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混乱之地,老大一双血瞳赤红,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场景,纷纷打了个寒战,在心底为衮晔默哀。

    而会武中,修为同样不俗的夏枯、顾苏叶二人受灵根限制,木灵根本就不适于战斗,因此表现得并没有之前几人出彩,但既然能够坚持到现在,谁也不敢小看他们。

    而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这次会武竟然杀出了一匹完全不在名门子弟名单上的黑马,这人不但没有显赫的背景,甚至乎连宗门都没有,是一个散修!

    曹文彦!

    出乎众人意料,这个一直伴随着修真界二世祖俞延乐的名字出现的落魄散修,竟然已经到达了元婴后期的修为!

    这已经是曹文彦今天的第三场比赛了,三场下来,他依然没有力竭的迹象,每一场都赢得非常漂亮。

    俞延乐站在看台下,面色阴沉,神情莫测。

    人群中高呼声此起彼落,强壮无比的大块头修士被无情地击飞了出去,还稳立在场中的曹文彦自是又收获了一片叫好声。

    法老的传承人宣布了胜利的一方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俞延乐已经扫开了人群,抓住了曹文彦的小臂。

    “走。”

    坚硬如烙铁般的手死死地锁着曹文彦的腕部,曹文彦难以挣脱,有些吃疼,“我还可以继续。”

    “我说,走。”俞延乐一向嬉皮笑脸的表情上染上了几分骇人的戾气。

    一向习惯了这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曹文彦被吓了一跳,竟忘记了反抗,愣愣地跟着俞延乐走出了演武场。

    一路上遇见他们的修士都被俞延乐这副不同于往日的神情所摄住,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明明……明明这人不学无术,修为低于自己许多,为什么他会生起一种完全反抗不了的感觉呢……

    两人一路疾走,来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空地,俞延乐终于放开了曹文彦,“我说过,我不想你去参加会武,即使去,也不能拿到名次。”

    曹文彦难以理解俞延乐这种霸道的做法,一张脸不复往日的怯懦和善,语气中甚至带着质问,“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

    闻言,曹文彦一张白皙秀气的脸蓦地扭曲了,眼中带着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恨意,“不用知道?呵,我知道的……这些年来,你把我栓在身边,不过是想让我做一条听话的狗……主人闷了,便汪汪两声,为主人解闷……所以,作为一条狗,怎么能脱离主人的控制呢?”

    青年语气嘲弄,句句诛心,听完这番话,俞延乐并不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曹文彦冷笑,“你不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俞延乐红润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眉宇颓丧,良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再次变得狠厉,语气危险地威胁青年,“不管你怎么看我,这次会武,你绝对不能拿到名次!”

    面前这人身上乍然升起的气势令曹文彦心惊不已,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但想到这人毫不留情的威胁,他亦丝毫不肯不让步,“你休想!”

    这一天,相识了数年的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

    翌日,白玉连早早地来到了演武场,今天,他的两个徒弟终于在众多参加会武的修士中正面交锋了。

    他占据了最好的观看位置,内心复杂,说不清到底是更希望哪一个徒弟赢,论修为,元婴前期的夏枯自是比金丹后期的齐光更胜一筹,可论灵根的攻击性和战斗经验,齐光却是占据优势的。

    白玉连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皮一直跳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衮(gun 三声)多尔衮

    第55章 肾虚仙宗小狼孩22

    不得不说,灵溪真人坐下两大弟子同台比试着实算得上是此次会武的一大看点, 众人都想知道, 到底是拥有天灵根的二弟子夏枯实力更胜一筹,还是说那个能被孟九歌所看重的废灵根大弟子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会武还未正式开始, 看台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整个演武台被围得死死的, 看不到一丝缝隙, 台子周围设有专门的结界,以防会武过程中台上凌厉的攻击误伤到台下的群众。

    若有若无的不安一直笼罩在白玉连心头, 早在之前一天,他便将两个徒弟叫到了跟前, 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他们,同门切磋, 一定要点到为止, 二人也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当他看见台上那两人时,明显感觉到了两人间汹涌着的暗流, 他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神, 绝对称不上是友善, 也绝对不是看同门的眼神。

    齐光仿佛撕开了从他们再次相见起就一直披在身上的温雅外衣,终于露出了兽爪和獠牙, 一双墨色的眼中甚至带着兴奋、期待,夹杂着毁灭般的疯狂,一举一动, 都带着不祥的意味。

    而站在他对面的夏枯,周身气势逼人,罕见地露出了具有侵略性的一面。

    似乎从一开始,白玉连带着八岁的夏枯出现在狼崽子面前时,两人便注定了无法和睦相处,虽然成年后的夏枯和齐光都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但藏在二人之间的敌意,一直都存在,从未消失过。

    目光甫一接触到齐光的表情,白玉连便意识到了不对,齐光此时的神情,与当年面对围剿狼群的修士时,面对擅近他身的侍从时,面对天机阁欺辱他的弟子时,如出一辙。

    白玉连思绪纷乱,恍惚间,似是又看到了那个夜晚死死地咬住自己肩膀的倔小孩,原来,自己之前的苦恼都是多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狼孩其实并没有真的改变。

    包括对自己的占有欲。

    白玉连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齐光那对夏枯无缘无故的排斥和敌视只能归结于此,占有欲,狼,从来不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站在高台上的每一个法老传承人都披着统一的及地黑袍,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们的面容,这样的衣着,不仅令人看不清他们的脸,甚至连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看不出来,更不用提确定这些传承人的身份了。

    传承人亮出了身份令牌表明会武开始,便退到了结界之后。

    下一秒,夏枯动了,只见他双手掐诀,只听得“嗡”的一声,一柄灵性十足的青色长剑倏忽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战意,剑身发出了道道锐利的尖啸。

    站在他对面的齐光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右手一翻,出现在他手中的赫然是一柄木剑!

    夏枯皱了皱眉,却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握住剑柄,以闪电般的速度向齐光攻去,一剑刺出,凌厉的剑气掀起了齐光的衣袂,也不知道他的衣服是以何种材质制成的宝物,在如此猛烈的剑气下竟然没有丝毫开裂的迹象。

    长剑转瞬间已经来到了齐光的面门,他却纹丝不动,握剑的右手随意地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演武台下的众人被齐光的动作惊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都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捏了一把汗,难道这人竟要以一柄脆弱的木剑去接下这一击之力?

    想到这里,众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木剑被灵剑一分为二,青年身首异处的场景了,皆瞪圆了眼,不敢错过台上的任何一幕。

    两刃相接时,众人只看到青色的灵剑发出了刺眼的光芒,无数锋利的剑气在剑锋上不断涌动着,盘旋着,想要前进,想要割裂那挡在它前方的木剑,然而,令人目瞪口呆的是,明明看起来如此厉害的灵剑在木剑前,竟然没能前进得了一分一毫的距离!

    难道青年的修为已经高到可以灵力透体,保护木剑的地步了?

    台上,直面齐光的夏枯心底升起的惊疑不亚于台下任何一个观战者,不同于台下人那些天马行空的对于齐光修为的猜测,他敢肯定,齐光并没有做到什么灵力透体,因为,他分明感受到,青年的剑上并没有一分灵力!更可怕的是,就连青年的身上,也并没有任何灵力运转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人直接以自身的力量,硬生生地接住了他调动灵力的这一击!并且,这霸道又强悍的力量,差一点就要将他这个率先发动攻击的人击退!

    太诡异了,夏枯勉强稳住身形,不敢托大,不再试图从青年正面进攻,剑锋一转,行云流水般的招式从他的剑下倾泻而出,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了数百招。

    看台下,白玉连的脸色沉了下来,此时的齐光,运剑的动作精准老辣,翻转的身形与脚下神鬼莫测的的步伐,跟手上的剑招配合得□□无缝,哪还有半点之前用剑生疏,错误频出的样子?

    台上两人动作迅猛,只在众人的视线中留下了道道残影,台下的人看得目不转睛,大呼过瘾。

    交手数回合之后,台上的齐光双眼一眯,手上蓦地变招,接下来的攻势不知比之前犀利了多少倍,一直在他手下苦苦支撑的夏枯立马呈现出了败相。

    自知近战不敌,夏枯当机立断,足下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了数十米,落地之后,只见夏枯的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数片葱绿的叶子,他双手一挥,源源不断的绿叶朝着齐光的方向急速飞驰而去。

    飞叶术,木灵根特有的攻击术法,夏枯是苍冥界少有的将飞叶术练到顶层的修士之一,毕竟木灵根的修士大部分都不会选择走战斗方向。

    看到夏枯这一招的修士们眼前一亮,本以为这样罕见的功法早已失传,没想到今日竟有幸一见,却不知那只有一人一剑的五灵根少年,会如何接下这一招。

    只见被飞叶笼罩的齐光不闪不避,视那漫天的叶雨如无物,周身衣袍无风自动,发出了猎猎的响声,第一片到达的叶子终于破开了青年坚韧的衣袍,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出现在了青年的衣摆上。

    齐光不悦地皱了皱眉,拂去了衣服上那片叶子,出手如电,原本铺天盖地的叶子悉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那削铁如泥的飞叶划过他修长的手指时,竟然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周围的修士倒吸了一口凉气,更加肯定了青年能做到灵力透体的想法,若不是有灵力护身,哪个普通人能在无坚不摧的飞叶术下毫发无损?

    远处的夏枯瞳孔猛缩,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怪物?身体竟强悍如斯?

    来不及多想,夏枯双唇翕动,丹田中的灵力喷薄而出,他脚下整齐的方形岩石刹那间开裂了,石块簌簌的响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岩层,巨大的裂口朝着齐光的方向蔓延开去。

    白玉连眼神一凝,这是当初自己在宗门中为夏枯寻到的保命的功法,绞杀藤!此物既可以在关键的时候牵制替人,争取片刻逃生的机会,又可以被作为围杀敌人的利器。

    夏枯,竟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么?白玉连眼中涌上了茫然,他发现自己竟从来未曾真正看懂过齐光,这人,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瞒着他的……心中升起的失落感让他感到一阵无力,自己这个师父,似乎当得很失败啊。

    碗口粗的墨绿色藤蔓上挂着锋利的倒刺,逐渐来到了齐光的脚下,韧性十足的藤蔓顺着齐光的腿缠上了他的身体,藤蔓一边包围一边收紧,不多时,青年全身上下都被裹在了这恐怖的藤蔓中。

    巨大的蔓茧中悄无声息,没有动静,这是……大徒弟输了?台下的人看得心急如焚,纷纷凑近了脑袋,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可任他们怎么看,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该结束了。”

    落针可闻的台上响起了一道散漫的声音,那声音是从茧中传出来的!

    “刷拉——”

    藤茧被一双看似精细脆弱的手撕开了来,霎时间,包裹着青年的藤蔓似是承受不了被撕裂的痛苦,疯狂地扭曲了起来,青年动作不停,扭动着的藤蔓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一点一点地撕成了碎片。

    徒手撕裂!竟是徒手!他到现在还是未曾用出一分灵力!遭到绞杀藤反噬的夏枯脸色苍白,身形晃了几晃,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齐光朝着夏枯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众人的心上。

    台下的白玉连见状脸色一变,大喊道,“夏枯,认输!”

    摇摇欲坠的夏枯对白玉连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直视着青年,眼中带着强烈的不甘与难以置信。

    齐光一脚踹在夏枯的膝盖上,众人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夏枯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脸上布满了汗珠。

    又是一击,夏枯终于支持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但仍是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齐光手持着木剑,脸上带着纯粹的快意与嗜血的兴奋,就是这双手吧,曾经拽着那人撒娇,就是这张嘴,竟敢说出心慕那人的话……

    一场血腥而又残忍的酷刑拉开了序幕,不少修士一边吐着一边移开了视线,可耳朵里还是能听到那木头嵌入生肉的声音,刮过骨头的声音,刺穿肺腑的声音……

    白玉连目呲欲裂,“夏枯,说啊,认输!”

    “齐光,住手!”

    台上的两人都没有半分反应,倒在地上的夏枯浑身颤抖,似乎随时都能昏厥过去,半晌,像是不再满足于仅仅是割掉眼前这人的皮肉,青年开始用脚在夏枯失去了皮肉的骨头上踩过,一寸一寸地碾碎了他手上的骨头。

    夏枯的嘴中终于忍不住发出了闷哼声,那压抑而又颤抖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吵了……齐光长剑一挑,从地上人的嘴中带出了一片血肉。

    那是夏枯的舌头。

    台下又是一拨人吐了出来。

    就连从不会插手会武进程的法老传承人也动容了,上前了一步,犹豫着要不要阻止这场单方面的凌虐。

    还没等传承人有所动作,骇人的威压已经笼罩了整个演武台,大乘期后期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向台上席卷而去,台上的两人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望去,只见白玉连的脸阴沉得能滴水,他手中金光一闪,“哗”的一声,围护在演武台周围的结界应声而碎。

    传承人大吃一惊,“你!”

    “滚。”试图上前阻拦白玉连的传承人被他一掌掀开。

    白玉连强忍住心中的哀戚,从齐光的脚下抱起了夏枯,看向齐光的眼神似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青年被白玉连的目光一刺,神色怔忪,但视线在触及白玉连那被夏枯身上的血染红的白衣时,神色重新变得疯狂,怎么能,怎么能……让这些肮脏的血……

    白玉连捡起了夏枯掉落在地上的青色灵剑,右手一挥,一片白色的布料从他的长衫上斩下,“你我师徒二人,从今日起,恩断义绝。”

    青年闻言只觉得心口一痛,一阵窒息般的无措向他袭来,墨色的双眼开始发红。

    白玉连说罢,毫不留情地带着夏枯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他没有看到,被留在原地的青年双眼已经变成了如血一般的赤红。

    师父……你不是说最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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