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禄看到其父踹在其子肩头的一脚很重,其子滚翻在地,摸着肩膀表情痛苦,便赶忙向其父求情:“爹,玉琅人年纪小,经的事少,他不懂……”

    萧永清转脸就朝着萧延禄骂:“他不懂事,你偌大年纪也不懂事吗?玉琅是你教大的,他蠢,你也好不了哪里去,你们父子两人太让我失望了!”

    萧延禄闻言莫名地眼角一跳,感觉不太好。

    停了停,萧永清才忧心忡忡地说:“这一回我二弟怕是会抓住玉琅的错处,挑动族人来闹,让玉琅坐不稳嫡长孙之位。为免此事牵连过广,我决意废去玉琅接掌萧家的资格。”

    “爹!”

    “祖父!”

    萧永清不为他们恳求的眼神所动,继续道:“即日起,将玉琅继室彭氏所生之子文渊送到松鹤堂,由我另选乳母照料养大,长大之后若是他成才,则由他从延禄手里接掌萧家,若是他也不成才,那么这萧家族长之位,我将让给我二弟。”

    “爹……”

    “祖父……”

    萧永清疲倦地挥挥手:“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罢。”

    萧延禄犹然不死心地说:“爹,您这么做,不是让沈家人称心快意了么?还有,您既这么做了,为何不去见沈昌,说萧家已然惩罚了不孝子玉琅,还请沈家继续与我们合作呢?”

    萧永清听了,霍然转身,盯着萧延禄冷冷道:“你以为我惩罚玉琅是为了沈家,你个猪脑子!我是为了让你二叔他们没有由头把你也牵连进去。另外,我们萧家好歹也是金陵四大望族之一,沈家写这么一封信来,他们定然是思虑周祥,就怕玉琅以后执掌萧家,与沈家为敌,故而才不跟我们萧家合作,不想让我们萧家继续壮大。他们既是做出了要跟咱们萧家决裂的打算,又岂会因我拉下身段儿请求继续合作就跟我们合作的?我废掉玉琅接掌萧家的资格,一来可以保住你,二来向沈家示弱,也可以让他们不会落井下石,再在我们萧家身上踩上一脚。粮食卖不进京了,咱们每年得少赚不少银子,可是你也晓得朝廷开了海禁,咱们可以走海,往外洋运货赚钱。北路走不通了,我们可以走南路,我就不信了,离开沈家,咱们萧家就不行了!”

    萧延禄听完先是怔愣了下随即躬身下去道:“爹,儿子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永清慢慢转身,不再说话,往松鹤堂里面走。

    萧延禄听不见其父的脚步声了,这才过去将萧玉琅扶起来。

    一看,萧玉琅哭了。

    他只得劝儿子想开点,虽然儿子做不成萧家族长了,可是儿子的儿子不是还有资格吗?

    “这能一样么?爹,我好不甘心呀!”萧玉琅拿袖子擦着眼泪伤心地说。

    萧延禄给了他头上一巴掌,叱骂他:“你还想干嘛?还想折腾?你是不是想被你祖父赶出萧家才算完?你给我老实点儿,别再闯祸!”

    萧玉琅缩着头答应了。

    他现在心里是更恨沈婉了,但是现在他是一点儿招都没了,只能忍气吞声继续往下过日子。

    沈家跟萧家不再合作的事情很快就被萧家二房的萧永泰等人知道了。

    果然如同萧永清先前预料的那样,萧永泰挑动萧氏族人发难,不但要求废掉萧玉琅接掌萧家族长之位的资格,还要问责萧延禄,甚至要将萧玉琅除族,赶出萧家。

    最后还是萧永清拿出了一座矿山给二房,才让萧永泰等人不闹了,接受了废除萧玉琅接掌萧家的资格,让他儿子文渊和二房的萧永泰的重孙文瀚一样有接掌萧家的资格,这事情才平息了。

    萧家发生的这些事情,不久之后就传到了沈昌耳中,除了外头传的消息,还有余氏在萧家的耳目打探的消息。

    沈昌又把这些事情去对其母郦老太太说了。

    郦老太太便说:“看来萧永清还没有老糊涂。晓得他那个孙子是个不成器的,不能把萧家交在他手里。这事到此为止,咱们沈家以后就跟婉儿找来的那两个大粮商合作,运粮去京里卖。以后咱们跟萧家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

    沈昌点头。

    从延年堂出来之后,他去书房里写了一封信,把萧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写下来,还有君珮的近况一并写上去,派人送去了苏州沈家老宅。

    沈婉接到其父的信时,已经进入了十月,恰好是君珮一岁生辰那天。

    女儿不在身边,她这个当娘的还是一早起来就让赵四娘买了不少菜,打算今天做上几桌菜为女儿庆生。

    景兰又陪着她去苏州的庙里为君珮祈福礼佛进香,至晌午才回到金河镇沈家老宅。

    两人之前就商量了在君珮满周岁生辰这日,景兰不去绸缎铺子里,陪着沈婉。铺子就让平安和新招的几个伙计照应着。

    沈家老宅的下人和护卫们知道今日是小小姐的生辰,都分别来向沈婉说了些道贺的话,各个送上一些小孩儿们玩的用的东西,说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是他们的心意,惟愿小小姐平安健康长大。

    沈婉收了,让他们自去享用好酒好菜,她则是跟景兰两人在西次间的宴息室吃饭。

    晌午饭吃完,两人在西次间南窗下的罗汉榻上坐着,一起喝茶闲谈。

    外头白菊禀告说,金陵沈家来人送了信来。

    沈婉隔着帘子让白菊把信拿进来,接了信,从信封里面拿出信来细细地看,看完了她笑着递给景兰,说:“兰儿,你快看看,这也是一份儿送给君珮的礼呢,还有,我爹说君珮会喊人了,长得也好,我心里甚为快活。”

    景兰“哦”一声,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一遍,最后笑起来说:“果然是一份儿礼。这一回萧玉琅可算是晓得好歹了,看他以后还敢招惹你不?萧家族长还算是个明白人,晓得萧家交到他手上要玩完儿。”

    沈婉端起菊花茶抿了一口,徐徐道:“你没留意信里说,萧家现如今不往北边运粮了,改成买了几艘海船,招募人往南洋走海了。若是一切顺遂,走海赚的银子可不比往北边运粮赚的银子少,萧永清这个萧家族长不可小觑。看来,之前咱们绸缪要让萧家越来越没落,无法在金陵四大望族里头立足,这愿望不易达成了。”

    景兰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盏菊花茶,道:“萧玉琅既已无法执掌萧家,萧家要去走海就让他们去走,他们要靠走海赚银子超过沈家也不大可能。”

    沈婉抿抿唇,看向窗外,目光悠远,说:“可我就怕萧玉琅狼子野心,他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还有,萧永清心思太深,以退为进,咱们也不得不防。”

    景兰顷身过去,看着沈婉,低声问:“那婉婉你的意思……”

    沈婉微微一笑,转眸看向景兰:“还是要让萧家乱起来才行,打蛇要打七寸,一心软,这蛇变成蟒了,就会后患无穷了。”

    第98章

    景兰问沈婉:“那你可否跟我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 又用什么法子让萧家内乱呢?”

    沈婉沉思, 好一会儿才说:“先不忙,咱们得把自己的事情先办好。待我们回到金陵沈家后, 就是我们动手之时。”

    景兰听了也认为沈婉考虑周全,毕竟萧家在金陵,要对付萧家也要沈婉回到金陵之后, 知己知彼,才能采取对策。

    其实景兰考虑到的这些, 只是沈婉决定延迟一些对付萧家的理由之一, 还有理由是不合适对景兰说的,那就是能够帮沈婉打压萧家的人的亲人, 还没有生病, 她还不能凭借给人家治病,攀上可以帮她的人。

    如果她记得不错, 那人是在隆庆三年三月生的病。

    所以, 需要等一等。

    现在她有别的事情忙。

    那就是开了年就把丝厂和织造作坊办起来, 现在是十月,已经需要筹备起来了。

    对于沈婉来说,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 丝厂和织造作坊对她来说都不算陌生。所以,她定下来要办丝厂和织造作坊后,筹备银子,定做织机, 开设为织造作坊提供生丝的丝厂,雇佣工人,这一系列的事情做起来很是顺遂。

    景兰在管理金河镇的绸缎铺之余,沈婉也叫她跟自己一起筹备开办丝厂和织造作坊的事情,让她熟悉各个方面。

    很快过了年,进入隆庆三年,沈婉在其父的朋友们的帮助下,沈记丝厂和织造作坊相继在苏州城开起来。

    虽然在筹备开丝厂和织造作坊的这几个月,沈婉和景兰忙得要死,都瘦了好几斤,可是当丝厂和织造作坊开起来的时候,沈婉高兴不必说了。她说现在她跟景兰,还有君珮,这下子可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产业了,以后进可攻退可守。

    景兰除了跟沈婉一样高兴之外,还多了一些成就感。

    她跟沈婉不同,筹备丝厂和织造作坊,是她穿前穿后都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重生的沈婉见多识广,不会因为开办起一家丝厂和一个织造作坊就有成就感,景兰就有。

    她觉得在这上头取得经验,以后她在没有沈婉指点的情况下,也可以开丝厂和织造作坊了,加上她在金河镇沈记绸缎铺做掌柜两年,她相当于完全跨进了丝绸行业,取得了相关的生产和销售经验。

    接下来,她想去参加到丝厂和织造作坊的管理和经营里面,她对沈婉也提出了这种要求。

    沈婉听了问她:“你可是厌了在金河镇做沈记绸缎庄的掌柜了?”

    景兰说自己其实挺喜欢做绸缎买卖的,但她跟喜欢去接触一些新的领域,比如丝厂和织造作坊。

    沈婉一听,大致明白了景兰是有野心的,想深入了解丝绸行业的方方面面,以及在每个方面都取得经验。将来,她就会独挡一面,不需要自己在她旁边指点了。

    这是好事,可也会让她稍觉不安。

    “兰儿,这事等你及笄了再说罢,下月十一就是你十五岁生辰了。”沈婉将景兰拥进怀中,在她耳畔柔声说。

    一提起十五岁生辰,景兰的心就要一窒。

    她很明白,沈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太多次,两人在红罗帐中缠绵时,沈婉都会说:“兰儿,快点儿到十五岁罢,我等了太久了,太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以前,她也曾觉得两年是很漫长的,在跟沈婉欢爱缠绵时,她未尝没有产生过一种想被沈婉要的冲动,可是想起她曾经跟自己定下的目标,要保持完璧之身,直到她成为自由人。

    沈婉这会儿这么说,她内心里也挺矛盾的。

    到底要不要把自己交给沈婉呢?

    交给沈婉,她这辈子就算是跟沈婉绑定了,即便沈婉私下里把身契还给她,可在表面上,她还是必须得做沈婉的丫鬟,才能跟沈婉相守。

    然而以丫鬟的身份和沈婉相守,她是不愿意的。

    可要是不把自己交给沈婉,又对不起沈婉。

    毕竟沈婉对她一往情深,很爱她,甚至超过了君珮,这样好的一个爱人,要是错过了,这辈子恐怕再难遇到了吧。

    最关键的一点,她可是把人家吃干抹净了。

    人家回头要吃她了,她就不给吃了,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沈婉拥着景兰好一会儿,没听到她说话,就推开她,见到她蹙着个眉毛,貌似在想心事,就伸出手去摸一摸她蹙起的眉头,柔声问她:“想什么呢?”

    景兰笑笑,抬手握住她抚平自己眉头的手,道:“没想什么,就是有点儿怅然,一眨眼,都要十五岁了,光阴冉冉……”

    沈婉重又伸手去搂着景兰的腰,低声笑:“大了不好么,大了才能独挡一面,大了,我们才能如鱼得水,水□□融。”

    这别有所指的话,让景兰霎时背脊过电,耳朵发红了。

    沈婉看了,即刻凑唇过去吻住她,景兰很快软了,两只手抱住她脖颈,回吻她,并沉醉于跟沈婉的这个吻中。

    ……

    二月十一日,景兰满十五岁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这一日,沈婉让景兰在家,金河镇沈记绸缎铺的买卖就让平安和其他伙计们照应。

    早起,春光明媚,沈婉按照古礼给景兰梳了一个秀美的发髻,并给她插上一只白玉簪。

    为了庆贺景兰及笄,沈婉给老宅上下人等都放了赏,还坐着马车去了苏州,租了一艘画舫,去太湖游湖。

    在十五岁这一日,能够出来舒舒服服地玩一次,而且身边还有沈婉这个美人陪着,优美的湖光山色尽入眼底,景兰觉得非常惬意。

    白日在画舫上欣赏湖光山色,饮茶说笑,到晚来,两人洗漱毕,沈婉就拉着景兰到船舱中一边就着那些蜜饯瓜果,啜饮甜酒,一边看湖边那些灯红酒绿之处,听商贩们叫卖。

    彼时的苏州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热闹繁华之处。入夜后,太湖旁边那些酒楼妓馆越发热闹,人声鼎沸,直到下半夜才会慢慢安静下来。

    自从景兰穿过来后,她还是第一次坐画舫游湖,也是第一次在夜晚,于画舫的船舱中,观赏苏州城的夜景。

    沈婉不时会指着船舱外,给景兰介绍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还对景兰说,改日来到岸上那些酒楼去吃它们的招牌菜。

    景兰开玩笑地问:“婉婉,有没有兴趣女扮男装去逛一逛那些妓馆?”

    沈婉睨景兰一眼,伸手过来在她脸上摸一摸:“醉了么,说醉话了?”

    景兰嘿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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