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隔了半层窗户纸,只等安知州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可以戳破了。

    离开那天,郑夏在安知州嘴唇上竖了一根指头,然后亲了一口,很纯情地笑着,“想要真的名正言顺地亲上去,别让我等太久。”

    安知州微微躲开他的眼神,在郑夏转身的瞬间却忽然凑上去,贴了他的下巴一下,退后两步,说:“一路平安。”

    相比与郑夏这样天生乐观,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大人来说,本来应该不知世事的安知州却想的更多。

    如果和郑夏在一起会怎么样?

    那是一个模糊,却令人期待的未来。

    郑夏走后的第二天,如同往常一样,安知州敲开了陈爷爷的家门。

    与往常的笑意盈盈不同,今天的气氛格外凝重。

    陈爷爷和他坐在方桌的对面,安知州能清晰地看到老人脸上深深的沟壑,他叹了口气,首先道歉,“知州,是我们家对不起你。郑夏怎么能……你还是个孩子。”

    他知道了。

    安知州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嗫嚅着开口,“没有的。”

    然后,便是一场漫长而又死寂的谈话。

    陈爷爷是不可能同意的,他只是以退为进,说这些都是郑夏的错,可实际上的意思,还是让安知州自觉地离开。郑夏不应该是同性恋,和一个男孩在一起,他的家庭,他的事业,都不会允许。陈爷爷希望郑夏有一个自己心目中健康完整的家庭。

    所有的话都像冰雹一样砸在安知州的身上,他痛的厉害,只能鼓起全部的勇气,“可是郑夏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喜欢又算的了什么?特别是不该产生的喜欢。

    陈爷爷挥了挥手,浑浊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往常的慈爱,只有深深的厌恶,“你回去问问你的爷爷,如果你非要固执己见,不顾及别人,干这种事情,他的做法就是我的。”

    安知州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安镇在正对着门的地方等着他,见他进来直接将手头的热水泼了他一脸,“我真的没想到,咱们安家能出你这么个东西,竟然喜欢上了男人。还让人家找上了门,不要看到对你施舍了点好处,就攀附着不放。你还是人吗?只有畜生能干的出这样违反人伦的事情。”

    说到这里,安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你这个扫把星还姓安,只要你还姓安,就别给我们安家做出什么丑事。”

    安知州恶狠狠地瞪着安镇,眼睛亮的吓人,和平常完全不同,似乎是受够了,“我不想姓安,一点也不想。我宁愿当时没有被领养,我宁愿死在那场车祸里的人是我。”

    “……也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对于他来说,生活实在是太难了,即使只是有了那么一点希望,也会立刻被撕碎打破,还是以最残忍和无可救药的方式。

    安镇惊诧与他竟然敢和自己顶嘴了,又想到他作为一个男人竟然喜欢上男人。他已经没有了亲人,如果连脸面都没有,还活在世上做什么,只扔下一句,“我就这么一句话,你要是不断,我就死在你面前,让我们安家全家都因为你而死。楼下那个老头也是这句话,你自己掂量着吧。”

    对于他们来说,喜欢有什么要紧的,而违背了他们心中的人伦,才是一件丢脸的,不能见人的丑事。

    那一夜于安知州而言,仿佛一个轻薄的美梦似的,只是一个梦,一吹就灭了。

    安知州想了很久很久,即使安镇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是陈爷爷还是理智的,或许谁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死,他却不敢赌。

    即使他赌赢了,陈爷爷会放弃吗?他不会的。

    一切将会天翻地覆,谁都不得安宁。

    安知州进退维谷,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甚至仅仅是三天,陈爷爷都等不了,不小心跌断了腿骨住进医院,郑夏连夜回来照顾他。安知州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郑夏,他满脸都是胡茬,又难过又愧疚。

    他说:“是我没有照顾好外公。爸妈去世后,外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他了。”

    安知州没有抱他,只是安慰着,“以后不会了。”其实陈爷爷对他说,还会有下一次的。

    可再也不会了。在这样的逼迫里,谁先心软就输了,安知州输了,他舍不得郑夏这样难过。

    那时郑夏唯一的亲人。

    安知州退缩了,他离开了医院,发了一条短信。

    “在医院之后,我冷静下来了。郑哥,我还是不能接受男人。我想等长大了,有一个自己的家。非常抱歉,我不喜欢你。”

    郑夏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安知州接了最后一个,将这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郑夏在对面说:“好的,我知道了。”

    他不会再打来电话了,安知州知道。

    安知州从小就很长情,很恋旧,曾经握在掌心里的东西,怎么也舍不得抛弃。比如因为养父母那一年对他很好,他就可以坚持这么多年照顾安镇。

    他可能会喜欢郑夏一辈子吧。也没什么借口,是他太胆小了。

    后来郑夏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也能够接受。不过你年纪还小,父母都不在了,希望你能收下这笔钱,好好地对待自己,好好地长大。等你有能力了,再把这笔钱还给我。再见了,我的安安。”

    转账过来的那笔钱足够他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而安知州的恋爱,还未开始,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段够写很久的,但是考虑到是副cp,就暂且大略地写了自此副cp在正文中就没有戏份了,以后都是裴裴和陆叔叔的双人秀了,至于安安和郑夏等到番外会he。怎么说,还是年纪太小的锅。

    大家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关于副cp之后的发展放在番外,但是裴裴和安安关于友谊之类的互动还是会在正文中写出来的。也曾经在文中写到过,对于裴向雀来说,他的好运气是从遇到陆郁开始的,然后就是遇到安知州。安安对于裴裴是非常重要的,肯定会有安安的出场。

    关于这一章的留言,非常抱歉,在写安安的故事的过程中,我确实受到了评论的影响,因为有读者说我写这个副cp是为了骗钱,导致我非常轻率地决定将这一段故事分割开来,单独来写。因为他们不喜欢这个故事,我觉得没有必要强迫别人花不必要的钱来买不想看的文,而骗钱这个说法也让我在处理安安的故事上偏于极端,因为实在是不想再见到这个可怕的说法。不过总体上来说,安安的故事其实是按照我原先预想的情节走的,这本来就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梗。但是由于这样草率的写法造成了很多问题,包括剧情的割裂和人物形象的不完整,铺垫上的不到位,实在是非常抱歉,给大家造成了不愉快的看文体验,我会尽力修改扩充有关安安故事的片段,弥补自己的过失。非常抱歉,无论如何,不能把文处理好都是我自己的锅,也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等我全部修改完毕,会将章节号贴出来,希望能稍稍弥补其中的缺憾。

    感谢小可爱们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晚安,么么啾!

    第72章 吃糖

    裴向雀皱起了眉,很紧张地写,“生病了吗?生了什么病,去看了医生吗?如果没有去,我们今天就去。”

    他甚至来不及等待安知州今天那格外漫长的反应时间,就直接拽了拽对方的袖子。

    安知州看着裴向雀焦急的脸色,知道他为自己担心,回握住了他揪着自己袖子的手,另一只手迅速地写,“别着急。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个小感冒,在冬天不容易好。”

    他微微笑了笑,苍白的脸颊上总算了丝血色,“不管生什么病,总是会过去的。”

    “对了,你过年怎么样了?”

    安知州非常生硬地转移着话题,连裴向雀这种交际水平都能明显感觉得出来,可是因为安知州的性格,没办法强迫他对自己讲实话,只好写道:“挺好的。你要是,难受的话,要和我说。”

    裴向雀又单独写了一张小纸条,“我们是好朋友。”

    安知州难得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点着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很难同别人说自己的真心话,关系疏远的,不能交心,而像裴向雀这样亲密的朋友,可事已至此,说出来除了让对方也难过,并没有什么用处和改变,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把这些事情藏起来,咽下去,不让人知道。

    裴向雀也愁眉不展,同桌的安知州还是心不在焉,连学习都不太认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让知州能够开心一点。

    为此,他还尝试性地问了一下隔着走廊的智多星徐旭。

    徐旭正在埋头苦抄寒假作业,不过还是很有义气地于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裴向雀的小纸条,写了简略的几个字,“糖和资料。”

    裴向雀:“???”

    等到晚自习下课,裴向雀都为陆郁唱完了歌,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写日记的时候,抄完作业的徐旭总算发来了一句完整的解释。

    “糖就是好吃的,人生在世,谁不喜欢吃好吃的,不过这是按照一般大众的喜好来定的。而资料,班长这么热爱学习,照常理推断,肯定也热爱写资料啊!算是专业对口。要讨好班长,这双管齐下肯定就齐活了。”

    裴向雀看完了这番话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给徐旭姑娘连发了三个赞,以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不过徐旭还是又对着裴向雀嘀咕了一句,“不过裴裴你怎么用讨好班长!根本不用!哪怕你寒假作业一个字都没写,咱们大公无私的班长都能为你徇私枉法一回,帮你在班主任那里滴水不漏地掩盖过去!”

    徐旭就很气,两个小王子之间真挚亲密的友谊,让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裴向雀打开自己的铁匣子,里面放着自己快一年攒下来的钱,除了两顿饭的开支,别的都没怎么用,因为他有点被穷怕了,有一点余钱就想攒起来。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从里面抽出几张,想好了明天该买什么。

    由于裴向雀的学习水平比较低,常年在补以前的知识,对目前高二的教辅资料市场不太了解,第二天特意向安知州请教了一番,得到了很完整的介绍。

    中午午休的时候,裴向雀又无师自通地学会说谎,借口陆郁要来和自己吃饭,反正是在纸上写,也不用脸红。他和安知州打了个招呼,出了校门去了一家好评如潮的零食店。但是安知州从来不吃零食,裴向雀也摸不准他的口味,只好每个种类买一点,又去学校旁边的书店买好了安知州极为推荐的那套资料,拎着大包小包,忙得满头大汗,才坐在后面小树林旁边,战战兢兢地给安知州发了条信息。

    他发的很急,安知州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丢下了才写了一半的题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裴向雀就站在大石块旁边,书包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零食,另一边摆放着厚厚的一摞学习资料。

    安知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裴向雀结结巴巴地开口朝他说了一句,“新新娘,新年快乐!送,送给你!”

    除了陆郁,裴向雀还是很难同别人谈话,但是仅仅是一句,而他又提前联系了大半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安知州失笑,想问他为什么忽然送上迟来的新年礼物。又忽然明白过来,是因为昨天和裴向雀的对话。

    大约是想要自己高兴起来。

    安知州站在原处,他总是很擅长用冷淡地对待别人的恶意,可是这样珍贵的善意,就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走近了几步,才看清眼前摆放着的东西,努力想要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可又怕不够真心,只好郑重地抚上这一摞资料,好半响才说:“……其实,向雀,我早晨推荐的资料,是根据你的情况来的。是我没有说清楚。”

    裴向雀在手机上打上一行字,“什么?”

    安知州摇了摇头,他都忘了,便在手机屏幕上又写了一遍。

    换而言之,这套价格昂贵,差点没让裴向雀破产的资料并不适合安知州的学霸水平。

    裴向雀捂着脸,“对不起,我可能真的是个傻子。想让你高兴,连礼物都没有买对……”

    安知州抿着唇笑,走上前一步,拿开裴向雀的手,将自己备忘录上的话给他看,那是他的真心话,“我已经,非常开心了,很高兴遇到你,很高兴你对我这么好。”

    足够让他在现在的这一刻钟忘掉难过的事。

    不过安知州很快又恢复了平常,他对裴向雀说:“这套资料很贵,既然买了要一定要好好写,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

    裴向雀欢欣雀跃地“哦”了一声。

    零食还塞了满满一书包,大多是送给安知州的,其中有半袋糖果是送给徐旭的参谋费。

    徐旭什么都不知道,得了半袋最近流行的糖果,开开心心地在上自习课的时候偷偷吃了起来。

    裴向雀离徐旭太近,把她剥糖纸的瞬间看得清清楚楚,有点嘴馋。自从他那次牙疼过后,陆郁虽然在咨询医生过后,制定了一份吃甜食的计划表,可是糖还是禁止的,因为太甜了,很容易就又引起牙疼。

    越吃不到越想要,大约人都有这种心思,裴向雀也不例外,他努力地把目光移开,低下头,偷偷地给陆郁发了条信息。

    他说:“陆叔叔的男朋友想吃糖。”

    自从陆郁成了他的男朋友后,两人的相处方式虽然和以前差不多,可裴向雀明显有些恃宠而骄起来,大约是身份转换所带来的奇妙化学反应。

    男朋友还是不一样的。要是从前,裴向雀肯定就自己忍了,而现在,他却会向自己的陆叔叔撒娇,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陆郁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在和这边的高管开会。

    因为要在不久后离开宁津,所以要开的会,总结的资料,吩咐下去的事情格外多。

    陆郁在工作上的做事风格向来凌厉果断,他的下属的都很清楚他的性格。不过今天不大一样,会议才开到一半,陆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闪了一下,在座的人都瞧见陆郁看着短信,笑了笑,态度似乎柔和了许多,连会议也结束得格外早。

    他们散了出来,忍不住会和关系要好的说上两句八卦,纷纷猜测这该是多大的生意,才能叫自家老板露出这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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