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年说:“你说这么多年也遇到几个合适的,他都没看上,怎么看上这么个毛头小伙子。今天这事,班觉处理的可一般。”

    班觉贡布确实处理的不好,不光是今天,这一整段关系他处理的都算不上好,比较被动。

    “年轻人,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以后慢慢会更成熟稳重的。”杨慧娜说,“这比做生意棘手多了。不管怎么说,小琛喜欢他。”

    傅年沉默了一会,砸吧了一下嘴,略有些不自然地说:“他跟班觉……你觉得谁……你觉得咱们是多了个女婿,还是多了个儿媳妇?”

    他问的极为委婉,说完白皙的脸庞略带了点窘迫神色。杨慧娜愣了一下,垂着头说:“女婿吧……”

    “哦……”傅年没再说什么,那一声“哦”却多少有些失落。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失落。杨慧娜垂着头晃手里的茶杯,忽然嘴角抿起来,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放肆》广告:

    一号攻:

    姓名:盛昱龙

    性别:男

    年纪:30

    关键数据:188,20,5

    一号受:

    姓名:陶然

    性别:男

    年纪:18

    关键数据:174,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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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蒙克,蒙克

    傅杨河跑回酒店,把蒙克父亲病危的事情跟蒙克讲了。蒙克脸色灰白,却一语不发。傅杨河说:“你赶紧去看看吧。他再不好,也是你的父亲,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万一他挺不过去,你不去看最后一眼,将来肯定会后悔的,不要让自己将来后悔,好么?”

    小唐也在旁边劝慰说:“蒙克,你听傅老师一句吧。”

    蒙克却把被子蒙住了头,说:“我不去,我早就没有家人了。”

    傅杨河和小唐劝了半天,蒙克就是不肯去,那边班觉贡布一直打电话问他,听说蒙克不肯过来,班觉贡布就自己开车过来了。

    “你阿爸真快不行了。”班觉贡布说,“他想见你最后一面呢。”

    蒙克的眼睛仿佛没有了光,说:“他死就死了,人都是要死的,我也会死的。他当初说没有我这个儿子,那我也没有他这个父亲。”

    “让你去不是为了你父亲,是为了你自己,”傅杨河说,“蒙克,你听我一句,你不去,将来肯定会后悔的,宁肯你父亲对不起你,你也别对不起他。”

    “怎么了这是?”张跃忽然和小唐一起进来了,蒙克看到他,嘴巴抿了起来。张跃看着他说:“你父亲病重,想见你一面,你不肯去?”

    “他早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蒙克说,“我还去看他做什么,我去了也救不活他,不去也不会害死他。”

    “你父亲要是真跟你断绝了关系,心里一点都没有你,又怎么会陪着你折腾。他接受不了你,不光是他的问题,也是大环境造就的。你可以恨他,可是他临死了要见你你都不肯见,就真的跟你家里人断绝关系了。你阿爸你可以不要,你阿妈你也不要了么,还有你哥哥平措,你们一大家子亲戚朋友?你想,你要是不去,他们以后会怎么看你?你要想活的轻松一点,就听我的,去一趟。去一趟能怎么着你呢,他都快死的人了,威胁不了你。别人有没有做好分内事是他们的事,你自己的分内事却该做好。他不是要远行了,是要死了。人死了一了百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父亲了。难道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么?蒙克,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听我的,去一趟。”

    蒙克垂下头来,眼中隐隐闪着泪光,拳头上隐隐露出青筋来。傅杨河见他略有些动摇,赶紧说:“你不听我们的,难道张老师的话你也不听了么?去见一面吧,再晚就真的见不到了。”

    张跃说:“他好也罢,不好也罢,都要死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蒙克便掀开了被子。傅杨河吁了一口气,赶紧扶着他穿衣服。

    “穿个外套就行了,”班觉贡布说,“赶紧去,要不真见不着了。”

    蒙克似乎这才有了一丝惊慌,问说:“他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不行了?”

    “具体的估计只有你家里人知道了……”班觉贡布的话没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一边开车一边接通了电话,电话是央金打过来的,问说:“人来了么?”

    “在路上了,十五分钟之后能到。”

    “你们快点吧。”央金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随即电话那头就是一片慌乱,班觉贡布隐约听到脚步声,哭泣声,央金已经没有空再理他,电话随即就挂断了。

    他们到了医院,班觉贡布和傅杨河搀扶着蒙克进去,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了隐约的哭声。蒙克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半天没动。班觉贡布率先走了进去,傅杨河在蒙克身边站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蒙克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眼眶中全是泪水。

    傅杨河也感觉出来了,心下十分沉重,觉得很惋惜。

    他和蒙克进去,果然见蒙克的阿妈正趴在床头哭,央金和平措也站在旁边抹眼泪,看见蒙克进来,平措陡然变了脸色,吼了一句。

    说的是藏语,傅杨河并没有听懂,不过语气腔调都像是在骂人。央金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平措含着泪说:“你还来做什么?”

    他们的母亲闻言回过头来,看到蒙克,立即站了起来,哭着走到他跟前,捶打他的胸膛。蒙克一条腿受了伤,傅杨河扶着他才勉强站稳。如今她扑上去,若不是班觉贡布捞了一把,恐怕三个人都要倒在地上。

    他阿妈哭的十分伤心,嘴里不断地说着什么,可是也听不懂,只是那伤心和埋怨傅杨河是能感受到的。蒙克的固执和怨恨仿佛在刹那间土崩瓦解,跪在了地上。

    他的腿受了伤,跪下来的时候大概很是疼痛,整张脸都红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却也不言语。

    他还能说什么呢,好像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无声哽咽。平措走过来搂住他的头,拍了拍他的背。

    悲痛袭击了这一家人,生死面前无大事,什么恩怨都不值一提了。

    傅杨河觉得房间里压抑的很,便悄悄退了出去。班觉贡布察觉,便也跟了出去,见到傅杨河站在走廊的窗户那里发呆。

    “真叫人难受,”傅杨河说,“这算不算属于蒙克的人间惨剧。”

    父母和孩子决裂,终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到最后真说不出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因为爱也无从爱,恨也无从恨,所以更悲惨。

    班觉贡布安慰说:“双方都尽力了。”

    傅杨河回头看班觉贡布,刚要说话,就看见班太太从里头走了出来。她神色凝重,脸色惨淡,看了他和班觉贡布一眼。

    “阿姨。”傅杨河叫了一声。

    班太太点点头,挎着包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傅杨河轻轻推了班觉贡布一下,班觉贡布便跟了上去。

    班太太说:“你是没看见,蒙克他父亲断气前,一直念着蒙克的名字呢,撑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能撑到。”

    “他如果当初不那样对蒙克,最后也不会父子俩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班觉贡布说。

    班太太看了他一眼,问说:“你这话是在警醒我么?”

    “阿妈,”班觉贡布停了下来,说,“我们亲眼看见了这样的悲剧,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警醒么。你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和杨河,难道想到最后让我们步上蒙克他们家的后尘么?”

    班太太说:“你是蒙克么?我也不是他阿爸。我的底线在上午的时候已经说了,你可以跟他在一起,但是你们俩不能公开,以后你还是要和一个女人结婚,哪怕你是假结婚呢,我也无所谓,面子上做够就行了。你看着办吧,这是我的底线。”

    班太太说完就走了,班觉贡布在原地站了一会,又追了上去,说:“我如果要和傅杨河在一起,将来肯定是要结婚的。”

    班太太身子一僵,却没有回头,终于还是走远了。

    他刚才那一声声音很大,连傅杨河都听见了。他走了过来,对班觉贡布说:“你怎么也不服个软。”

    “眼下不能让步,”班觉贡布说,“还没到最后拍板的时候。”

    他跟他阿妈,如今就跟商场上谈生意是一样的,一个尽可能地提价钱,一个尽可能地压价钱,如果这个时候就服软,后面只会做出更多的让步,只有这个时候坚守住了,到最后哪怕仍然不得不做出些许让步呢,也可以将自身利益获得最大化。

    他没跟傅杨河说这些,只安慰他说:“我自己的阿妈,我清楚她的脾性,你不要担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我虽然爱你,但也不会伤害她,我们不会走到蒙克那一步的。”

    傅杨河点点头,说:“我进去陪着蒙克,你跟平措张罗一下接下来的事吧。这个时候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说完又重新进去了,蒙克还在床前跪着,他阿妈也在哭,只有平措在和医生商量接下来的事。央金在一旁红着眼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傅杨河走过去,对蒙克说:“你别跪着了,腿受不了。”

    他说着就把蒙克给搀扶了起来。蒙克眼睛都红肿了,只无声地哽咽,从始至终都一句话没说。他们家的亲戚也来了,帮着料理后事,房间里人一时太多,傅杨河便搀扶着蒙克从房间里出来。

    蒙克忽然哽咽说:“我没有阿爸了,从此再也没有了。”

    他说罢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了,傅杨河鼻子一酸,险些也要落泪。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蒙克,蒙克哭的那么伤心,恨早已经消失无踪,只有无尽哀痛,哀痛于他失去血缘至亲。或许那一刻他也会后悔吧,后悔自己为什么是个同性恋,他或许也痛苦害怕吧,痛苦和害怕于他的父亲是不是因为他才死去。而他又有什么错呢,这条路,是他选的,也不是他选的,终归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罢了。若此刻死的人是他,他的父亲,大概也是一样肝肠寸断吧。

    第104章 久违的拥抱

    蒙克腿脚不便,打了封闭针,参加了他父亲的葬礼。

    葬礼办的很是隆重,请了十几个喇叭来诵经祝祷,亲朋好友都来了。藏族葬礼,按规格等级,分为塔葬,火葬,天葬,水葬,和土葬五种,他们家采用的是最常见的天葬。天葬是藏族人比较推崇的葬礼方式,但是对于傅杨河这样的外地人来说,亲眼见到还是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天葬的时候,并没有让傅杨河过去。

    傅杨河和张跃待在昌都市里,想着接下来蒙克的事该怎么办。

    “他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跳舞,”张跃说,“让他继续在康乌湖住着,恐怕他触景生情,反而伤心。”

    “他这几天一直在家里住,平措也说了,葬礼结束之后,希望蒙克还能待在家里。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他们家大概也不会为难蒙克了。何况还有央金在。”

    “现在他腿伤没好,住在家里也没什么,那以后呢?他们家如今接受他,是因为刚经历丧葬之痛,但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接受了蒙克喜欢男人这件事。将来蒙克好了,还是该离开家。”

    傅杨河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张跃说:“我想,康巴到底不如北京开放,等蒙克好了,我们在北京给他找个工作,远离家乡烦扰,他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而且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远香近臭,离家远了,偶尔回来一趟,他们家大概会对他更好吧。”

    傅杨河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来办。”

    傅杨河闻言看了张跃一眼,张跃扯了扯嘴角,露出些许不大自然的笑容,问:“你看我做什么?”

    “心疼了?”

    张跃撇撇嘴,说:“按理说,是他家里人糊涂,是他自己脆弱,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爱我也不是我让他爱的……但心里总是觉得仿佛亏欠了他。但我有心示好吧,他反倒不理我了,搞得我很尴尬。”

    蒙克被接到酒店之后,便是他和小唐陪着蒙克。蒙克刚从精神病院接回来的时候形容憔悴,他看着也觉得很可怜,所以有心多关心关心他。谁知道蒙克反倒对他冷冷的,倒显得他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心里一狠,索性不管了。

    但这次去医院,谁劝都不管用,蒙克到底还是听了他的。张跃也不傻,知道蒙克心里看重自己。

    经过了这么多事,他觉得蒙克很是可怜。才那么年轻的一个人,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人生坎坷。多么需要人关心的一个人。

    他竟然有了一丝不忍。

    不过张跃觉得这也只是同情而已,不是爱。他只是觉得蒙克很可怜,想要帮他一把。

    作为亲家中的一员,班觉贡布在葬礼中帮了很多忙。也因为这个葬礼,班太太也没有再提过他和傅杨河的事。班觉贡布不得空,找了个当地的导游,带着杨慧娜和傅年旅游去了。

    在这期间,康乌湖却出了问题。黄松跟张宏亮提出了辞职,说这个工作他胜任不了。

    都九月份了,不到一个月就要演出,这个时候辞职,再找人怎么可能。张宏亮问他原因,他说是傅杨河的那几个弟子不配合他。

    舞蹈界和娱乐圈都盛传黄傅不合,但实际上黄松和傅杨河交情不深,来往也很少,那些不合传闻都是外人本着“王不见王”的原则臆想出来的。不过传言多了,导致他们俩的关系也变得尴尬了起来,好像是大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张宏亮原来就有这个担心,怕傅杨河的弟子黄松使唤不了。如今听黄松这么讲,就安抚说:“你先别急,我找傅老师说说。”

    张宏亮是不肯放了黄松的,上次要不是班太太强硬,他根本就不会同意临时换人。如今都到了最后时刻,那就更不能换了。

    傅杨河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没跟张宏亮多说,挂了电话就去问黄静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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