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的二十军棍也完了,躺在那里,喘着粗气,下身都是血。

    小皇帝似乎很害怕,小手死死攥着陆栖行的衣服,小脸埋在他的脖子处,浑身轻颤。

    陆栖行轻轻把他放到地上,平视着他道:“皇上,蒙统领来接你回宫了。”

    小皇帝眼神闪了闪,纯净的目光中带着天然的信任:“皇叔,你不跟朕一起回宫吗?”

    陆栖行瞥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的蒙丁山和萧亦然,轻轻掰开小皇帝的手,平视着他,眼神带着鼓励:“皇上,你乃天下之主,臣等都是你的子民,蒙统领亦然,他送你跟微臣送你是一样的。”

    小皇帝似懂非懂,但到底不再抗拒。

    旁边的蒙丁山松了口气,连忙请来歩辇:“恭迎圣驾回宫!”

    待小皇帝上了歩辇后,他又安排人把重伤的萧亦然抬上了马车。

    蒙丁山带来的御林军井然有序地退去,不过转眼的功夫,小巷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方。

    虽然借着“以下犯上”这个罪名狠狠地打了萧亦然一顿,但陆栖行、祁襄、章卫三人的脸上都没一丝喜色。

    萧亦然并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草包,他今天敢跑到这里来拦陆栖行,而且还拉拢了蒙丁山,绝对是有备而来。

    偏偏又被他看到皇上遇刺的那一幕,若是平常,即便带皇上出宫不大符合规矩,朝臣们顾忌着王爷和皇上的亲叔侄关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发生了今晚行刺这样的意外,那就不一样了,明天,朝臣们定会对王爷群起而攻之。

    祁襄皱眉,看着街边死透了的尸体,挥手招呼属下:“查!”他就不信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章卫皱眉,偷偷看了陆栖行一眼,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他们似乎不想要我们的命,攻击的时候并未尽全力。”

    祁襄听到这一句差点跳起来:“怎么回事?”

    目光却是投向了陆栖行。

    傅芷璇听到这里,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可不想听到这些皇家秘辛,现在也没她的事了,她可不可以走了?

    她以手撑地,欲借力站起来,溜到一边。

    可手刚一碰到坑坑洼洼的地面,下一瞬,一股钻心的疼从膝盖上冒了出来。

    “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她的膝盖也瞌伤了,刚才光顾着紧张,竟忘了痛。

    她呼痛的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晚上格外引人注目,陆栖行几人连同上百将士齐刷刷地扭头盯着她。

    傅芷璇被几百只眼睛盯着,很不自在,讪讪地说:“我……这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陆栖行蹙眉:“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么个大活人他们都没看见么?傅芷璇低下头偷偷翻了个白眼。

    还是祁襄突然想起她,替她解了围:“殿下,是这位夫人好心跑来通知咱们,不然属下还来不了这么快。”

    章卫诧异地看了傅芷璇一眼,拱手客气地说:“多谢夫人仗义相助。”

    傅芷璇被他这正儿八经的行礼搞得很是尴尬,勉强笑了笑:“章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她也是为了自保,不然皇帝若是出了意外,刚才在场的人全部都得陪葬。

    章卫偷偷看了陆栖行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眼珠子一转,大声嚷道:“哎呀,夫人,你受伤了?”

    傅芷璇连忙摆手:“没事的,都是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顿了一下,她福身借机开溜:“若无事,那民妇就先告退了!”

    说完,踏出脚,努力保持平时走路的样子。

    章卫看着她明显有些僵硬的步伐,又偷偷瞄了一眼自家王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关键时刻不出手,等着后悔吧。

    祁襄看着章卫热络的样子,等傅芷璇走远了,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跟她很熟?”

    章卫下意识地扭头看了陆栖行一眼,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也就是见过她两次而已,两面之缘!”

    祁襄不解地看着他:“我只是问问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还不是怕你害死我!章卫翻了个白眼,当着陆栖行的面,也不好跟祁襄咬耳朵,只能把话题转开:“对了,刚才咱们是不是说到刺客了。老祁,你有所不知,这些人一看萧亦然来,也没挣扎一下,提起刀,反手就抹了脖子。那个干脆利落,这哪是刺客,分明是死士。”

    久久未出声的陆栖行也道:“没错,章卫说到点子上了,这些人是存在死志而来,你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果然,去搜查的士兵很快就回来报告了,屋子里除了灯笼什么都没有。而这些刺客的武器都是最普通最流行的制式武器,并无什么特别的,他们的衣服也是最简单的布衣,上面没有任何的标志和私人物品。

    底下的人空手而归,祁襄很郁闷,但更多的是担忧:“殿下,这群刺客来历神秘,找不出他们的来历和幕后主使者,只怕对咱们不利。”

    小皇帝若是死了,陆栖行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今天又是他带小皇帝出来的,那些帝党本就多疑,这次肯定会怀疑到陆栖行头上。

    要想洗刷他的嫌疑,只有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陆栖行沉吟片刻,神色自若地说:“传本王的命令,明日朝堂上,谁也不许动,性子急的几个家伙,全给的告病不上朝。”

    祁襄眉心挤做一团,甚是不解:“可是就这么让他们随意往殿下头上泼污水吗?”

    陆栖行冷笑了:“不让他们泼污水,怎么看得出来究竟有多少墙头草呢,又怎么看得出还有多少牛鬼蛇神在暗中作祟。放心,没有铁证,他们不敢拿本王怎么样。”

    祁襄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试探地询问道:“殿下心里莫非有了怀疑的人选?”

    陆栖行瞥了他一眼:“你觉得除了萧家还能有谁?行了,祁襄,不必忧心,带着你的人回去,天还塌不下来!”

    祁襄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真是不明白,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自家殿下这些年对皇上真是尽心尽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简直是视若亲子了。而且还竭力控制手上的权力,若非他纵容,现在朝堂上哪有萧家说话的份儿。

    这萧家脑袋发什么晕,竟木仓头调转,突然跑出来对付殿下。

    这一点也是陆栖行疑惑的。他虽厌恶萧太后,但因为念及皇上小小年纪已经没了父亲,不忍再让他失去母亲,因而对萧太后诸多忍让,甚至在三年前曾隐隐向萧太后表过态,在皇上亲政之前,他不会成婚,以让萧家和帝党安心。

    三年来,他恪守承诺,别说成婚,连别人送来的美人都一概不收。公事上对朝事恪尽职守,从不逾矩,对萧家子弟,虽无扶持,但也没有明显的打压。

    陆栖行可以拍着胸口说,天下再也没有他这么大公无私的摄政王了,萧家应该很满意才对,为何还会与他撕破脸皮?

    陆栖行直觉这里面很可能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让萧家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思忖半晌,他猛然勒住缰绳,回头对身侧的章卫道:“立即派人过去盯着萧家,好好查一查,最近这段时间有哪些人进出过萧家,这些人的身份分别是什么,还有太后哪儿也盯着,看谁进宫给她传递过消息。给本王查仔细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

    章卫颔首:“是。”

    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殿下,那好像是傅夫人和她的丫鬟。”

    马路上,傅芷璇扶着小岚的肩,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她的身上。

    “夫人,你慢点。”小岚看着她一瘸一瘸的脚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恨自己没用,关键时刻发愣,最后还要主子来救她,不然夫人也不会伤了腿。

    傅芷璇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没事的,小岚,你还撑得住吗?好像再拐两个街就有一家药铺,咱们再坚持一下。”

    小岚点头如捣蒜:“撑得住,撑得住,夫人,你别说话了,奴婢扶着你,一会儿就到了。”

    “上来!”忽然,一匹骏马不知何时跑到了她们旁边。

    主仆俩回头,瞧是陆栖行,傅芷璇连忙松开扶着小岚的肩,福身行礼。

    陆栖行看着她单脚站立的腿,眉头拧得死紧,都什么时候了,还用她行礼,他缺她这一礼?

    他脚步一滑,跳下马,推开小岚,伸手抱着傅芷璇,把她抱到马车上,随后,他也跟着跃上马,把傅芷璇环在前面,一夹马腹,马蹄飞扬,疾驰在宽阔的大街上。

    他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等傅芷璇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到了马上。

    虽然陆栖行的手很规矩,只是虚虚扶着她的胳膊,两人之间还隔了好几寸距离,傅芷璇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她抚了抚耳侧的鬓角,没话找话:“有劳殿下了,前面往右拐,那条巷子里面就有一家药铺,殿下把民妇送到那儿就是。”

    陆栖行看着她漆黑的发顶,鼻翼间传来一阵清淡的女儿香,淡淡的,清雅宜人,就像她给人的感觉。初看平平无奇,但每次都能给他找点事做,偏偏他还没法责怪她。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懊恼情绪顿时去了一半儿。

    把傅芷璇抱上马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举动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他今晚应该是被萧家一声不吭就破坏了双方默认的契约冲晕了头,所以才会做出这等不理智的行为。

    但现在看到傅芷璇僵硬地挺直背脊,一副恨不得马上跟他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心里又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黑漆漆的,那大夫早睡下了,再说,会把药铺开在这么偏僻地方的人,想必医术也不怎么样!”

    傅芷璇勾起唇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位摄政王殿下今儿的心情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迁怒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大夫。

    她得谨言慎行,千万别惹怒了他才是。

    于是,傅芷璇闭上了嘴,低垂着头,静默不语。

    一时之间,空气中只有马蹄疾驰的声音。

    穿过洛河两岸的大街,路上晚归的行人渐渐少了起来,灯火也时明时灭,光线逐渐暗了下去。

    暗淡的夜色中,眼前这人的轮廓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陆栖行骤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对着她的头顶发了一会儿呆,心情顿时变得不好了,为了打破这种静谧的尴尬,他主动道:“怎么不说话了?”

    傅芷璇听了嘴角一抽,他这是让她自己找话题?

    可她与这位摄政王殿下实在没有任何的共同话题啊。

    傅芷璇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你别难过,民妇相信你,今晚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怎么说?”陆栖行淡淡地问道,嘴角绷直,心情莫名地恶劣起来。她才见过他几次?就说相信,这相信未免太廉价了。君不见,连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交情颇深的曹广都不相信他,一直防着他!

    因为背对着他,傅芷璇没发现他的异样,径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殿下对皇上的事从不假手于他人,殿下看皇上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慈爱,就像……就像民妇的父亲看民妇一样。”

    迟疑了一下,她又道:“而且危急时刻,殿下把皇上护在了怀里。那一刻,人的反应做不了假,骗不了人。”

    陆栖行脸上的讥嘲表情突然凝住了,心中激潮澎湃,似那涨潮的大海,一浪翻过一浪,难以平静。

    他的苦心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妇人都能看见,为何萧家看不见,曹广看不见,文武百官也看不见?

    见他久久没回话,甚至连臀下的马放慢了脚步,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傅芷璇的心开始提起来,惴惴不安,莫非她说错话了?

    “殿下,是民妇失言……”

    突然一只长臂伸出,猛然一拽,把她拉入怀中,傅芷璇是话也跟着戛然而止。

    第56章

    “夫人, 你发烧了吗?”小岚看着傅芷璇红通通的脸, 很是疑惑。

    傅芷璇连忙摇头, 不自然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可能是有点热!”

    “那奴婢去把炭火拨小一些。”小岚信以为真。

    她扭头往火炉边走去,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傅芷璇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抚了一下鬓角,眼神紧张地瞥向门口,祈祷来的千万别是陆栖行。

    想到先前那尴尬的一幕,傅芷璇现在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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