故意隔出空间截开偶尔经过的人,不但没人能听到车里的话,还没几个人看到他这不专业的表现。

    只有木同,过来曲指敲了敲他脑门:“小笨蛋,一会儿晚饭吃什么啊?”

    “不许叫我小笨蛋!”蓝桥捂着额头,开始和木同习惯性抬杠,倒也忘了关注车内。

    ……

    崔俣只感受了一点越王的事,也算仔细,他不确定稍后会不会有副作用,顺了杨暄的毛,就开始说正事:“你那边呢,林芷嫣拿的那个布包,可抢到了?”

    杨暄摇头:“没有。”

    “没有?”崔俣很有些惊讶,没有你这么自在?而且——“不可能啊,我还从未见你输给过别人。”

    杨暄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自是不会输。”

    崔俣立刻明了:“所以你是故意的!”

    杨暄把玩着崔俣的扇子,微微低着头,眉睫隐在光线暗处,声音微低:“四年前那本帐册——你可还记得?”

    四年前……帐册?

    崔俣当然记得。

    那是一本很奇怪的帐册,记着很多人名字,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一串数字,像是什么交易。

    当时他从赵季那里得到线索,派蓝桥去长安拿,正好碰到杨暄恰巧也得到这个消息,去拿同一本。他这边,是赵季做官被牵扯到某案死去的哥哥赵仲留下的线索,杨暄那边,是河帮包打听,消息小能手孙敏献上的。

    这帐册,传言里很厉害,只要拿着它,就能号令上面的人,这些人,几乎全部是当官的。

    当时崔俣与杨暄势微,渴望经营扩大力量,看到这样的东西,不想用是不可能的。然而提升自己实力重要,谋大位重要,旁的东西,却不能不顾。

    他二人曾促膝长谈,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渴望,他们想要的,想经营的,是一个健康的,强大的国度,阴诡计谋可以用,但类似这种——一看就知道不只一本,强大到自成体系,埋着不知道多少秘密的帐册,却是要谨慎。

    这上面的名字都是官员,贪污受贿,上行下效,不知道多少蛀虫。他们不怕被牵扯进去,不怕有麻烦,却不希望看到自己国家是这样的。

    遂二人商定,先不动声色,找到名册上的人,跟踪观察,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东西。

    他们想做的,不是利用这册子往上爬,而是想将它找全了,研究明白了,将这个链条直接摧毁!

    可是很奇怪,册子上的人,有很多死了,活着的,生活很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异常,市面上也并没有再出现另一本册子……若非杨暄耐心十足,早就撤掉监视了。

    崔俣自己都差点都忘了。

    遂今番提起,是——“那个布包!”崔俣神色凝重,“莫非同账册有关?”

    杨暄脸色也很郑重:“抢夺间,我寻了个机会看了一眼,封皮,内页,包括里面的记录方式,都与咱们得到的册子相似,里面似乎还有相重名字。”

    这个东西,时隔四年,又出现了。

    可是为什么?是谁在操纵,还是谁曾故意压制,终于压制不了了?

    那黑白灰三道不同人影是谁的人?为何得知同样的消息线索,今日在此来抢?

    崔俣眉心一跳,想到更多:“若册子作用广为流传,会有人想要很正常,可为什么知道这个消息,亲身去取的是林芷嫣?她可不是什么官面上的人。”

    “而且——”杨暄把玩玉扇的动作停住,“她多半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才会说,有了它,一定能让越王帮荣炎彬母子正位,这个东西价值完全抵得过。”

    “可她为什么又说利用彭传义的案子?”说到这里,崔俣对自己记忆不太确信,问杨暄,“她是说过这话吧,你的人听到过?”

    杨暄点头:“是。”

    崔俣目光更为凝重:“这女人有些小聪明,心机也略深,可我不觉得她眼光智慧能到这种地步。彭传义的案子,发在文城郡,后因其父身死,变成命案,才转入洛阳。邸报上只提了一句,我不大觉得林芷嫣会关注邸报,还是突兀出现的一行小字。送彭传义进城的第二日,我就在大街上遇到了她,就算她那时知道了彭传义,又怎会这么短时间内查到案情始末,并认为可以利用?她的消息从何而来?这可不是一件随便一看,就知道有利用机会的事……”

    便是他自己,也做不到。若不是范灵修走商各处忙碌,八卦之心不减,他们之间又从未断了联系,范灵修在文城郡听到彭家的事觉得有意思写信提与他,不久后他又看到了邸报——

    他也不会想到此事可利用,激发荣家,谋一个太子回朝的机会!

    杨暄定睛,紧紧看着崔俣:“所以你在猜测……”

    “许这东西,与彭家案子有关?”崔俣也被自己猜测吓了一跳,目光颤动,“没准就是从彭家得到的?”再往深里猜,彭传义父亲之死,许也同它有关?

    车内突然寂静无声。

    只有马蹄踢踏,车轮滚动的充斥四野。

    连风,都停了。

    崔俣与杨暄对视,眸内情绪都很复杂,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若真如此,彭传义一案,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杨暄率先有动作,长手伸到崔俣背后,轻抚他后颈以示安慰。

    崔俣捏了捏眉心,长长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时至今日,咱们的计划已不能停,以后多多收集信息,见招拆招吧。”

    “正是如此。”杨暄泰然安坐,眸底坚毅无波,并没有害怕担心,心理素质明显比崔俣强很多。

    崔俣静静看着杨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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