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突地握住了萧氏的手,又道:“我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你心里难免忌恨我,可为母则强,你如今也嫁人了,看着那些庶子庶女,哪怕是清溪郡主,到底是隔着一层的,不是吗?你且记着,你是我们萧家的女儿,若不是因为如此,许老夫人不会指了你做许二爷的继室。无论到任何时候,万万不可忘了自己的出身。”

    那之后的话,萧氏并不记得了,可继母那番出谋划策,却是牢牢的印在了她的心里。

    翌日,许蕙再来给她请安时,她便少了些敷衍,连身边侍奉她的嬷嬷,也都有些疑惑。

    萧氏如此做,自然是有她的打算的。翊哥儿鲜少出入后院,即便是来了,也只是面子上过来给她请安。可蕙姐儿和翊哥儿毕竟是亲姐弟,如此,她也只能先从蕙姐儿身上入手了。

    此刻,看着蕙姐眼圈红红,哭的差点儿没晕厥过去,萧氏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心里一个低低的声音萦绕在她耳侧,她的机会来了。

    “蕙姐儿,你莫要怕,我会让人好生安葬你姨娘的。”

    许蕙眼圈红红,哽咽道:“太太……”

    此刻,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当许蕙踉跄着步伐回了翠微院,没一会儿,就听萧氏身边的嬷嬷过来传话说,太太怕她伤心过度,说是会收拾一个屋子出来,让她往正房去住些日子。

    “太太也太好心了,五姑娘怎么说都是庶出,可看太太的样子,竟是把五姑娘当成自个儿闺女了。这孟姨娘虽说是去了,可五姑娘若能往正房去住,这得多大的福气呢。之前因为孟姨娘之事,老爷对五姑娘冷了许多,可老爷一个月里总有几次要出入太太那里的,五姑娘怕是过不了多久,又能讨了老爷的欢喜了吧。”

    “切,她就是再讨老爷的欢喜,再得太太的眼,还能越的过郡主不成?要我说,太太这事做的其实有些不妥,都没和郡主商量,就做主让五姑娘往正房去住,这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都没把郡主放在眼里呢。”

    下人们背后怎么嚼舌根,许蕙不在意,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姨娘真的死了,此刻,她脑海中不停的闪现这一句话。可是她伸手摸了摸脸颊,却是没有一丝的泪水。

    若说怕,在她给孟姨娘第一次下、药之后,她怕的整夜的辗转反侧,疑神疑鬼的,那段时间连头发都掉了不少。可后来,许是坏事做多了,也就不那么怕了。等真正得到姨娘去了的消息,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伤心当然是有的,可比起伤心,她更多的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方才她在太太面前那般大哭,终于哭来了这机会。只要自己能随太太一块住在正房,自己不怕没有机会重新夺得爹爹的宠爱。

    碧珠看自家姑娘这番样子,想着姑娘大概是伤心过头了,忙轻声道:“姑娘,您今个儿还未用午膳呢,您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膳房给您去做。”

    碧珠之前是萧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孟姨娘离开府邸之后,萧氏为了做样子,便把碧珠指来侍奉许蕙了。

    许蕙也承这个情,碧珠才来没几天就成了这翠微院的大丫鬟。

    比起做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对碧珠来说,自然是当无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更欢喜。再说了,五姑娘也快到了指婚的年龄,若自己能得五姑娘欢喜,少不得陪五姑娘出嫁呢。

    这京城世家大族,哪家姑娘出嫁,不带几个陪嫁丫鬟的,若她有这福分,这辈子,倒是有盼头了。她可不想随便被太太指给那个管事的儿子,一辈子逃不脱奴婢的贱、命。

    许蕙摇摇头,上下打量着碧珠,突地勾勾唇角。

    碧珠自打侍奉许蕙以来,许蕙便见她尽心尽力的,若是问为什么,这不难猜测。为了让她真的为自己所用,许蕙也不藏着掖着,私下里便不着痕迹的流露出若是自己出嫁,会挑她做陪嫁丫鬟的意思。

    如此,碧珠果真是奉上了自己的忠心。就连她往孟姨娘药膳里掺东西,都是碧珠暗中配合着呢。

    见许蕙怔怔的看着她,不说话,碧珠突地心里一紧,声音颤颤道:“姑娘,您可是后悔了?”

    许蕙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沉默几秒,她嗤笑一声,“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若不是姨娘去了,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只要我留在上房,便不愁没有机会见到爹爹。爹爹自幼又和姨娘青梅竹马,想必不会为了之前我的鲁莽不懂事再怪罪我的。”

    碧珠却有些按捺不住,那日镇北王来府邸,姑娘看王爷的眼神,别人看不到,她可是从头到尾都看在眼中的。

    姑娘此番做,怕是也存着利用萧氏,得以让自己多在王爷面前刷刷存在感吧。

    可这些话,她没有问,也不敢问。

    ☆、第99章 管事婆子

    等到萧氏让许蕙搬到正院随她一同住的消息传来,许姝才隐隐的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她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上什么来。

    “主子,太太如此给五姑娘脸面,这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中。”琥珀很是不解,想那萧氏初入府战战兢兢的样子,可这才过了多少时间,竟也真当自己是二房的当家主母了。

    郡主确实不喜过问这些繁琐之事,可郡主不过问是一回事,那萧氏,怎么着也该提前知会郡主一声的。可眼前这算怎么一回事。

    许姝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也值得你这般生气?罢了,不过是一桩小事。她毕竟嫁给了爹爹,凡事也确实不需要事事都告知我。”

    说着,她声音一顿,似是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之前孟氏往庄子上去时,身边跟了一个贴身丫鬟。那丫鬟可是宝夕?”

    琥珀闻言,微觉诧异,忙恭敬道:“郡主说的没错,那丫鬟是新从外面采买进府的,原该从洒扫丫鬟做起,可是孟姨娘临走前把平日里贴身侍奉之人都留给了五姑娘。太太看着宝夕是个伶俐的,就让她随孟姨娘往庄子上去了。”

    说完,她低声道:“郡主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许姝也没明说,主要是一种直觉吧,总感觉孟姨娘之死,稍微有些蹊跷。

    “也没什么,这宝夕随着孟姨娘往庄子上去,也是个忠心的。孟姨娘既已去了,便让她回府吧。”

    琥珀这会儿再猜不出些什么,便枉费侍奉在郡主身边这些年了。

    只是,想到那样的可能性,她还是不由有些心惊。五姑娘虽说争强好胜些,之前也犯过不少错。可若是她为了能有今日这机会,暗中对自己的姨娘动手,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因为孟姨娘突然病逝的消息,许姝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许青翊。这些年,虽说翊哥儿和孟姨娘并不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淡漠。可到底孟氏是他的生母,也不知道翊哥儿如何了。

    她私心想着,要不要和西山大营那边说一声,给翊哥儿几日的假。

    如此想着,她便让人送了信笺给翊哥儿。没想到,那边的回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不必。

    既如此,许姝也不强求。只是难免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如许姝一样,孟姨娘的死虽说不可能在许府掀起多大的波澜,可下人们还是免不了暗地里一阵唏嘘。孟姨娘死了,倒是真的给五姑娘赚了好前程。

    许姝只当没听到,之后几日也都闭门不出,人也懒散了些,直到这日,庄子上的管事儿婆子孙嬷嬷来给她回话。

    “什么?你是说那宝夕不见了?”

    那管事婆子之前只闻过郡主威名,本来被宣进府就已经很忐忑了,这会儿见许姝突的眉头微蹙,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郡主,奴婢怎敢欺瞒于您。那宝夕原也不是庄子上的人。又因为是侍奉孟姨娘的,奴婢也不好成日紧紧盯着。后来孟姨娘病逝,奴婢忙里忙外的,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丫鬟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要说这外面采买来的丫鬟确实不如家生子……”管事婆子想来是平日里絮叨惯了,说着说着才发觉自己僭越了,忙闭了嘴。

    许姝懒懒的靠在大引枕上,视线扫过那管事婆子。就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谅她也没胆子欺上瞒下。

    可一个丫鬟突然就这么消失了,这更让她觉得此事蹊跷。

    “再差人去寻,估摸着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也不可能真的走远。”孙嬷嬷怎么也没想到郡主会这般在意一个奴婢,私心也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什么秘密。可她也不敢多问,磕了一个响头之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另一边,许蕙别提有多得意了,虽说这些日子,孟姨娘病逝她少不得装出几分柔弱和伤心来。可自打住到上房,平日里侍奉自己的丫鬟也都高看她一眼,就连爹爹,那日往上房来时,都让她一块用膳,如此,她心里怎么能不开心。

    这会儿,她刚陪了萧氏吃了一盏茶,刚回了自个儿屋里。却不料,碧珠急急就挥退了屋里的丫鬟,在她耳侧低语道:“姑娘,方才奴婢往膳房去的路上,似乎瞧见了孙嬷嬷的身影往郡主院里去了。”

    许蕙猛的一惊,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说什么?你真没看错,是那孙嬷嬷。”

    碧珠看着自家姑娘,顿了顿,沉声道:“奴婢应该是没看错,只是郡主怎么会召见一个庄子上的管事婆子呢?该不会是郡主起疑心了吧。”

    碧珠说着,双腿都忍不住打颤了。她之前可从没有想过,孟姨娘之死会掀起什么风浪。而这几日,阖府上下虽说有人暗地里唏嘘不已,可谁也不好怀疑孟姨娘的死有什么问题,在大家眼中,孟姨娘根本就是无足轻重之人。她真的难以置信,这事儿会被郡主给盯上了。

    许蕙看她惧怕的样子,冷哼一声:“怕什么?我们做的滴水不漏,这事儿还能安在我们身上不成?”

    可话虽说如此,可她还是忍不住让碧珠去打听,许姝寻那管事婆子,到底是为了何事。

    “姑娘,这事儿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郡主那院子里的人,对郡主可是忠心耿耿。您要这么做,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原本郡主或许也未疑心,许也只是场面上过问一下,毕竟姨娘之前侍奉老爷多年。”

    听着碧珠这话,许蕙轻轻点了点头,觉得似乎是这个理。可也不知为何,心里总还是慌的很。

    姨娘死了,可庄子上的管事婆子却被叫到府邸,这多少有些怪异。

    她皱皱眉头,看着碧珠又道:“你暗中差人往庄子上一趟,栖鸾院那边我们确实是问不得,可庄子上,可没有忌口的。你细细派人去打听,近来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碧珠眼睛一亮,心里直感叹自家主子聪慧。

    话说许老夫人那边,那日镇北王走之后,她这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这会儿,听许姝宣了庄子上的管事婆子入府,便隐隐有些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了:“她这是做什么?二房有当家太太,什么时候,庄子上的事也需要她插手了?”

    曲嬷嬷哪里不晓得自家主子是因为那日镇北王之事老夫人暗地里生闷气呢。她忙地上一杯茶,宽慰道:“老夫人,郡主不日也快要出嫁了,这会儿提前学着些,总不至于嫁到王府,两眼一抹黑。”

    许老夫人冷哼一声:“她身份尊贵,又有郡主之尊,哪里需要操心这些。”

    ☆、第100章 秀才

    自那日庄子上的管事婆子徐嬷嬷往府里来之后,许蕙就心神不宁的。到底还是心里存了鬼,就连萧氏都发觉了她有些不对劲儿。

    “怕是下人们乱嚼舌根,传到五姑娘耳朵里了。太太,奴婢看您也无需插手此事,五姑娘毕竟是庶出,此番得了您的恩典,纵是受些委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奴婢就怕您这一插手,郡主那边,会和您生了嫌隙。”

    碧芸原先心里觉得把五姑娘挪到上房,这多少会让郡主没脸。可自家主子肚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她也不好再劝下去。

    自家主子虽说是二房太太,可那位可是郡主之尊,如今又是未来的镇北王妃,她多少也知道为什么主子非要和五姑娘亲近,说白了,五姑娘一个姑娘家,夫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左右就是日后出嫁时,多给些体己罢了。夫人看重的,其实是三少爷。

    三少爷虽说是庶出,可老爷唯有这么一个儿子,即便日后主子能给老爷诞下个哥儿,那也和三少爷相差太多岁数,只怕到时候能支应门楣的,也唯有三少爷。

    想到这些,碧芸也挺为自家主子揪心的。

    听着碧芸的话,萧氏暗暗叹息一声,“你说的是,这事儿我确实不该再插手。原本让蕙姐儿过来正房,我该和郡主提前说一声的。郡主身份尊贵,我能坐在如今这个位子上,那也是郡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和我计较。郡主本就不喜蕙姐儿,是我有些思虑不周呢。”

    想到这事儿自己做的有些仓促,萧氏就有不免提了心。可说到底,她如此做不就是怕郡主把她给一句话堵回来吗?

    不过还好,昨个儿在老夫人那里遇到郡主,郡主并未怪罪于她,如此,她心里方是安了一些。

    “主子,五姑娘眼瞅着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三少爷如今又在西山大营,即便是知道主子您怜惜五姑娘,可如何比得过给五姑娘寻一门得力的婚事。这女人婚嫁才是大事,若五姑娘能找个如意郎君,想来三少爷肯定会承您的情的。”

    萧氏不料碧芸会提及此事,她原还想再留蕙姐儿一年,如此也好拉拢她。可听着碧芸这话,她微微愣了愣。

    是啊,女儿家婚配才是人生大事,她与其在浪费时间,不如让三少爷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想及此,萧氏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里思询起来,到底哪个的公子比较合适。

    蕙姐儿是庶出,又有孟姨娘那桩事儿,豪门望族嫡出的公子哥,她自是不敢想。

    萧氏如此想着,翌日便寻了媒人来。而这媒人更是熟悉此事,一听这许家五姑娘不是嫡女出身,同房的嫡姐又是郡主之尊,这自然是心里早已经有打量了。

    这媒人也是人精,看萧氏这般给这庶女体面,心里一转,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深意。那孟氏虽说去了,可留下了一个哥儿,纵然萧氏日后生个哥儿,那势头,又如何能和三少爷相比。

    “太太,我也不和您藏着掖着。听闻五姑娘和殷家四姑娘关系颇不错,可那殷家四姑娘能被圣上赐婚,指给三皇子做三皇子妃,背后可是有太后娘娘在。虽说都是庶出,可这命啊,到底不一样。这宗室里头,五姑娘自然没机会攀。这下来,便是世家大族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当年孟姨娘和二老爷的事情,可谓是闹的满城风雨,即便过来多年,这家里的长辈,也不可能就不记得了。依着我看啊,与其削减脑袋嫁到这种人家,每日的做小伏低,倒不如,不用太看重这门第,城南有个姓高的秀才,今年才下场,就中了秀才,可见是个读书的料,日后少不得有大好前程。加之这秀才日日埋头苦读,身边如今连个侍奉的通房都没有,五姑娘若是能嫁过去,岂不便是名正言顺的正妻,有许家这娘家做倚靠,那秀才保不准连个通房也不敢有。”

    媒婆一席话说的萧氏一怔,到底是媒人,这里面的门道,说起来不无道理。莫说别的了,想她自个儿还待嫁闺中时,婚嫁不也艰难的很。若不是做了老爷的继室,就这么苦等着,倒是耽搁了。

    “那秀才长得可还俊朗?”不怪萧氏如此问,这门第低了,人可不能上不了台面。

    媒婆一听,忙道:“这您就放心吧,绝对不是什么歪瓜裂枣,人生的俊朗着呢。足以称之为翩翩公子。”

    萧氏点点头,又闲聊一会儿,才差人送了媒婆离开。

    这日晚膳时,萧氏斟酌了下,便把这事儿说给了许二爷。

    许晟阳看她一眼,半晌,浅笑道:“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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