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对着落旌不屑地哼了一声,而一旁的翠云将头埋得低目光闪烁,管家沉下脸对着身后的家丁说道:“仔细地搜。”身后的家丁和仆妇应声而动,不过转眼的功夫便将药炉翻得乱七八糟。

    落旌紧紧地攥着衣角,皱眉道:“管家,刘婶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管家摇了摇头,而刘婶眼角眉梢带着显而易见的刻薄恶意说道:“前些日子,大少爷送了夫人两对翡翠麻花手镯,今早因为大夫人房中进了老鼠,夫人受惊摔碎了手上带着的那对玉镯子,便叫下人把另一对照出来。可剩下那对放在首饰盒中的镯子却是平白无故地不见了,府中小姐奴婢的房间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差你这间药炉了。”

    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中,落旌忍着心中怒气,冷冷说道:“刘婶,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现在的意思是那个偷了镯子的人,是我?”

    刘婶嗤笑了一声:“这个年头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这个扫把星心里面藏着什么花花肠子?何况,翠云和紫堇两个丫头都说看见你在给夫人把脉时,对着首饰盒子左瞧右瞧地,总是一副手脚不干净的下贱样子!”

    落旌被她嘲讽的语气气得浑身发抖:“刘婶,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就凭两个人的一面之词和自己的推断就去怀疑去指责他人,你这样做,不会太过愚昧了吗?”

    紫堇期期艾艾地开口说道:“落旌,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次你弟弟之所以没能参加结业考试就是因为还没攒够钱。其实你如果实在缺钱,大可以去跟夫人老爷说,犯不着……犯不着做这样下作的事情!三小姐她自己都说……说亲眼看见你曾偷偷摸摸地从夫人房里出来过。”

    “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落旌红着眼眶大声道,“君闲才刚刚回来,根本就没来得及告诉我那些他在讲武堂中发生的事情!对没错,我们当年确实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卖身给段府当下人,可是并不代表我们会去偷!——”

    只听‘啪’地一声响,将落旌后面的话彻底给打断了。刘婶手中拿着刚被搜出来的手镯,冷笑一声看向被她一巴掌打在地上的落旌:“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下贱的人,始终都是下贱,不管读的了多少圣贤书,认得多少字,讲得了多少大道理,到头来都是贱骨头!”说罢,她将放在炉子上熬着的药连着罐子一同摔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溅上落旌的小腿上,虽是隔着一层冬衣却仍让落旌疼得尖叫一声。

    落旌疼得倒抽着气,眼眶猩红,倔强说道:“我没偷东西,没偷就是没偷!”

    刘婶被她的眼神看得冷不丁打了一个颤,她悻悻转过头对管家道:“哼,做贼拿脏、捉奸成双,我看这小贱蹄子脸皮也真是厚,连偷的赃物都被搜出来了,还嘴硬得不肯承认!”

    管家叹了一口气,接过那副翡翠麻花手镯仔细地瞧着,确认是大少爷送给夫人的那一对才说道:“落旌好歹在府里做了那么多年,这个孩子是个什么样的心眼大家也不是不清楚,也许……也许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呢?”

    “霍管家这样说,是觉得我看错了,又或者是有人故意将镯子从我娘那里偷了栽赃给李落旌,是吗?”听到这样嘲讽的话语,落旌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朝说话之人看去,却看见段式筠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两条吐着芯子的蛇,带着嫉妒讽刺不甘与狠毒,而少女那高高在上的神态真是像极了当初在上海洋房中那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姨太太。

    众人低头对迈进屋里的段式筠行礼道:“三小姐好。”

    霍管家笑了笑,向少女解释说道:“三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毕竟这一副镯子不是小事,我是担心老爷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恐怕……”

    “所以,就放任一个小偷在我们家里吗?”段式筠冷笑一声,一把将那副翡翠麻花手镯抢过来,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落旌,“霍管家难道不知道大哥送我娘的手镯有价无市?现在人赃并获,你以为你保得了一个偷东西的家贼吗?”

    “我说了,镯子不是我偷的!”落旌撑着自己站起来,下一刻却被一旁的家丁反剪了双手用绳子绑了起来。段式筠递给紫堇一个眼神,紫堇抖着身子指着落旌说道:“霍管家,我……我亲耳听到,落旌跟她弟弟说,等攒够了钱,就要找个机会离开……离开这里。”

    “当初被段家收留,却想不到我们收养了喂不熟的狼,最后倒是反咬了家里一口!”段式筠冷笑了一声拿着镯子离开,回头喝到,“娘因为这件事被气得喘不过来气,霍管家,现在你还不赶紧带着小偷到我娘面前去领罪?”

    霍管家沉默了半响,终是叹了一口气,挥手说道:“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一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日更。

    开心吗?惊喜吗?因为我终于有榜单了啦!(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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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chapter.20众矢之的

    只听‘扑通’一声,落旌被两个家丁推搡着跪倒在府中祠堂外面的青石砖上,少女被汤药淋湿的裤腿被凌冽的东风一吹裤腿便结出了冰碴,然而被烫伤的小腿已经从最初的疼痛变为麻木。

    被绑缚着双手的落旌抬起头,眉目轻触地看向坐在祠堂中怒不可遏的大夫人还有带着鄙夷之色的众人。少女的眼瞳黑得幽深,因为太冷,两片唇畔都被冻成了青紫色。

    等刘婶添油加醋地禀报完,张氏捏着佛珠气急反笑,指着落旌呵斥道:“好啊,段家供你们姐弟吃穿上学,倒是养了两条白眼狼现在反咬了我们一口!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今人赃并获,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地抵死不认!”

    寒风像是刀子一般直往皮上削,落旌冷得打着哆嗦,一张月脸不见半分血色:“……大夫人,我没有偷东西!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也不会认!”

    一旁的式巽不忍地看着狼狈的落旌,转过身拽住张氏的袖子,带着哭腔求情道:“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落旌在家里快十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大家还不清楚吗?!”

    张氏一把挥开式巽的手,怒视呵斥道:“就是家中平日里太纵着这丫头,才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起来!如今她不仅胆子大到想要逃出段家,还偷了家中宝物,我身为家中主母,岂能轻易饶恕这个奴婢!”她看向李落旌,手里的佛珠甩得泠泠作响,“当初我能给你们姐弟两个一口饭吃,现在也能断了你们的活路!刘婶,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狼心狗肺的死丫头!”

    刘婶得意地诶了一声,手里拿了根马鞭,命人将落旌吊起来。

    “等一等。”段式筠冷眼看着要被人吊起来的落旌,手紧紧地攥着袁寒云送来给落旌的那封信,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道,“翠云,紫堇,你们出来!”

    两个丫头吓得忍不住一个哆嗦,连忙跪下来:“小姐有何吩咐?”

    “这种天气里,抽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鞭子,竟然还让她穿着这样厚的棉衣,也是太难为刘婶了!你们两个,去给我把那丫头身上的冬衣给我扒下来!”段式筠轻声细语地说道,却把两个丫头吓得跪在地上发抖。

    式巽愤怒地看向她,不敢置信:“三姐,你疯了吗?这么冷的天,你把落旌的衣服扒下来,你是要害死她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近人情,你……你现在简直不可理喻!”

    段式筠恍若未闻,见紫堇和翠云没动,便转头蹙眉冷声喝到:“怎么,我现在是使唤不动你们了吗?还是说,你们两个想跟那个贱人一起挨打?!”

    翠云和紫堇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埋着脑袋走到落旌身前,哆嗦着将她身上的冬衣给脱了下来。落旌沉默着看着抹着眼泪的两人,一双眼里燃着明灭的火光,而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淡笑——明明就是她们栽赃的自己,可是现在却好似收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们一般。

    “刘婶,给我狠狠地打,什么时候这个丫头松口招认了,什么时候住手!”张氏冷眼看着被吊起来的少女,毫不留情地说道。

    式巽跪下来拉着张氏的衣角,哭着说道:“娘,你这样会打死人的!”

    “打死就打死吧!”张氏冷冷说道,手里的佛珠转得越发得快,“当真是个扫把星!我当初好心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她弟弟给搅黄了不说,还借着老爷的手废了段和贵!我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她这个丫头般恶毒心肠!想当初,我倒真以为她不想嫁人愿意留在段府当一辈子奴婢,却原来是等着偷了值钱的东西好跑路罢了!”

    段式筠挽着张氏的手,看着刘婶狠狠地抽着少女鞭子,微微一笑说道:“是啊,为什么当初就没看出来那个丫头藏了这般恶毒的心肠呢?如果知道,当年就不应该随了慕轩的意思,直接应该将她和她弟弟扫出家门饿死在街头上才好!”

    落旌后背被抽得血迹斑斑,少女咬着唇用力到连唇角都破了。她紧紧地攥着手,指甲将手掌心抠出深深的月牙,哪怕疼得冷汗濡湿了头发也不肯哼出一声——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她的笑话。更不想在这样狼狈的时候连尊严都丢了。

    “阿姐!”一声暴喝从门口响起,落旌抬起汗涔涔的脸,慌乱地看向一脸病容而神情带着绝望的少年。少女张了张嘴想让君闲别过来,却无奈喉咙干涩得厉害,而嘴里全都是咬出来血腥味。下一刻,尚且病重的少年却像只敏捷的豹子般冲了出来,手一把缠住刘婶毫不留情地挥向落旌的鞭子,手腕狠狠一甩,刘婶便被少年重重地甩了出去。

    刘婶额角砸在院里的水井沿儿上,登时便昏了过去。

    少年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他将绑着落旌的绳子解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嘶哑:“阿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落旌说不出话,而君闲摊开手,却发现掌心里沾满了透过薄衫鲜血。他眼眸猩红,气急攻心:“他们……他们竟敢这样对待你!”

    “李君闲,我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见李君闲将刘婶摔出去,又擅自解下落旌的绳子,张氏气得直拍桌子,“来人!给我抓住这俩个白眼狼!这对下贱的姐弟偷窃东西不说,竟然还敢打人,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李君闲冷冷看向正要动手的家丁,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倒是看看看你们谁敢?!”少年一向敦厚沉默,可是谁也不敢轻视他的实力。平日里李家俩姐弟对大家和气有礼,众人虽然看不起他们偷窃的行为,但是打心眼里也不想跟他们太过为难。

    张氏气道,指着李君闲:“反了你!当初,是我们收留了你们这对扫把星,若不是段家你们早就饿死街头了!现在呢,姐姐偷东西弟弟打人,你们……你们姐弟就是这样回报段家的?!”

    落旌扯着君闲的袖子,红着一双杏眼不住摇头:“君闲我没偷东西,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偷!”

    段式筠冷笑一声:“果然,下贱的人,骨子里是改不了吃里扒外的天性!”

    抱着落旌的君闲听见段式筠的嘲讽声,少年气得浑身发抖,僵硬地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她,而眼睛里满是猩红一片的血丝。看着众人面上嘲讽可怜鄙视的神情,他的耳旁响起了回忆的幻听——

    ……卖国贼秦桧,误国者李中堂!打倒李家,为民除害!

    ……就凭件破衣服就想来认亲戚?这种骗人伎俩可真是荒谬!你们这种低贱的小乞丐,还有没有半点羞耻心和自尊心?

    ……李君闲,你就是段慕轩家的下人,凭什么跟我们一起上学?

    ……本少爷说你怎么了,我还要打你呢!来人,给我狠狠地揍他!

    ……果然,下贱的人,骨子里是改不了吃里扒外的天性!

    见君闲和落旌两人不说话,众人便指着他们窃窃私语起来。哪怕是平日里关系要好的朋友,在这个时候也恨不得把话说得越难听越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夫人面前显示自己的立场。

    君闲喘着粗气,在那些难听的话积压成山后,少年像座爆发的火山朝众人大声吼道:“你们胡说!我们的祖父,是前清直隶总督授文华殿大学士,我爹是三品参赞官承袭一等爵!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卖国贼是骗子是贱民甚至是小偷?!”一道道青筋浮现在少年涨红的脖颈上,而他声嘶力竭的话语在冷冽的寒风中却是轻易便能被吹散开去。

    落旌一僵,想要去封住少年的嘴却也已经晚了。

    众人被少年嘶哑的声音吼得一愣,都以为他疯掉了,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曾听懂少年说的话语。一直倚在柱子前看好戏的段慕鸿此刻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君闲和李落旌:“前清直隶总督,嗤,真是一对疯子!”

    “君闲在说什么?我怎么……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式巽看着像火山一样爆发的少年,有些懵住,“什么前清总督一等爵……什么卖国贼?”

    式筠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信纸,冷笑一声道:“他们这对姐弟就是两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凡是正常的人,谁又能听得懂疯子的话?”

    张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倒竖着柳眉呵斥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疯子,什么卖国贼,简直不知所云!”

    在那些讽刺嘲笑蔑视的目光和话语下,少年几近崩溃地回头拽着落旌的袖子:“姐!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们没骗过人,没偷过、抢过别人的东西,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阿姐,你说话啊!”君闲的手滚烫得就像烧红的铁一般,他紧紧地抓住落旌的手臂,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少女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他攥着疼得厉害。

    然而少年狼狈无比的神情落在外人的眼中,就像是一个疯子在问着别人自己疯没疯这个问题,就像是一只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只有落旌才知道,那些话只不过是一个少年被命运逼到了绝境才会发出的泣血质问。

    落旌抬起冻得僵住的手抚摸着君闲泪流满面的脸庞,他的眼泪像是沸腾的水,烫着她的指尖。十指连心,就这样,她的心也随着少年眼泪的坠落而疼起来。少女冻得青白的嘴唇撇出一个弧度,她的声音带着颤,可语气温柔而坚定:“阿弟,不要哭。”君闲怔怔地看着落旌,她的语气那样平静,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摔破了膝盖她蹲下来安慰他一般。

    一行眼泪从少年深邃的眼窝深处快速地滑了下来,又在他的下巴滴落。落旌温柔仔细地擦去少年脸上的泪痕,再次轻声说道:“别哭。”

    人言可畏,可不幸的是,他们正好站在了流言蜚语的彼端。

    在那些锋利如刀子的话语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自己仅剩的尊严。

    “难道,大娘就是这样对待家里偷窃的下人的吗?”段慕鸿轻声笑起来,看着愣住的众人,“只是打几鞭子,就这样,一个偷了家中宝物的下人就被放过了吗?”

    张氏随即反应过来:“自然是不会的,不知道慕鸿你有什么好主意?”

    段慕鸿那双狭长的眼睛盯住脸色煞白的落旌,蓦地一笑:“偷了东西的下人,如果送邢捕房的话恐怕这个丫头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不如,砍去她一只右手如何?”毁了李落旌,段慕轩会疯吧?只要想到这一点,段慕鸿偏头便已轻笑出声。

    式巽吓得脸一白,当即皱眉反对道:“大哥,这绝对不可以!落旌有那么好的医学天赋,如果毁了她的手,你就是毁了她这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打卡更新,日常心疼女主~

    落旌的手到底会怎样呢?

    ☆、第21章 chapter.21断指连心

    “落旌有那么好的医学天赋,如果毁了她的手,你就是毁了她这一生!”

    “虽然家贼固然可恶,可是砍去一只手……”张氏闭上眼睛,手里转动着檀香佛珠,“只是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了?”

    然而一旁的式筠闻言麻木地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对啊,那个丫头有着楚楚可怜的外表,招人喜欢的性格,聪明灵活的头脑,还有了不起的医学天赋。”可是,下一秒她却话锋一转,“就是这样一个拥有这么多天赋的女孩子,却像是故事中农夫与蛇中的蛇一般,拥有恶毒的心肠反咬了农夫一口。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即便拥有这样的天赋,那这种天赋不要也罢!”

    闻言,式巽生气地皱眉:“三姐!”

    而张氏睁开眼,在自己女儿的话里沉沉地出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管家动手吧。”

    “娘!”式巽急得哭出来,可是却并不能改变其他人的决定。

    霍管家纠结地答应了一声是,给身边的家丁使了一个眼色,而那家丁便去取了一板斧,另外两个下人则合伙将挣扎的君闲拖到一旁。落旌浑身打着哆嗦,一双杏眼惊惧地看向霍管家,只听他说道:“落旌,你也别怪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真的没偷东西!”落旌看着自己的右手,虽然指间有茧可是手指纤长,她抬眼冷冷地看向玩味笑着的段慕鸿,倔强地红着眼说道,“别说是砍去我的手,便是你们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承认这份莫须有的罪名!”

    一个家丁扳着落旌的肩膀,另外一个粗鲁地将她的手腕掰出来,霍管家纠结地朝执着板斧的家丁轻轻点了点头——落旌绝望地闭上眼,少女紧紧地咬着牙,警告着自己,无论如何哪怕疼死都不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

    “不不不!不、不要!!——”君闲嘶吼着,双目猩红。而下一刻,发着高烧的少年一把挣脱开两个家丁的桎梏,一头撞向正举起板斧的那个家丁。板斧被摔在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一声铮铮响声。迅雷不及掩耳地,少年一把从地上抄起那把板斧指向众人,引得一片惊慌。

    张氏惊慌失措地叫道:“他这个疯子!来人快、快捉住他!”

    霍管家使了个眼色让家丁一把拖住落旌,他对疯狂的少年皱眉说道:“放下板斧,君闲你还小,别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就毁了你自己的大好前途!如果在段府伤了人,就不只是一件偷窃这种事情了!到时候,不管老爷再怎么看重你也不能保你了!”

    “君闲,别做傻事情!”落旌被人扼住脖子,她看着濒临疯狂的少年急道,“他们要砍我的手就砍去,可你不能出事情!阿弟!”

    李君闲却是恍若未闻,少年手拿着板斧直直指着张氏,他喘着粗气咬牙说道:“我们没偷东西没害过人,我们没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那镯子到底是不是我们偷的,你们这些人心里一清二楚!你们要交代,好,我今日就给你们交代!但如果你们谁要是再敢动我阿姐……这辈子只要我李君闲活着,我跟你们段家死磕到底!”

    张氏又惊又惧,怒斥道:“李君闲,你现在这是在威胁我吗?!简直越来越放肆——”她的话音落,便猛地捂住自己嘴巴双眼睁得极大,而耳旁是女眷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君闲!”落旌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崩溃地嘶声尖叫起来,而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就像是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人们的心脏上。少女无法挣脱身后人的桎梏,只能缓缓地狼狈跪在地上。眼泪从她那双好看的杏眼里狠狠地砸下来,连她的灵魂都在跟着少年的伤口一同蜷缩颤抖着——

    那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少年,是她从小就疼着宠着跟娘发誓要保护的阿弟!可那个发烧病重的少年就那样半跪在残雪铺就的青石砖上,颤抖地捂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地上躺着的,是刃上染血的板斧还有少年左手断落的尾指!

    凄艳的鲜血,泥乱的青石,疼痛的少年以及无能为力的自己……都统统变成了落旌对于这座深宅大院最后的记忆。

    “简直……简直就是荒唐!”张氏回过神来气道。式巽颤抖着手指,不敢置信地看向气急败坏的张氏和冷眼旁观的式筠,哭道:“满意了吗?你们现在满意了吗?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长兄,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把人逼到绝路的刽子手!”

    张氏皱眉,转头瞪着少女道:“式巽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下人自己做错了事情,难道不应该受罚吗?他们偷了东西,我没有把他们交到警署已经是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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