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跟着六六听说书的听多了,说起靖海侯的事迹好似在说书。木远听了,咧着嘴笑,“你家小姐派你来说书给我听,是不是她怕了?给小爷认错来了?”

    木远面有嘚瑟,“让你们小姐亲自出来赔礼道歉,小爷考虑考虑。”

    珍珠呸了声,“傻子,靖海侯老可怜了。”说完,珍珠款步回了房给六六禀报。

    “她骂谁是傻子呢?”木远指着珍珠的背影问着身边的小舟。

    “少爷,她好像骂你呢。”小舟摸着头道,偷偷瞄了瞄木远,他是福州人,从小听着靖海侯的事长大,只是万没想到沐恩伯跟靖海侯竟然是一家。

    杨文远瞧着这一切,不禁摇了摇头,直道:“靖海侯姓木,是你们家的祖宗。”

    “胡说八道,难道个姓木的都是我祖宗?靖海侯,靖海侯,呸,怎么京中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木远把对六六的火气发到了杨文远身上,“我还是说你祖宗呢。”

    杨文远瞠目结舌,沉了脸,“我是杨,杨阁老是我祖父。”

    木远脸上的怒火突然如烟云般消失,盯了杨文远好几眼,喉咙发出莫名的笑声,“原来是你,祖父不疼,爹不爱。”

    杨文远的背蓦地挺直,“木远,祖父不喜,爹不疼娘不爱。”

    两人眼光相视,木远收回眼光,“你比我好,多了个娘。”

    也不等杨文远回话,木远领着下人匆匆而去,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来未有过。

    第126章

    杨文远神色颇是复杂地望着木远的背影, 见木远在搭板上跳了几跳,引得下人慌手慌脚去扶他,他才一跃下了搭木板。

    杨文远收回视线, 挥退了众人,自己进了船仓跟郭氏请安问好。

    郭氏叹道:“可走了吧?”

    六六扁了扁嘴,“娘也是的, 要依我,就该让人把他打一顿, 让他知道痛,看他还敢不敢这样撞闯过来。”

    “胡闹。”郭氏瞪了六六一眼, “不说别的,在船上打起来,倘若掉进水里怎么办?别人家的不管,我们家的下人有几个会水的?”

    “娘意思是说在岸上我们就可以开打了。”六六眉开眼笑。

    郭氏侧了脸装没听见, 满脸笑意身谢过杨文远,“今儿多亏你帮忙, 要不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伯母客气,小侄理应效劳。”杨文远道。

    杨文远又道:“想来伯母已知晓世伯的差使没了,由秦 王的人接替。”

    “我们也没指望一辈子霸着石炭矿。”郭氏道, “每年敬上的钱不说金山银海, 这些年下来换成银子也可以堆成小山了。就这也没有换来……哎, 怎么就想着让秦 王接手了呢?”

    “不对哟。”郭氏忽地道,“听木家的哥儿的口气,晋中的石炭矿是他的囊中之物。这倒底是秦 王还是木家哥儿的?”

    六六想了想, “爹得来的消息定不是假的,石炭矿必定是给了秦 王。这突然钻出来的木家人,会不会是他夸大话了?”六六眼望着杨文远,她离开京城好几年,对木家人到底不是很熟。

    杨文远思索了半晌,摇头道:“不像,你看他那样子,恨不得昭告天下人人皆知他撑了晋中的石炭矿,那就假不了。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秦 王绝不会白白地把手中的肥肉转给他人。假若是因木贵妃,木家才得到石炭矿,木贵妃没得不把好处给了自己的亲兄长,而给隔了层皮的侄儿。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猫腻。”

    “甚猫腻?不就是木远是秦 王的狗腿子,要不就是木远捏着秦 王的把柄。”六六眼珠子转了转道。

    杨文远眼睛一亮道:“六小姐说的正是,以木远的个性,怕是做不得腿子,应当是秦 王有甚把柄在他手中且这个把柄不小,要不秦 王才不会乖乖地把石炭矿交到他手中。”

    杨文远越想越对,如果知道木远手中的把柄,六六回京后也不用担心秦 王对她不利。想到此,杨文远急忙道:“赶紧让船驶快些到下个埠口,传信给世伯,让他派人多留意木远。”

    自有下人去吩咐船工赶紧走。

    六六知道杨文远的消息灵通,问:“你说好好的,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要收回了石炭矿?要说皇上有心给秦 王,早在发现石炭矿时就给了,不必等到现在。”

    六六说完,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看着杨文远。

    杨文远略约偏头避过六六明亮的双眼,估摸陈茂闵尚未把原由告诉妻女,想着她们知道晓后也多些提防。杨文远冷笑道:“银子那有长生不老好,只要不死,多少银子不可得?”

    “世上有长生不老?”六六的眼珠子倏地张大几倍。

    “你听过有长生不老的人吗?”杨文远捏了枚果子嚼起来。

    郭氏想了想道:“彭祖不就是。”

    杨文远笑道:“彭祖究竟活了多久不知,但最终不也是死了吗?”

    “长生不老?”六六想了想,翻了翻眼仁,“骗人的还差不多,世上压根都没有长生不老。”

    “历朝历代,信奉长生不老,求道成仙的人数不胜数。”杨文远道。

    “傻,还不是一般的傻,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一头钻了进去。”六六点着脑袋,一脸鄙夷。

    “好了。”郭氏轻声喝止,“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别在外面说去。远哥儿,你也是,”

    杨文远点头。

    郭氏又敲打了一番下人,方让大家散去。

    风平浪静,一路急行,不日,来到洛阳城外。

    六六在站在船头手搭凉棚往洛阳城望去,远远地见着金银气笼罩在洛阳城的上空,看来此地必是一个富庶繁华之所在。

    郭氏一行人将在洛阳停留一二日,等待陈茂闵。总把头也分派好人,大家轮流上岸采买东西。

    登岸上了马车,六六禁不住悄悄地掀窗帘往外看去,洛阳城之秀丽不同于晋中的粗狂,也不同于京城的巍峨。路边的街市让六六目不接暇,至到过入客栈,六六还在叹息好多东西来不及看。

    六六又是扭糖股儿,又是娇声娇气地唤着娘,把郭氏的心都叫化了,允了她男装出门。虽说身边带着小厮丫头,郭氏仍请了杨文远同六六随行。

    两人皆是一身绣了翠竹的青色袍子出了门,洛阳城的繁华及新奇的玩意让六六睁大了眼,一路上东望望西瞧瞧,身后的石炭手上拎着不少东西,脖子上还挂了一大串。

    “小……少爷,前面有热闹看。”无烟推了推六六。

    六六的眼睛从摊上的稀奇古怪的藤编物品拨了下来,顺着无烟的手指方向瞧了去,前面丈来远的地方围着一群人。

    “瞧瞧去,看看洛阳城里的人怎么骂人。”六六兴高采烈道。

    杨文远皱了眉,六六和无烟已跑远了。

    杨文远只得吩咐桔槔赶上去,桔槔和石炭在前面挤开一条路,杨文远和六六随后。

    圈内站着一个□□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中年男子,两人皆着绸衣。小姑娘正用手指头指着弓腰的老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父女俩可像是偷盗的人?你看你自己的衣裳打着补丁,破破烂烂的,我们可是绸衣。大家瞧瞧,觉得我们会是偷了他银子的人?”

    围观者有不少人跟着点头,这有眼睛都看得明白的事,有钱的人偷没钱的人?这不是笑话吗?

    “你……你狡辩。”老人旁边的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儿道,“我明明看到你爹偷了王大爷的银子,那是王大爷才卖了羊的钱。”

    “没有,我爹没偷你们的钱。”小姑娘昂着头道。

    有人劝道:“小哥儿,你看错了吧,刚才搜过他们的衣服了,什么也没有。”

    刚挤进头的六六忙向周围的人打听什么事,原来这个王老汉卖了羊得了几两银子,让对面穿绸主的男子碰了一下,银子没了。王老汉同村的小子唤着大牛的反应快,揪住穿绸的男子,嚷着是他偷了银子去。可人家的穿着怎么也不像是小偷,且人家还脱了外面衣裳让大家搜,什么也没有搜出来,

    大牛急得不行,“明明是你偷的,我亲眼看见。”

    王老汉朝着面前的两人直作揖拱手道:“把银子还给小老儿吧,还给小老儿吧。”

    有路人愤愤不平, “人家没偷你的银子,衣服也让你搜了,你怎么还拦着人家不让走。”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人争执不下,一时难决。

    六六眼儿一睃,见着小姑娘身上的稀薄银气,站出来道:“各位,我知道银子在哪里了,请大家稍等。”

    六六一个眼神,珍珠立马朝小姑娘走去,“你们真是两父女吗?”

    小姑娘见突然出现的丫鬟穿得比她还好,心生警惕,扭着头哼一声,算是做答。

    珍珠对着王老汉招手道:“我知道你银子在那里。”

    闻言,乱纷纷的人群突然消了声,静的似乎可以听到针掉落地上的声音。

    珍珠拉过小姑娘,双手往小姑娘头上肥肥的包包头一捋,四两碎银子到了珍珠的手中。

    绸衣男子见事败,急忙抬手扇了小姑娘一耳光,直扇的小姑娘头一偏,脸似发酵的馒头立时肿了起来。接着又是几个耳光,转眼,小姑娘的脸都看不出原来模样。绸衣男子一面打一面骂:“我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为着你家妹子,竟学下三烂的动作,不干不净。”

    这一阵仗,把众人和王老汉给唬住了,连连劝道:“她还小,你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绸衣男子忙拱手道:“老丈人,我教女无方,羞煞人。”

    “无妨,无妨。”王老汉道。

    绸衣男子谢过,又朝小姑娘吼了一声,拉着小姑娘走了。

    只是绸衣男子临走之前,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六六和珍珠几人。

    让警觉的石炭瞧个正着,等他再仔细看去,那个绸衣男子却对着石炭憨厚地一笑,方出了人群离去。

    六六甚是觉得不对,这打人的样子那里有点像父亲,简直比外人还不如呢。六六好奇心起,直嚷着要跟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会事,杨文远阻拦不住,只好跟着一同前往,一行人在洛阳城沿着绸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不一会就见着绸衣男子在前面急步走着,小姑娘提着裙子跟在后面小步跑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六六一行远远地缀在后面, 前面的两人绕过繁华的街市,东拐西走,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在一处墙角, 石炭停下脚步,挠挠头道:“小姐,再往前走就是肮脏的地儿。小姐, 我们还是回吧。”

    “肮脏的地儿?”六六的声音微扬。

    面前的屋子外墙干干净净,丁点看不出污脏。

    石炭道:“这里尚好, 再往就是大杂院,几大家子人住一个院头。有些家穷, 一大家子人住一间屋子。”

    “你咋知?你不是头次来洛阳城?”桔槔不服,他都来过洛阳城,还不知晓这些,他一个晋中来的比他还历害不成。

    “用你的鼻子闻闻, 是不是有臭水沟的味道?”无烟翻着眼仁。

    六六听了,往前走了几步, 使劲地嗅嗅,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水味道,还夹杂着别的说不清的怪味。

    杨文远锁着眉头看着六六, 他可不认为这点异味能阻了六六那颗好奇的心。

    果然, 六六挥挥手, “赶紧的,别等会不见人影了。”

    “好啰。”石炭应了一声,在前面带路。

    然石炭窜出几步, 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回头看着六六,“小姐,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我们去不成了。”

    “哥,为啥呢?”无烟道。

    “下雨了。”杨文远沉声道。

    一滴雨水刚好滴在六六的脸上,六六嘟了嘴,“啥破天气,都不打声招呼就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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