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威海利发现了,他跟过来,我只好把小刀藏起来。威海利和我一样是‘蔷薇计划’的成功作品之一,但他的‘吸纳’比我要强,他会帮我分忧。然而威海利并不是真正的向导,我无法忍受。那些声音,被杀的人痛苦地吟叫,充斥大脑。没救了,没救了,这场战争大概永远不会结束。”

    “威海利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父母都是在战场上牺牲……”

    “……又来了,他总是拉着我的手倾吐温柔的鼓励话语,为什么不能更深地了解我的想法。”

    “不行,我不能这样想,我和他说好,我们会永远并肩作战,会坚持到活着回来的那一天,我的威海利,我会的,我绝对会的……”

    亮得刺眼的光收回,眼前景象重新变回里哈内推开威海利,视线偏向,原本僵硬的表情在这一刻鲜活,里哈内的嘴角弯了起来。

    “终于……解脱了……”

    沙子飞进眼睛,激得眼泪都出来了。

    嘉佩定在原处,无力。

    所有的东西消失。她跌跌撞撞,周围仍旧是扰人的飞雪。

    “对……对不起……对不起,威海利……”

    “救……救救他……”

    一双透明的手抓住嘉佩,嘉佩被吓到,抬起头,透明人形在她面前,脸上只有一张如同黑洞的嘴在不住呐喊:“我们都欺骗了他!都欺骗了他!我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救他,放弃我……放弃让我复活的这个念头,不要……在折磨我们双方了……”

    “帝国在欺骗他……复活的‘里哈内’不是真正的‘里哈内’,他只会看到想要的。”

    “阿莱茵,救救他,阿莱茵!”

    透明手指掐进肉里,嘉佩感到疼痛,男声却换了另一种惊慌害怕的腔调。

    “他来了!快逃!他会杀了我们!”

    嘉佩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拉扯地开跑,趁着混乱回头,在迷迷白雾中,一个人以刚才的登场方式出来。不同于意识的虚幻,这次出现的人拥有实体,破烂的沾满血迹的哨兵服,露出灰黄而结实的手臂,黑色肮脏的军靴,手持一把军用长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原本在四周乱飞的风雪被全部卷了回去,寂静,风声也无。

    慢动作,每跑一步落下的声音都被吸纳,像是踩到海绵。嘉佩无法相信,来的人是里哈内。

    确切得说,是十年前年轻的里哈内,是不甘心的念想化成的虚影,带着浑身的戾气与偏执。

    里哈内高高举起长刀,挥落,击打地面。

    白茫茫的大地连续裂开,支离破碎。嘉佩这边也受其牵连,震荡不已。

    一道黑色豁口出现在身后,嘉佩发出尖叫,透明手却松开,无法维持,女向导瞬间掉进去。

    快速坠落,仿佛进入了一个深渊,周边只有风声尖锐,最后一声‘救救他’传来,嘉佩坠到洞底,发出闷声,四分五裂。

    *

    嘉佩啊地一声从床上蹦起来,大口喘气,背后汗水淋漓。

    阿莱茵被明显吓到,连问几声怎么了,可在嘉佩可怖的表情下显得苍白无力。

    信息量太大,期间还包含着秘密。嘉佩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大脑嗡嗡成片,所有画面都绕在一起。

    “艾德……”她咽了一口,抓住阿莱茵的手臂。

    这个劫后重生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成是狰狞,她凝重地望着他,让阿莱茵也变得紧张起来。

    嘉佩:“艾德,我知道了,这件事情……”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嘉佩回不过神来,阿莱茵急忙把她往后一拦,压低声音:“是谁?”

    “我。”

    门外人回应。

    威海利?阿莱茵一下听出来,表情开心,回身跟嘉佩说,就想去开门。嘉佩拉了下阿莱茵的手:“我去开。”

    阿莱茵疑惑,有点不明白,而嘉佩已经走过去把门拉开。

    威海利站在门口,表情全是烦躁和不耐烦,一手撑住门框:“你们在干什么?”

    阿莱茵在嘉佩身后探出个头来。

    威海利一看到阿莱茵,连疑问都抛弃,急切地想把阿莱茵带走。

    “阿莱茵。”

    “什么?”阿莱茵走近。

    威海利伸手抓住阿莱茵的手腕,把他扯出来,侧身对嘉佩说了句:“抱歉,打扰了。”

    嘉佩望着比她高大的骆发向导,无力反驳,垂下头,目光掉落在那只紧握住的手上,明明,刚才她还在哨兵的精神领域里奋力寻找,而这位向导却什么都不会做。

    还是阿莱茵的祸患源头。

    她张了张嘴。

    阿莱茵:“谢谢你,摩尔小姐。对不起,威海利过来我就先回去了。”

    话被噎了个彻底。

    威海利居高临下地瞟了嘉佩一眼,拽着阿莱茵离开。门晃了晃,稳定下来,大打,空荡荡的。从身后窗户投来的光线变得更暗了,天已黑,跟那天一样,最终徒留她一人。

    *

    威海利拉着阿莱茵在酒店过道上快行。

    上下激荡的心情还在,语气也难免变得迅速起来。

    威海利:“你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吗?”

    “不,没做什么。”阿莱茵懵懂,尽量配合威海利的脚步,“我不能去摩尔小姐的房间吗?”

    威海利:“大概是不能,这种时间还停留在女士的房间,难免会遭闲话。”

    阿莱茵:“道尼和梅狄会理解的。”

    “的确,他们或许会。”威海利,“所以,你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不能讲出来吗?”

    阿莱茵支吾:“我只是,有些不理解的事情想要她解答,你知道,她是位从蓝蔷薇向导专属学校毕业的医生。啊……我并不是在贬低你的意思,威海利。”

    他撒了个小谎。

    “心理咨询?!”威海利笑了起来,“其实我能够感应到。”

    阿莱茵心咯噔一声:“感应到?”

    威海利:“原本以为是不会的。但我们都小瞧了历史流传下来的,关于哨兵向导的传统。天性,哨兵素或者向导素,相容度,还有结合。在变异蝗虫事件之后,我们之间的精神结合并没有解除,我想过,后来又觉得这样更适合战斗就没有断开……”

    他们的双人房间到了,威海利拿出房卡把门打开。

    阿莱茵站在身后,耳边传来嘀嘀提示的声音,头抬到一半,就被拉了进去。威海利蛮横的力度还没有消散,阿莱茵本身也不想反抗,两人在进房时调转,年轻哨兵被压至墙角。

    门关紧发出嗒的轻响。

    麦克喵呜一声,缩进被子里。

    房间里还有精神体,威海利没有把灯完全关掉,空留一盏,床头柜台上的,散出一圈淡黄的光。威海利像个黑影般覆在身上,阿莱茵在空档间看见从里面渗出来的光,亮了半边。

    “阿莱茵。”威海利声音低沉,透出深夜来临前的一点点魅惑。

    骆发男人伸手托住年轻哨兵的脸,迫使与他对视。阿莱茵看见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威海利蓝色的眼睛变暗了,里面似乎有暗潮涌动,像暴风雨来前的海面。假装平静。

    微热的呼吸喷到脸上,热的。

    阿莱茵恍惚听见心跳声,加快,扑通扑通,连带着,脸庞的手指都开始发热,传递到脸上。他怀疑自己的脸现在可能是红着,却不敢声张,怕破坏了莫名紧绷又暧昧的氛围。

    “你是不会了解的。”威海利说道,“阿莱茵。”

    他亲吻住他,同时伸手盖住眼睛,遮住了年轻哨兵半边脸。

    的确无法诉说明白,情感无预兆地就从胸膛内喷发出来。威海利几乎不知道自己在亲吻谁,尽管大脑内十分清明。他忽然恼怒性地露出牙齿,咬了下阿莱茵的嘴唇。

    阿莱茵吃痛,闷哼了声。

    疼痛感很短促,男人即刻伸出舌头舔舐安抚。

    他不该如此的,轻易将精神领域暴露在另一个向导的精神触丝前,更不该容忍她进去。威海利愤怒在前,更多且更明显的,是种失而复得的触感。

    他在担心,必须得到甜蜜的接触,亲吻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不用过多的言语交谈和解释。

    这不再是以往那种微弱的蜻蜓点水,一场战局,威海利的攻击先刺激了阿莱茵,内心里好斗因素涌起,阿莱茵第一次回应过去。

    退来反进,吻得激烈了,传来啧啧水渍声。

    阿莱茵垂下的手莫名发麻,犹豫几分,最终还是抚上骆发男人的腰,亲密的动作。

    第70章 七○恶梦

    塔欧瑟星球,独立的矮房内。

    壁炉里有火在热烈地燃烧,黄光铺天盖地,照得房间里都暖融融的。

    房间内很暗,也很杂乱,墙壁上贴满了报纸国旗徽章和文件夹,床上全是衣服,无序交错,像是被突然洗劫。火光跳跃,光线顺着脏乱的地板延伸过来,照亮了一双鞋子。

    鞋子倒擦拭地很干净,乌黑乌黑,光点溅落在上面,像跳了一场利落的舞。

    这时鞋子动了下,从原本的姿势换成了另一个,同时也露出了绣在鞋子后面的蔷薇花印记。

    ——帝国的存在无时无刻。

    视线向上,落入的先是米色的头发,梳理的非常整齐,接着往下,扣紧的扣子与穿着好的军装。在别的星球久居的工作人员很少会对军服这般看重。

    米发男人一手撑住头,长腿屈起,坐姿吊儿郎当,嘴边笑容嘲讽意味十足。

    静默地坐了一会,男人起身,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军装,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伸手把正经摆在旁边的信封拿起,反过来,白色的信封在火光下微微泛黄。

    男人看着印在信封上的暗红色蔷薇印章,无顾虑地弯起食指弹了一下。他笑了笑,站起来,甩甩信封,把它和军衣裹在一起,走到壁炉前。

    一小簇火焰在瞳孔里飞快跳跃。

    米发男人随手把缩团的军衣扔进壁炉内。

    火焰有一时被压住,马上熊熊燃烧起来。米发男人哈哈大笑,看着那朵蔷薇花在火焰的炙烤下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他撑住壁炉沿顶,丝毫也不在意热浪侵蚀。

    在壁炉的顶上,摆着三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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