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夏之衍靠着火化箱坐着,将脑袋埋进掌心里,心里终于坍塌,像被什么铁锹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

    这之后,夏之衍陷入了漫长的黑暗当中,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遮住眼睛。可是随即愣住了。那手指很干净,还戴着露出五根手指头的毛线手套,是他的手,却又十分陌生,不是他被威亚割过留下浅浅疤痕的手——

    他体质虚寒,小时候畏冷,才会戴着手套睡觉。后来到什么地方都有空调暖气,就改了这个习惯。

    他迷惘之际,门忽然被敲了三下,外面疲惫苍老的声音在说:“夏之衍,起床。”

    是他妈的声音,但是他妈已经去世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里偷闲,暗搓搓地开新文。

    互宠。

    攻:薛疏【外表强硬酷炫】内心【少女病娇痴汉】攻。

    就是喜欢少女病娇攻这个路数啦……

    应该是一篇爽文。

    第2章

    夏之衍大脑唰地一下空白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他妈的声音了,由于常年过度操劳,还没等他赚到足够的钱,让他妈过上好日子,他妈就已经在病痛中去世了。为人子,却不能尽孝道,夏之衍不敢细想,每每想起便心里难受的紧。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么,他艰难地开口,不确定地唤了声:“妈……?”

    这声音也带着发育期的青涩感。

    “快起来,都五点半了!”外面又不耐烦地说了句,徐丽萍因为多年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十分艰辛疲倦,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厌倦感。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夏之衍伸手捂住了眼睛,感觉泪腺隐隐作疼。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周围。巴掌大一块儿地方,墙角堆了几只箱子,充当书架和衣柜。窗帘是那种最老旧的泛黄的报纸,勉强挡住从外面照进来的刺目的光芒。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

    夏之衍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书桌上的日历,时间指向十二年前。

    他这是,被一场陈沉设计的车祸,粉身碎骨撞回十五岁了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夏之衍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腿,但他拍打戏出身,平衡性很好,立刻站稳了。他从镜子中瞥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眼睛。身体很健康,不像后来他在娱乐圈里浮沉几年,因为骑马打戏淋雨落下了一身病根。

    此时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是最鲜活最健康的状态。

    夏之衍蹲下去拉开抽屉,乱七八糟翻了一通,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他不太记得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但是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初三开学时全校同学站在一起的照片。

    一眼望去,全都是相同的校服,脸庞也十分模糊。

    夏之衍先是第一眼在里头找到了陈沉,站在他身边,搭着他肩膀,笑容明朗,吸引了周围一大半女孩子不看镜头朝他看。

    这就是陈沉,人群中的聚光点,从小夏之衍为他写作业,上课打掩护,一直到进了娱乐圈后,还顶着舆论压力替他解释他父亲吸-毒的传闻。夏之衍以为两个人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旦信任出现危机,陈沉翻脸的速度谁都望尘莫及。可是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将重新洗牌,那些悲剧还能再次发生吗?

    夏之衍手指微微缩紧。

    但是现在他要找到的不是陈沉。

    他想找到的是那个为自己豁出生命的人。

    夏之衍从左到右,视线在每一张模糊的脸上逡巡,但是并没能找到薛疏。也是,以薛疏超过陈沉百倍的身家,怎么会和他们读同一所学校。要真的在同一所学校,这种人物绝对不会籍籍无名,他怎么会对薛疏毫无印象。

    说起来他和薛疏不过是在一次酒会上有一面之缘,在那之前,他虽然知道望都有权有势的世家中有薛疏这么一号人物,却对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薛疏偏偏对自己那么执着。

    但是在火化时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猜,是不是薛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夏之衍不知道,现在自己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世界的薛疏怎么办,已经火化了吗,还有什么遗言自己不知道吗。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自己报了仇,就觉得再无留恋吗。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边三个月,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报仇。一开始夏之衍看着陈沉被摆了道子忙得焦头烂额,也觉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同时也瞧见了薛疏不再鲜活的双眸和疲惫的神情。

    他浪费了薛疏的时间和生命,却没有对他的感情做出过任何回应,甚至薛疏临死前,也只以为这是段无望的感情。

    像薛疏那种人,生来就是人上人,穿着白衬衫本应该气宇轩昂,却在一夕之间落魄无比。

    值得吗?

    当薛疏倒在血泊中时,夏之衍很想问问他。

    但现在一切都重头开始,是不是这一次可以当面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夏之衍想了很多很多,车祸时身体被压扁撕扯的痛苦还埋藏在意识里,时不时窜出来,令他一身冷汗,他仿佛从什么梦靥中逃了出来,挣扎的过程十分之痛苦,但他窥见了一丝天光。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将照片收起来,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不管事,母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经济情况也十分捉襟见肘。一如这没有粉刷的裂缝灰墙,他的衣箱子里也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连这校服也是徐丽萍出了好几个月的夜市攒来的。

    为了他和弟弟的学费,徐丽萍出去在工厂上班之外,还偷偷打了好几个工,就是这样才一天天把身体拖垮的。以前他年少不更事,虽然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却只会心烦徐丽萍永远都是一副疲惫冷淡的神情,更没想过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为这个家担当一些,直到徐丽萍去世后,他才猝不及防地被迫长大,一夜之间好像天都变了。

    现在既然他重新回来了,自然要改变些什么。至少,不能再让母亲和弟弟落得上一世的下场。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突然吵了起来,铁门哐当一声,好像是几个人进来了。紧接着是一个腔调土气的女人声音:“我说孩子他妈,孩子他爹还在世上的时候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人都没了,你还攥紧那几个钱紧巴巴地不肯放,连葬事都不肯为他办一场不成……”

    屋子外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好像在劝说着什么。但徐丽萍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

    夏之衍站在房间里头,也反应过来了,又多看了一眼日历,他这是回到了什么时候,居然是回到了他爸死后的第三天。之所以没想起这茬,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爹对于这个家而言,基本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来说,夏之衍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这人丢下两个孩子和徐丽萍单身一人,卷了铺盖离开家乡多年,等到徐丽萍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孩子养到十来岁的时候,他才不知从哪个疙瘩处冒了出来,这之后更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找徐丽萍要钱赌博就是恶声恶气地骂夏星竹。

    在夏之衍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喝多了酒走夜路被车撞死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却又留下了个烂摊子给徐丽萍。在家乡这边有个惯例,便是人死后为了表现“哀荣”,十分讲排场,出殡时要有乐队,还要有灵车。即便是再穷的家庭,都会勉强租来一支简陋的乐队,聊以慰藉死人。如果没能做到这一点,是要被方圆几里的邻里给戳脊梁的,他们会说,徐丽萍不尊重死人,说不定心里早巴望着丈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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