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个孩子,并不是给吃给穿那么简单,父母的心思就这么点,要花在孩子身上,有一个就给一个,有两个大致一分为二,没有关爱和正确价值观引导的孩子,在成年之后,是有一定的性格缺陷的,比如说上一世的自己,又比如说秋分,都是有性格缺陷的孩子。

    他向来觉得孩子贵精不贵多,两个正好,三个顶天,四个五个,哪里有精力,即便家中不缺钱不缺下人,可他生下他们,就要给他们的人生做出一个保证。

    所以生了辰哥儿,他想等辰哥儿稍微大一些,可以少花一些心思的时候再生第二个。

    他也同江垣说过,不要太过频繁地有孕,不过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突然,也许合该就应该来到。

    张氏知晓后,过来看她,亦是她第一回 主动上门,蜜娘有些小喜悦。

    团哥儿爬到她身上,张氏面容平静,眼中有一抹柔和,任由他玩闹,“团哥儿可吵你?”

    “没有的,他很听话,虽是听不懂什么,但也知道能闹腾我了。”蜜娘含笑道。

    大家如今都护着蜜娘,起初团哥儿要爬蜜娘身上去,江垣和闵姑姑都拦住了他,团哥儿有些委屈,蜜娘便是心疼,团哥儿也还什么都不懂,若是为了腹中这个委屈了他,怕是以后要对这弟弟妹妹有个怨言。

    便佯装腹疼,让团哥儿知道这边不能动,会疼的。

    团哥儿便是懂了,没再蜜娘身上爬上爬下,每回都小心翼翼地摸蜜娘的肚子,“痛痛?”

    他是个知轻重的孩子,同蜜娘亲厚,没得再闹过。

    张氏闻言,摸了摸团哥儿的小脑袋,“真乖。”

    团哥儿仰着脑袋,笑得灿烂。

    张氏关照了她几句,回绝了蜜娘留饭的提议,便是走了。

    行军一月,五万兵马终于抵达蒙古的边境,此时的蒙古还未分外蒙和内蒙,蒙古边境一直扩展到如今外蒙边境,同罗刹国有接壤。

    京城非常的炎热,而此处已经有进入秋季的迹象,昼夜温差大,白日还好,夜间已有些凉意,过冬的袄子还在筹备,必须要在天凉之前送往边境。蒙古兵同五万兵马汇合,一共八万兵马,但蒙古兵素来是各个部落组成,虽是勇武之士,却未经过训化,又是来自各个部落,犹如一团散沙。

    元武帝有多期待这一场战争就有多紧张,如何能容忍下边的人偷工减料,粮草按时输送过去,衣物也在紧急缝制,蒙古冷的早,京城刚有些凉意那边就冷了。

    怀远侯府这一支有不少人都在出征之列,除了江圭,江二亦在,江二夫人窜上窜下,硬要江圭给江二也安排进去,江圭素是心软,念及兄弟之情,也把他带去了。

    因有不少兄弟在其中,江垣也是万分关注,兵部管着兵器,出征前带了一部分,但子弹炮弹什么的,定是要补充的,兵部正是在加紧生产。

    江二夫人还时不时上门提点几句,大致就是都是兄弟,得相互照料几分,她知晓江垣负责的那枪威力巨大,亦想江垣给江二也弄个一把。

    元武帝对枪又欢喜又忌惮,欢喜这般神兵利器,忌惮这东西若是落入有心之人手中,怕是不利,严格控制枪支的生产与使用,此番出征虽有枪支,也只是少数的精兵所配,严格看管。如何是想要就要的。

    江垣虽是担忧他们,还不至于把自己的差事给丢了。江二夫人自是无功而返,又不敢轻易得罪江垣,且是愤愤道:“这人一得势便张狂,一点儿也不顾兄弟情,对他好来有个何用……”

    江二老爷便是冷笑:“你若有本事,同圣上说去,同阿垣有何关系,阿垣且不过一管制的,若是出了岔子,你拿什么去赔!”

    夫妻两素来不和,分了家,没了老夫人的挟制,愈发没得个正行。

    前头的捷报传来,才缓和了许多,江二夫人素是喜怒于色,最喜宣扬,好脸面,且是一点子事儿就要让所有人知晓。

    满京城皆鼓舞欢喜,京报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京报刊登后,其他报纸纷纷加印,宣扬小战获胜之喜,茶楼坐满盈客,酒楼推陈出新,折扣连连。

    京中犹如过节,舞狮庆贺。

    军队势如破竹,接连获胜,将罗刹国打出了蒙古境内,暂未投降,元武帝心中激荡,完成一项可敬告天地神明之大业,成就帝王之伟业,如何能不激荡。

    满朝文武士气高涨,文思泉涌,高赞林将军用兵如神。

    远征军的伤亡事实上非常小,因为有炮弹打前,威力巨大,在上去厮杀一番,胜利来得不费吹灰之力。

    大伙觉这胜利犹如掌中之物,安然侯其凯旋归来,却不想天气转凉之后,竟是情形大变。

    炮弹竟是被罗刹国夺去,用来炮轰我军,忽然之间折损了近万的兵马,远征军连连撤退,原本打出了境内,如今退回境内,林将军亦是身负重伤!

    第134章 134

    其余的伤亡皆不知,如今失了头,真是举足无措之时。江垣那个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江垣是傍晚收到的消息,摔了一个茶盏,同蜜娘立即前往怀远侯府。

    怀远侯府亦是大乱,林氏得知消息当即晕了过去。

    芸姐儿哭得一抽一抽,蜜娘知情况不好便没带团哥儿过来,铮哥儿年岁大一些,眼中含泪,倔强地站在一旁,看见江垣,还不忘喊人:“二叔……”

    江垣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你爹不在,你是长子,不能哭。”

    铮哥儿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目光坚毅起来。

    林氏尖叫起来:“谁说他爹不在了!大爷不可能不在的!”

    怀远侯正是头疼,听得她如同疯了一般,呵斥道:“你瞎叫什么!谁说阿圭不在了。”

    江垣虽是不欲同她计较,可几次三番被她这般针对,亦是有些不耐,他看在兄长的份上忍让她三分,却也并非由得她作践。

    怀远侯最是不喜这搅得家宅不宁的妇人,自打分家之后,原本体面的儿媳愈发让怀远侯看不明白了,如今还影响兄弟情分。

    蜜娘站在一旁不言。

    林氏神经有些恍惚,抱着芸姐儿,流着泪呢喃道:“要是大爷不在了,我们娘儿几个该怎么办啊……”

    若是江圭死了……她的视线落在江垣身上。

    张氏转动佛珠,落在林氏身上的目光失望而又冰冷,“阿圭生死未卜说这些有何用,阿圭为何出征,你难道不知吗?功名加身未得那般容易,草席裹身更不少见。”

    林氏默默流泪。

    蜜娘见之,却不觉她可怜,只是怜惜铮哥儿和芸姐儿,父亲生死未卜,他们并非懵懂雉子,皆是听得懂看得明白的孩子,且是见芸姐儿哭得一抽一抽的,蜜娘再是不喜林氏,万是不能怪罪到孩子身上,道:“让铮哥儿、芸姐儿先回去休息吧,他们年幼,经不得这般惊吓。”

    张氏微微颔首,林氏抱紧芸姐儿,揽过铮哥儿,尖着嗓子,“不行!他们爹生死未卜,我如今就只有他们了……”

    芸姐儿被吓得不轻,哇哇大哭起来。

    林氏如今愈发得魔障了。

    蜜娘被气得不轻,加重语气道:“铮哥儿芸姐儿年幼,大哥吉人天相,自是会性命无忧,嫂子如同笃定大哥回不来一般,铮哥儿芸姐儿作何想法!小儿在这边徒留惊吓罢了,大人之间的事情勿牵扯孩子们。”

    铮哥儿年长一些,如同小大人一般拍了拍林氏的手:“娘,让妹妹去休息吧,我在这儿陪您。”

    他稚嫩的面容上挂着强撑的笑容,让林氏看着心中一酸。

    怀远侯挥了挥手,让乳母把芸姐儿抱下去,芸姐儿被吓到了,不愿离开林氏,乳母好一阵哄,把她带了下去。

    如今城门已关闭,消息也没有,若是想寻些消息也得等到明日,怀远侯和江垣说了几句,便是无话可说了,江垣和蜜娘正欲归家,竟是有那宫中来使。

    元武帝召见怀远侯,侯府一众皆提心吊胆。

    怀远侯问道:“公公可否透露一二?”

    那白面公公笑容勉强,推辞道:“咱家也不知,这里头的事儿,咱家且不过个传话的,还望大人见谅。”

    怀远侯说了几句客套话。

    江垣心中难安,欲随他一道入宫,令人送蜜娘归家,他随怀远侯一道入宫。

    蜜娘惴惴不安,归了家,左等右等亦不见,且撑不过睡意,昏昏入睡。

    父子两入了宫,元武帝面色阴沉难辨,两人心中没个底。

    元武帝将一份报告扔至两人面前。

    两人心中沉落谷地,江圭真的出事了。

    近些日子,天气骤冷,炮弹点火不是太方便,不少士兵不能忍受这般严寒,大军停战修兵。未想到忽然间军队炮弹泄露,几台炮弹被罗刹国给夺去,炮弹是江圭看管的,半夜之中罗刹国用炮弹轰炸军营,死伤重大。江圭亦是重伤。

    两人飞快地将信件看完,江垣先跪于地:“圣上恕罪!再给大哥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通敌叛国的!其中定是有何误会!”

    怀远侯老泪纵横:“臣有罪,教出这等不孝子!可请圣上听臣一言,孽子虽不成器,却绝非会做出此等之事!还请圣上恕罪!”

    元武帝叹息一声,起身绕过案桌,亲手扶起怀远侯,道:“表弟,朕若是信不过你们如何还会叫你们过来。怀远侯府世代忠良,阿圭亦是朕的侄儿,朕自是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等事情。如今军情不定,未知详情,朕不好做定论,此事朕暂且压下,可因他折损的士兵,总得要个交代,蒙古局势迷雾重重,如今亦不知何等清醒,炮火泄露,林将军身负重伤,需有人过去主持大局……”

    怀远侯里立即道:“臣愿前往将功不罪,驱除罗刹,平定蒙古!”

    江垣望着怀远侯的侧颜,他的两鬓已露少许的灰色,且刚才见他磕头砰砰作响之声,老泪纵横之态,心中早是酸涩之情,又如何能让老父这般年纪再去那等苦寒之地,上前道:“臣愿前往,臣年幼之时便立下决心为国开疆辟土,憾于未能投奔疆场,望圣上给臣此番机会,父亲年迈,怕是受不得此番严寒。臣愿做圣上最尖锐之利器,收复蒙古,驱除外邦!”

    怀远侯如何舍得两个儿子都搭进去,大儿亦搭进去了,未来还不知如何,小儿是分出去了的,如何再能搭进去一个儿子。

    “休得胡言!你瞎凑合什么,没得作战经验!”

    江垣不服气道:“父亲便有了?”

    怀远侯一噎。

    还真没有,本朝许久未有战事。

    元武帝本欲命怀远侯前往,然江垣一番话:“臣近些日子对罗刹国多有了解,观之起地形……绝不能同往日作战相比,我军有神兵利器,却不善用,臣斗胆自夸一句,论枪支炮弹,无人比臣更熟知……”

    元武帝心逐渐偏向,怀远侯急得不行,可在元武帝面前又不能拉着这个臭小子打一顿。

    江垣近日研究罗刹国小有所成,元武帝有心倾听,搬来罗刹国的地图,江垣做沙盘,且是娓娓道来,有理有据,元武帝便知他是心中早有成算,吃败仗的烦闷略略消散几分,望其面色柔和:“有舅舅之风范。”

    怀远侯心死如灰。

    元武帝道:“朕任由你在近卫军中挑选百人,再带领两万人马前去支援,可够?”

    江垣深呼一口气,面容坚毅,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辱使命!”

    几人在宫中谈论过久,再过两个多时辰就要早朝了,元武帝赐他们在宫中留宿。

    待是入了屋,怀远侯没得忍住,一巴掌糊了上去,当真是老泪纵横,“你可知,我此生唯有你大哥和你!你若不想想我同你母亲,好歹想想你的妻儿,团哥儿还这般年幼,沈氏腹中还有你的孩子。”

    江垣如何不知,泪盈眼眶,“儿子知道,父亲欲撇我于事外,可唇亡齿寒,如何能独善其身。大哥那边尚未有定论,儿子定会将大哥完完全全地带回来!您放心,儿子还有娇妻幼儿,为了他们,也定会搏出一条生路!”

    他在祖父膝下长大,祖父曾骄傲言:开国之功勋,未有怀远侯府屹立不倒,荣耀至今。

    铁血丹青免死金牌,世代怀远侯小心经营,方有此局面,他曾被祖父抱去祠堂一观,如何能忘。怀远侯府不能毁在他们手中,江垣知若是父亲一去,只有胜利和死亡两种抉择,要么凯旋而归,要么为国捐躯,怀远侯府的荣光,不允许他败归。

    等待江垣的也将是余生的苟且残喘,为了侯府,也为了自己,这一仗,他必须要去。

    怀远侯无言可辩,更为愧对这曾经没得好好上心的儿子,他早就分出来了,大可不必趟这一趟浑水。

    江垣道:“我不在,蜜娘和团哥儿交付给父亲母亲,还望父亲母亲怜惜。”

    怀远侯背过去,道:“你好好归来,若是你不在了,我定是不会替你留下妻儿的……”

    江垣不舍得她做寡妇,亦不能忍受她未来成为别人的,为了她,他也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可想想她如今四个月的肚子,江垣心中不安,不知如何同她说。

    早朝时,元武帝直接任命江垣为轻骑将军,支援前线。压下了江圭之事,朝中不无反对者,且是江垣太过年轻,又是外戚,有御史谏言任人唯亲难以服众。

    元武帝不听言,坚决任命江垣。

    下了朝,江垣归家,蜜娘知他一夜未归,心中难安,一早便起,江垣以为她应在睡梦中,轻轻推门而入,却见她披发坐于梳妆镜前,两人于镜中相望,几步之遥,皆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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