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尼叹了口气,大喇喇地靠着,木质椅子被压得叭叭作响,“别这样说……”大幅度地摇了摇,“也许我这个老家伙该退休了,被雇主气成这样。你现在想对我说什么,关于昨天的事,还是?”

    阿莱茵摇了摇头:“其实我没有想好要说的内容,只是……”

    他不应该这样做,仅仅是单以一次帝国下派的任务为契机,道尼比不上布鲁斯。哨兵的背景和盘算都是陌生的,需要保持警惕。

    可是——

    “嘿,你这家伙还是不会聊天……”道尼无奈地笑出来,“我以为你会重新讲出一些有趣的话来。”

    阿莱茵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的新娘,也许是个要说出的情报。

    然而思维转向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或许不需要重提。”

    阿莱茵慢吞吞地说。

    ——从黑雾消失后一直困扰,休养脚伤时总在焦虑,威海利陌生又熟悉的目光,瑞蒂老师制造出的矛盾和机会。他已经注意到,就如同道尼的询问,关于威海利·唐恩,甚至更大,关于整个帝国,他们想做什么,背地里又在谋划什么。

    不然如何解释变异蝗虫的消失,以及和威海利的完美契合。

    他正视着哨兵,奈莉的话在脑海中回荡:“威海利·唐恩,他必须,永远都是我的专属向导。”

    “是吗。”道尼看着他,又笑了。

    *

    梅狄挑了下眉,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怎么了?”威海利倚着吧台,说话懒懒散散,“你听到的?”

    梅狄偏过头,男人倾斜的角度有些大,就差直接躺在吧台上。

    如果让服务员搬张床大概男人会欣然接受,她从第一次遇到就格外不喜欢这位男向导,过于高大的身材,捉摸不透的笑容,难以明白的说话内容,天知道为什么那位年轻哨兵会喜欢紧挨着他不放。

    “只是不小心从伴侣的精神领域内听到某位哨兵愚蠢的恋爱宣言。”梅狄冷冷地答道。

    “阿莱茵·艾德?哦别介意,他一直这样。”威海利微笑,“这还真是便利,结合后的哨兵向导可以向对方敞开原本紧张过度的区域,形成神奇的信息共享,任何的纷争都可以在脑袋里解决。”

    梅狄:“难道你不是?”

    “我关闭了。对于阿莱茵·艾德可怕的精神活动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不过更加真实的话,是威海利·唐恩接受不了,雷森切曼残留下来的负面情绪就够他受的。

    “关闭了?”梅狄疑惑,“我从来没听过向导可以强行关闭与哨兵的联系,至少蓝蔷薇向导专属学校没有教授这样的内容,你确定是在这所学校毕业的?”

    威海利:“哦……其实我是走后门的。”

    梅狄:“……”

    女向导推了下眼镜,想以此拉回偏向暴走的情绪:“那我为你的哨兵感到悲哀,以前就听闻艾德家的少年狂躁症发破坏帝国建筑的消息。”

    “那应该是在遇到我之前发生的事。”

    威海利熟练地甩掉企图扣到脑门上的黑锅。

    梅狄:“你的意思是艾德先生的隐患已被安抚?!我倒是很好奇,‘后门’先生,无法随时随地掌握哨兵情绪的你是用了哪些办法消除危机。众所周知,向导的纾缓和安抚是不可或缺。”

    “就像你刚才那样?!那位哨兵明显地降下了情绪,是你使用了精神触须?这真神奇。”

    “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听闻,先生。”

    “哦,当然不是……”威海利艰难地立起身体,笑容不减,“你前面好奇我对阿莱茵·艾德的‘安抚’……”

    山洞里蜻蜓点水的亲吻还时不时冒出脑海,惹人发笑。

    他猝然凑到女向导面前,像一片薄薄的黑色的云,嘴唇轻轻贴近对方的头发,每说一个字就呼出一股热气。威海利故意压低声音:“我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梅狄恼羞成怒,飞快地从腰间小包内抽出匕首向威海利刺去。

    威海利轻巧地握住手腕:“抱歉,道尼太太,冒犯您了。”

    梅狄咬住下唇:“……”

    转过头,默默围观的道尼和阿莱茵:“……”

    被梅狄瞪得后怕的道尼脑袋里迅速得到传输信息,只有三个字,怒气横生,丝毫不比刚才他的差。

    干!掉!他!

    道尼:“……”

    *

    黝黑无人的小巷。

    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石板上湿漉漉的,墙角处的青苔一块一块,只要碰到丁点就立马粘住鞋面,肮脏湿滑让人烦厌。

    木宛星球只留下勉强能够照亮的光源,街道上紧挨的小店此刻在漆黑中宛如奇形怪状的怪物。

    没有行人,也没有多余的声音,人口的劣势展露无疑。

    稀稀拉拉的几个士兵端着枪走过,浓重睡意正不断在攻击五官。

    奈莉在小巷中快速前行,脚步声全无,一身黑衣就足以骗过不专心的守夜士兵。

    来到巷子中段,一扇灰旧的木门突兀又刻意。

    奈莉谨慎地瞥下两边,蹲下来弯曲食指叩门,三下。

    很快,里面传来动静。

    奈莉低声,言语中难掩的狠厉:“两人份。”

    “外面是奈莉·韦思吗,你终于要忍不住了,准新娘的希望被福萨因小姐抢个正着,我可听说,哦不,这该是木宛星球都知道的消息,关于图索弗先生的婚期。”木门背后的声音沙哑难听,活像被人用盐堵着了嗓子眼。

    “闭嘴,拿货。”

    “哦是的是的,上门即客。”

    木门最底层的一块被抽走,两包装着白色粉末的密封袋伸了出来。

    奈莉接过,放在手里颠了颠。

    “你可要注意呀,这都能毒死两头变异兽了。”

    奈莉呵了呵:“有没有用明天就知道,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伸出的手比了个手势:“别忘了这个,小姐,一共两千玛索。”

    “嗨,别唬我,伙计。你比别处翻了十倍!”

    声音笑道:“那要看这东西的用途,我敢保证,小姐,它绝对值这个价。”

    奈莉皱眉,拿出装满钱的小包塞进那只贪婪的手里。

    女哨兵起身,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

    过了会,手才伸回来,木门上的缺口被重新补好。

    木门内部同样黑沉沉一片,一个人影蹲在那里,又候了片刻,人影才缓缓站起来,鬼魅无声地来到桌子旁,桌面上只简陋地摆了两个东西,其中一个是透明花瓶,一朵鲜红的蔷薇被插在其中。

    人影向怒放的蔷薇行了个军礼,拿起花瓶旁的通讯器,挂在耳上按下按钮。

    绿色光点闪了闪,人影答道:“她接了。”

    第39章 三九软肋

    淋了半夜的雨,第二天又被炽热的阳光关照了一上午,植物上没有留下半点雨渍,这对于阿莱茵他们来说无疑是幸运的。

    现在时间是整六点,面前的餐馆正热火朝天地招待准备吃晚饭的客人。

    天幕慢慢沉入灰暗,半边火红半边深蓝,恍若最后的混乱纠缠。

    “哦,该死,有虫子。”道尼一掌打在腿上。

    旁边的梅狄嘘了一声,随手拿过塑料袋里的干面包塞进对方嘴里。

    “嘿,我讨厌吃加有葡萄干的面包,它们又甜又软,天知道是谁在吃咖喱的时候还加了一勺糖,而且是在某位向导的刻意暗示下。”道尼拿下面包,笑着看向一边。

    两位“被说中心”冷眼无视。

    脑袋里立刻传来梅狄带着愤怒的警告:闭嘴。

    道尼耸肩表示妥协,并把方块状的干面包重新塞回嘴里。

    正如之前所说,阿莱茵视线不转,古典优雅的餐馆内,他们的雇主图索弗先生正和福萨因小姐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图索弗先生还极具罗曼蒂克地变出一朵玫瑰,福萨因小姐非常开心,幸福羞涩地接下。

    “女人都喜欢这种易凋零的玩意?我敢保证,能呆过两晚就谢天谢地。”不甘寂寞的道尼又凑到阿莱茵那寻找话题,“哪天我也找朵花让你送给那位唐恩向导,真想看看他的表情,哈哈。”

    今天早上,接受任务的第三天,前往别墅后大度的图索弗先生突然不再固执地让他们搜索木宛星球,转而告知一个信息,傍晚将要和福萨因家的小女儿约会,哦,当然原话要更加委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角色扮演飞快地从菜鸟侦探变为保镖。

    在餐馆外有一家露天咖啡店,客人缺缺,店员毫无干劲,守在柜台的红发小妞对最远最偏的那四个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眼睛从坐上位置后就没有离开正对餐馆内的那位富人和他的未婚妻,活像盯两块会发光的高级牛排。兴许只有上帝才能明白那是正在准备的匪徒还是其他。

    打了个哈欠,彻底阖上眼睛,这可不关她的事。

    尽管和餐馆仅隔了一段可怜兮兮的绿化带和短短的距离,哨兵们还是格外尽职地隐藏突兀因素,装成只是来享受咖啡的好奇者。

    威海利用勺子拨弄着白色杯子里的棕色液体,桌上一共有四杯,但没人动它。

    大概明白这家店如此冷清的原因了。

    天色不停暗下,头顶硕大的遮阳伞更显滑稽,与对面的温暖黄光形成鲜明对比。

    阿莱茵推了下道尼,后者立即闭嘴,餐馆内的图索弗起身,向窗外瞟了眼——视线并不在阿莱茵他们身上——离开座位。

    他们对视一眼,道尼起身,大摇大摆,走出咖啡店后极快消失。

    过了会,图索弗回到座位,福萨因小姐对他微笑。

    同时,道尼也回来,一屁股坐回座位:“去打电话。”

    梅狄:“什么内容?”

    “只听到‘是’‘好的’‘谢谢您了’,可能又是为那位年轻小姐准备的surprise。嘿别这样看着我,我有认真听,强大的道尼哨兵是不会把私仇带进任务。”

    哦,昨天气疯的那家伙一定是道尼的弟弟吧。

    图索弗神色依旧,众人只得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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