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笑呵呵道:“怎么好让你爹娘如此破费!”只瞄一眼,宋老夫人就对这份礼单大致有数,算得上十分贵重了。他们宋家是不及季氏煊赫,但也没眼皮子浅到看重这些,宋老夫人满意的是季氏的态度。

    季恪简笑,“您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

    宋老夫人又嘘寒问暖一番,季恪简一一回答,说话时进退有度,温文有礼,让人见之心喜。尤其是林氏,真是越看越满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丈母娘看女婿了。

    难得的文武兼备,上马能平乱抗敌,下马能临民治国,辅佐他父亲将冀州打理的井井有条,成为各方都不敢怠慢的一方势力。

    模样气度更是不必说,君子如玉当如是,一看就是个脾气好,能包容人的。

    家里也难得清静,虽然显赫却不似旁的世家冗杂。季恪简祖父祖母早就过世了,叔伯也分了家,眼下的宁国公府就住着他们这一房。

    府里头还就季恪简这么一个独子,无需担心妯娌问题。后宅当家做主的是她大姐,大姐打小就疼她,便是出嫁了,姐妹俩来往也频繁的很,大姐时不时的就给家卉儿送礼物,婆媳难题也不必担心。

    在林氏看来,外甥这条件比魏阙都强上一些。卉儿对魏阙着迷,那是因为她说的其他人的确比不得魏阙优秀,曾经沧海难为水,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若是换成季恪简,想来卉儿也能迷途知返。就是能不能成就好事还需要细细谋划下,可总比卉儿在魏阙身上一条道走到底的好。

    寒暄过后,宋老夫人又让孙子孙女们见过季恪简这位表兄。

    宋家少爷之后,轮到宋嘉禾、宋嘉晨以及宋嘉淇三姐妹上前见礼,三人按着序齿站了,落落大方的见礼,“季表哥!”

    为了保持好形象而不敢多看他的宋嘉禾借着行礼的机会,光明正大的看向季恪简。

    诶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触到她的眼神,季恪简微不可见的一怔,面上不露分毫,抬手回礼。

    见过礼,宋嘉禾等便又退了回去,这种场合自然没有头一次见面的表兄妹闲话家常的份,姑娘家得矜持嘛?

    宋嘉禾有点儿不高兴,好不容易见着了,她居然还不能跟他说话,简直没天理!

    季恪简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宋嘉禾,他一进门就留意到了宋嘉禾,云衫绣锦,袅娜綷縩,雪肤花颜,顾盼生姿,美人总是格外引人瞩目些。随后就察觉到这位小表妹看他的眼神……像是认识他,还是颇为亲昵熟悉的那种。不禁让他狐疑,他和她今天才初见,从何而来的熟悉。

    虽然纳闷,倒是不令人反感。对于美好的事物,人总是分外宽容,无关情爱,只因赏心悦目。

    片刻后,宋老夫人就让宋子谏带季恪简去拜见宋老爷子。今儿是休沐日,遂爷们也在府上,如宋铭还特意婉拒了同僚的相邀。毕竟是嫡亲外甥,又是季氏继承人,且宋铭对季恪简的印象也颇好。

    季恪简一走,向来快言快语的宜安县主就笑了,对宋老夫人道:“可真是个俊俏的后生!”

    宋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不着痕的在三个孙女脸上扫过,心头微微一沉。

    “这下子,咱们武都的夫人姑娘们可要高兴了。”宜安县主半真半假地玩笑了一句。

    季恪简正是及冠之年,论理这年纪都能做爹了,奈何他未婚妻三年前病故,季恪简主动提出为女方守三年,这才至今未娶。

    这样能力、人品、家世、样貌都没得挑的儿郎,谁不喜欢。就是宜安县主都有一瞬间的心动,这当娘的总是恨不得把最好的捧到儿女跟前,不过她有自知之明。梁王府的魏歆瑶还没着落呢,这两人才是门当户对,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局势下,各方势力纵横捭阖,联姻就是最常见也是最为之有效的手段。

    但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度德量力,她啊就等着看热闹。

    宋老夫人嗔她一眼,转而对林氏道:“你多留意,别怠慢了客人。”此次前来武都,季恪简住在宋府。

    林氏忙道:“母亲放心。”

    这点宋老夫人倒是放心的,虽然她不大喜欢林氏,但也知道林氏这点办事能力还是有的,况且那还是她自个儿的亲外甥。

    略说了几句,宋老夫人就让她们各自离去,寻了个借口将宋嘉禾留下,又使了眼色,朱嬷嬷便带着人退下。

    觑着宋老夫人平静的面庞,宋嘉禾忐忑地咽了下唾沫。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不矜持了’,可她已经很努力的假装若无其事了。天知道她有多辛苦,那可是季恪简,‘半年前’她差一点就要拜堂成亲的未婚夫。

    望着神色微微变幻的宋嘉禾,宋老夫人一颗心逐渐往下沉。这丫头是她亲手养大的,孙女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过她的眼睛不成。

    又有前几天祖孙俩的谈话在前,这季恪简倒是符合了暖暖说的好几个条件。再看她一系列神态变化,宋老夫人如何能不多想,这倒像是一见倾心了,越想越是嘴里发苦。

    倒不是季恪简不好,而是她怀疑魏季两家有联姻的意向。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出了孝之后来,宋老夫人岂能不有此猜测,这么想的也绝不会仅仅是她。

    若是暖暖陷了进去,伤心难过的的还不是她自个儿。女儿家遇上情爱之事,难免就身不由己了,她自己也是那时候过来的。

    权衡片刻后,宋老夫人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一瞬间的好感拔除起来也容易,“季家这孩子瞧着倒是挺好的。”

    宋嘉禾轻轻的点了点头。

    宋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这么看来,阿瑶的事十有八九能定了,两人倒也是登对。”

    宋嘉禾默了默,宋老夫人有这个想法,很正常。上辈子她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这种人家的孩子,婚嫁从来都少不了利益的考量。眼下局势,魏季联姻,两家双赢。

    当时她还在想不知道这位季表哥能不能收服骄傲的魏歆瑶,她可是出了名的眼光高。那会儿宋嘉禾纯粹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情。

    后来才知道,魏氏根本没想过把魏歆瑶嫁给季恪简,或者说是开不了这个口。因为魏歆瑶一桩是非被季恪简亲眼撞见并且识破了,虽然事情被魏家掩了下去,但是当事人心知肚明,魏家怎么好意思让季恪简娶魏歆瑶。

    季恪简这次过来是有要与魏家相商,以贺寿为幌子罢了。

    这些话,宋嘉禾没法与宋老夫人细说,遂她道:“祖母放心,您的意思我明白。”

    宋老夫人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这么多年了,难得见这孩子对人另眼以待,却是这么个结果。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形势比人强。

    回到降舒院,宋嘉禾就有些恹恹的,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荷塘。

    现在的魏歆瑶成不了她的麻烦,可以后会是她的大麻烦。

    女儿家的心思真难猜,魏歆瑶明明十分讨厌季恪简,大抵是恼羞成怒的缘故,她还屡次三番捉弄季恪简。却在他们定亲后,想方设法针对她,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魏歆欺软怕硬,欺负不了季恪简就找她泄愤,哪想她是因恨生爱,简直了!

    第32章

    “六姐!”人未到声先至,这家里也就宋嘉淇这个大嗓门了。

    宋嘉禾懒洋洋地转过头,连竹榻都懒得下。

    宋嘉淇一见她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就惊了,“六姐,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宋嘉禾慢吞吞地摇头,寻了个借口,“眼看着姑祖母的寿诞没几天了,可我的画有些不顺。”

    宋嘉淇心有戚戚,她们姑祖母梁太妃喜欢炫耀儿孙,尤其是女孩儿,就连她们这些侄孙女也不能幸免。

    寿诞那天,梁太妃十有八九会把她们送的贺礼展示给宾客们观赏,反正以前都是这样的,所以要是不想露怯,她们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用心准备。

    年纪小的还能由长辈帮忙,她们这年纪就必须自己亲手准备方显诚意了。其实梁太妃此举也是为了替女孩们扬名。

    “你的貔貅雕的怎么样了?”宋嘉禾问。宋嘉淇学了近一年的木雕,便决定雕一头小貔貅,女孩儿里学这个的少之又少,这礼物倒是十分别出心裁。

    宋嘉淇吐了吐舌头,“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哦!”

    宋嘉禾溜她一眼,“你不会交给下面人去做了吧。”

    宋嘉淇嘿嘿一笑,“大致形状我雕出来了,可一些小细节实在雕不好,只要找人稍稍帮一下,只要能见得了人就好。”她不要求一鸣惊人只要不垫底就好。

    “六姐要是来不及,不如也找人帮帮忙?”宋嘉淇出馊主意。

    “我跟你有仇?”宋嘉禾斜嗔她一眼,画这种东西,一旦弄虚作假,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宋嘉淇讪讪一摸鼻子,嘟囔,“开个玩笑嘛!”她歪头看着宋嘉禾,“还有七天呢,六姐急什么!咱们去玩吧,玩一玩就高兴了,一高兴也许就顺利了。”

    说得好有道理,宋嘉禾挑眉,“玩什么?”

    “烤鹿肉好不好?”宋嘉淇眼巴巴的看着要笑不笑的宋嘉禾,两天前,六姐在园子里烤鹿肉,吃得他们几个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据她姐说她偶然得到的那调料的功劳,反正外头寻不着。

    宋嘉禾哼哼两声,就知道她打的这个注意。突然想到自己在魏阙面前是不是也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思及此,宋嘉禾脸莫名有些发烫。

    “六姐,好不好嘛?”宋嘉淇抱着宋嘉禾的胳膊开始撒娇。

    宋嘉禾冷酷无情的拒绝,“吃多了上火,过几天再做。”

    “啊!”宋嘉淇的失望之情无以言表。

    宋嘉禾不为所动,她手里的调料也就够再做两次的了,自然要省着点。哪好意思再去跟人要,她可没这么厚的脸皮。

    宋嘉淇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见她铁石心肠,不由垂头丧气。摸了摸胸口,觉得有点心塞。

    瞧她焉哒哒的模样,宋嘉禾心情诡异的好转了些。

    季恪简可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惹了小姑娘不高兴,见过宋老爷子和宋铭后,他就随着宋子谏去了沉香院。

    屋子里头的林氏正翘首以待,见季恪简进门了,登时喜笑颜开。在温安院有些话她也不好多问,这下子可算是能够畅所欲言了。

    “你母亲近来如何,之前信里说睡不好?”

    季恪简温文而笑,“吃了姨母寄过来的药就好了许多,母亲还让我好好谢谢您。”

    林氏便更高兴了,“说什么见外话,只要你母亲吃了有用就好,回头我再让寄一些过去。”

    季恪简郑重谢过。

    见他彬彬有礼,林氏笑逐颜开。又问了他大姐情况,大姐生了二子一女,季恪简最小,长子早些年意外去世,长女也早已出嫁为人母。

    季恪简含笑道:“大姐一切都好,我出发前几天,大姐刚诊出身孕。”

    林氏喜不自禁。

    望着林氏脸上由衷的喜悦,季恪简笑容更温和。

    林氏又问了些家长里短,说到动情处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说来唏嘘,她们姐妹感情自幼就亲厚,却都是远嫁,还隔了千山万水。这二十几年也就见了寥寥几面。最近一次,还是四年前,她和大姐约好了一道回去给父亲贺寿,这才见了一面,那会儿季恪简还是朗朗少年。

    望着眉眼更挺俊的外甥,林氏就想起了宋嘉卉,“你卉表妹在养伤,遂不好过来见你。”季恪简进闺房探望也不方便,到底两人年纪都不小了。

    季恪简面含担忧,“卉表妹伤的严重吗?”

    林氏见之欢喜,道:“不慎摔了一跤,不要紧,休养两天就好。”

    “如此便好!”季恪简一幅放了心的模样,落在林氏眼里更是高兴。

    又闲话几句,林氏心疼的看着季恪简,“你奔波了一路,先回长青院洗漱下解解乏。”

    季恪简便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那我便先回去收拾下,待会儿再来陪您说话。”

    林氏笑容满面,“去吧,”又扭头对宋子谏道,“你表哥头一次来,好生招待。”

    宋子谏垂首应是。

    望着并肩离去的儿子与外甥,林氏满脸的慈祥,眼里笑意越来越浓,片刻后她站了起来,去了锦绣院。

    靠坐在床上的宋嘉卉萎靡不振,想起几天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魏阙面前出的丑就恨不能时光倒流,重来一次。

    进门的林氏见她这模样顿时心疼,那事与姑娘家而言,到底面上过不去,她也不想多说刺激了她,遂道:“今儿你季表哥来了,你还记得你表哥长什么模样不?”

    那会儿她都十一岁了,怎么会不记得,何况这位表哥生的还挺好看。林家那个三表姐恨不得自荐枕席,明知他都有未婚妻了还如此不知廉耻,果然是小娘养的。

    也是因此宋嘉禾对季恪简印象颇深,遂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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