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梦寐以求的美味,宋嘉禾差点就要幸福的热泪盈眶,就是这个味。无数次的回忆起来,可她就是做不出这个味道,越做不出越想念,抓心挠肝的想,宋嘉禾都快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

    魏阙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间或让二人吃些瓜果解腻。

    看得一旁的青书眉头跳了又跳,她隐隐觉得不对劲,魏阙太体贴了。可看起来魏阙照顾的是小少爷,她家姑娘倒像是沾了小少爷的光,又让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宋嘉禾吃了一瓣橘子,要不是场合不对,都想揉一揉肚子,好久没吃的这么心满意足了。她掏出袖子想擦拭嘴角,不妨带出了之前求的平安符,眼看平安符飞向火堆,宋嘉禾惊叫了一声。

    斜刺里冒出来一直手堪堪在平安符落入火堆之际接住了,宋嘉禾紧张的看着魏阙:“三表哥,你有没有烫到?”

    “没事,”魏阙嘴角弯出愉悦的弧度,他把平安符还给宋嘉禾,见她不放心的盯着他的手,遂在她面前翻了两下手掌,“你自己看。”

    看着是没事,宋嘉禾松了一口气,留意到他手心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目光突然凝住了,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宋嘉禾眉头轻轻皱起来。

    “姐姐?”小嘴油乎乎的宋子谚奇怪的看着出神的宋嘉禾。

    宋嘉禾回过神来,脸红了下,掩饰性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没事就好。”她低头检查手里的护身符,完好无损,眉头微微疏散了一些,平安符怀了,到底兆头不好。

    肚子溜圆的宋子谚满足的打了个嗝,瞄到宋嘉禾手里的平安符,蹬蹬跑过来:“六姐,三表哥也要去打仗,送一个给三表哥,菩萨是不是也会保佑三表哥平平安安了。”

    话音未落,宋嘉禾就觉手里一空,小东西已经抓着平安符跑去献殷勤了。谁说女生外向,男生更外向好不好!

    宋子谚十分大方的把平安符塞到魏阙手里,还合上了他的手掌:“六姐说,这个符会带来好运的,”说着还扭头看向宋嘉禾,“是不是,六姐?”

    宋嘉禾笑着点了点头,他对他们姐弟有救命之恩,送一个平安符自然该,她是不便送的,宋子谚送了正好。

    魏阙看着躺在手心的平安符,道:“这是表妹替表叔和子谏表弟求的,给了我,不就少了。”

    宋嘉禾摇了摇头:“表哥放心,我求了六个平安符,尽够了。胧月庵的平安符向来灵验,尤其这还是明惠师太亲自画的,表哥带在身上也好求个心安。”她一共求了六个,每人三个,哪怕弄坏了,弄丢了也不打紧。

    “够了,我们够了!”宋子谚在一旁应和。

    魏阙便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多谢表妹表弟。”

    见他郑重的收了起来,不管回去后怎么处置,起码这一刻宋嘉禾是高兴的,谁也不愿一番好意被人视如敝履。

    见魏阙收下平安符,宋子谚比谁都高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自己正在练的枪术。便兴冲冲的捡了一根树枝做银枪,要向魏阙炫耀自己的枪法。

    宋嘉禾完全不懂他哪来的底气,算了,他高兴就好。

    在宋子谚表演他那变形到不知哪个旮旯里的的枪法时,宋嘉禾突然想起了梁王府那一摊子事,默默的坐过去一点。

    魏阙侧脸看她。

    宋嘉禾犹豫了下,小声问:“三表哥,柯世勋的死?”

    魏阙温声道:“是大哥做的。”

    宋嘉禾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走了,虽有怀疑,可到底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心下难安。

    想了下,宋嘉禾又厚着脸皮期期艾艾的开口:“三表哥,世子做的事,王爷知道了吗?”以前宋嘉禾都是喊魏闳大表哥的,可自从撞破他和米氏奸情之后,魏闳温润君子的形象在她心里轰然倒塌,再知道他杀了柯世勋,宋嘉禾是一点都不想喊他表哥了。

    “父王已经知晓。”魏阙道。

    宋嘉禾想也是,她记得上辈子,魏闳也参加了这次出征,并且还立了大功。虽然知情人都知道他就是干坐着摘了别人的果子,可不明真相的百姓不知道啊,还夸他文武双全来着。

    这辈子魏闳可没这好运了,且梁王肯定对他失望的很,一想宋嘉禾就觉大快人心。

    再看魏阙,宋嘉禾越看越顺眼,魏闳既无德又无能还心狠手辣,这样的人上位,岂不是祸国殃民。

    于是宋嘉禾郑重其事的看着魏阙,拿起了一旁的茶杯举起来:“我先在这里预祝表哥旗开得胜,功成名就。”

    魏阙笑看一眼笑意融融的宋嘉禾,端起酒杯:“借表妹吉言,表妹随意。”说着一饮而尽。

    宋嘉禾喝了一口茶水,心道,她说的可不是什么空话,都是事实。此次一战的影响远超众人想象,等战火结束,天下局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嘉禾又喝了一口茶,突然有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然而她只知道结果和几次重大事件,旁的一无所知,所幸结果是好的,免了她纠结怎么提醒长辈。

    第65章

    “你叫什么名字?”小小的宋嘉禾拉着少年的手,仰着嫩生生的脸认真的问。忽然之间察觉到手感有异,低头一看,就见他宽阔的掌心处横亘着一道凸出的伤疤,还泛着红印,像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

    “疼吗?”小嘉禾眨了眨眼,伸出右手的食指给他看,“肯定很疼,我被绣花针扎了一下,好疼好疼的,祖母说吹吹就不疼了。”

    说着小嘉禾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了一口气,吹完又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满鼻子让人心安的松香。

    吹了好几下后,小嘉禾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问:“是不是不疼了?”

    “不疼了。”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小嘉禾喜笑颜开,拉着他要往里走:“我请你吃枣泥山药糕,特别特别好吃。”

    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小嘉禾委屈的瘪了瘪嘴:“你不喜欢吃枣泥糕吗,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我家厨子可厉害了。”

    “你到家了,我该走了。”

    察觉到他在收回手,吓得小嘉禾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的瞅着他:“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宋嘉禾聚精会神,想听清楚他的名字,可她什么都听不到,就连眼前的景象也犹如被投了石子的湖面,扭曲起来。

    躺在床上的宋嘉禾张开眼,盯着床顶的海棠花纹,好不失落,他到底叫什么什么名字啊!宋嘉禾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关键时刻掉链子,简直蠢死了。

    忽的,宋嘉禾身体一僵,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我记得他的手……”

    被吓了一跳的青书青画掀开床帐一看,就见宋嘉禾郁闷的抱着脑袋,可怜极了。

    “姑娘,您怎么了?”

    宋嘉禾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的咬了咬指尖,他的手,然后呢?她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宋嘉禾生无可恋的倒回床上,重重的摔在床褥里,又忘了,又忘了,又忘了!好气哦!

    宋嘉禾恨恨的捶了下床榻,大叫了一声。

    青书和青画面面相觑,姑娘这是怎么了?

    青画小心翼翼的追问:“姑娘,您怎么了?”

    “我梦见我小时候走丢那回那我送回来的那人了,可是我一点关键的信息都没记住。”宋嘉禾哭丧着脸,语气哀怨。

    “也许下次就记起来了,姑娘别太耿耿于怀了,好人定然会有好报的。”青画安慰。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可不能亲自道谢,总归遗憾。宋嘉禾揉了一把脸,又坐了起来:“待会儿我要吃枣泥山药糕。”枣泥山药糕多好吃啊,香香甜甜的,他居然不想吃。

    青书应了一声就命小丫鬟去厨房传话。

    梳妆毕,宋嘉禾便去向长辈请安,林氏已经出了月子,不过气色明显不如小产前红润,看起来也不如之前年轻了,这一场小产生生让她老了好几岁。

    沉香院里的请安,向来是听不到太多宋嘉禾声音的,尤其眼下宋铭和宋子谏都不在,宋嘉禾的话就更少了,她和林氏无话可说。

    便是林氏自己也不知道该对宋嘉禾说什么,在宋嘉禾面前,她有着难以言说的胆怯。

    幸好还有两个小弟弟,特别是宋子记,小家伙正是话最多的时候,有他在就安静不了。

    片刻后,林氏带着儿女前去温安院,宋老夫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心情很好的模样。

    宋嘉禾心念一动,笑眯眯的凑过去:“是不是父亲和大哥来信了?”

    宋老夫人嗔她一眼:“就你聪明。”又拿了两封未开封的信件递给林氏,“老二和子谏给你的。”

    林氏心头一喜,黯淡的面庞瞬间亮起来,道谢后连忙接过来,迫不及待的看起来。

    宋嘉禾欢欢喜喜的问宋老夫人:“父亲大哥怎么样了?”

    因都是些家常话,故宋老夫人把信递给了宋嘉禾:“你自己看吧!”

    拿到信的宋嘉禾一目十行看下来,就知道宋铭报喜不报忧了。

    刚回来那一阵她就把自己记得的重要事情默下来,防止时间久了自己忘记。这场仗的内容她也记了几笔,都是事后才听来的。

    俞家废天业帝拥立小皇帝后,有逐鹿之野心的诸侯都打着清君侧正乾坤的旗帜发兵京师,荆州王氏、豫州吴氏,徐州卢氏……一些小势力还抱团搞了一个联盟。

    一大群人聚在京畿周围,有实力攻城的怕辛辛苦苦攻下京城后,让人渔翁得利,所以按兵不动。实力不足的私下串联,煽风点火,希望别人去当那只出头鸟,乱糟糟一团。

    倒是便宜了京城内的俞家,缓过一口气来。京城城墙高而坚,粮草充足,耗上几年都不成问题,然远道而来的各路‘义军’可没这运气,每多待一天,所消耗的粮草那都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僵持之下,陆陆续续有人撑不住灰头土脸的撤兵了,深恨当时被京城这金光闪闪的招牌晃花了眼,脑子一热就跑来凑热闹。

    据小道消息,就是魏家内部都有人建议撤兵,不过梁王压下了这种声音。

    宋嘉禾估摸了下时间,这会儿军营里保守派和主战派应该已经吵得热火朝天了,宋铭是主战一派,可开战势必要伤筋动骨损元气。然撤兵,极有可能让京城落在王氏吴氏手里,想夺回来,可没那么容易了。两家兵精马壮,可比俞家难缠多了,届时王氏或者吴氏就是正统大义,魏家则成了裂土封疆的乱臣贼子。

    宋铭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个困局就能解开了。

    夕阳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群山之后,梁王望着朝霞下美轮美奂的京城,突然抬手指着京城:“上一次为父来京城还是十三年前,先帝驾崩。不知下一次进京会是何时?”

    “明日。”魏阙声平音稳,神色如常,彷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梁王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压迫。

    魏阙坦然回视,目光灼然。

    “好好好!”梁王一改严肃之色,大笑起来,欣慰的拍着魏阙的肩膀,“吾得此佳儿,何愁不能横行天下。”

    魏阙垂下眼睑,抬手一拱:“定不负父王所望!”

    “天色不早了,回去准备下吧,为父等你的好消息。”梁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阙行礼告退。

    回到营帐之后,魏阙便开始更衣,不经意间摸到胸口的平安符,魏阙动作一顿。他低头看了半响,忽的一笑,眉眼温和。

    平安符,保平安,他当然会平平安安。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天色一暗,魏阙便出现在神策军的营地之内,走入一营帐,只见地面上有一能供三人经过的洞口。

    魏阙望一眼那黑漆漆的洞口,拿着火把走了进去,随后不断有神策军进入。

    这地道是这一个月挖出来的,直达京城。魏阙早年江湖游走,身怀绝技的三教九流认得不少。这地道就是请了一朋友帮的忙,此人连依山而造的皇陵都能挖洞钻进去,京城更不在话下。

    约莫一刻钟之后,魏阙出现在北城门附近的一座普通的宅院内,一流里流气的青年溜溜达达的走过去:“稀客啊稀客!”

    魏阙对他笑了笑:“有劳了。”

    “好说好说,只要魏三爷将来拿下这京城后封我个大官做就行,尚书丞相什么的我都不嫌弃。”

    “回头我会转告我父王。”

    “嘁,感情你还做不了主啊!”青年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那你这么拼命干嘛,你们魏家驻扎在北城门外,吓得俞家派了重兵把守着,你这一出去可就是一场苦战了,搞不好小命都丢了,就算是打下了京城,不也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听的一群人白了脸,这不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吗?这是来帮他们将军的还是来害他们将军的。

    其中一人目光闪了闪,又飞速低下头。

    魏阙不着痕的收回目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来。”

    青年哼了一声,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行了,你去浴血奋战吧,我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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