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苏阮哑着嗓子,神色苍白的提裙往旁边跑去,扭头之际就见苏惠蓁将手里的茶壶朝自己扔了过来。

    那茶壶像是刚刚从茶室里面提出来的,茶盖被掀开,滚烫的热水飞溅而出,铺散在银杏叶上,发出一声明显的“刺啦”声,雾气弥散。

    苏阮躲得及时,幸亏没伤到身子,只裙裾上被打湿了一片,不过好在只沾上一点,温温热热的没烫到。

    苏惠蓁见状,拎起那摔在地上的茶壶还要朝着苏阮砸过去,面色狰狞。

    茶壶里还剩下一些烫水,苏阮摔在地上,眼看着那苏惠蓁疾奔过去,惊得面色惨白。

    突然,一根竹竿斜斜横出,打到了苏惠蓁的小腿,苏惠蓁不防,捂着肚子摔倒在地上,面颊处被嵌在地上的茶壶烫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苏阮甚至能听到皮肉被烫开的声音。

    小皇帝和苏惠德扔掉手里的竹竿子,赶紧把苏阮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

    苏阮看着神色狰狞的苏惠蓁,赶紧带着一大一小往银杏苑外去。

    现在苏惠蓁不正常,苏阮觉得还是寻了人来的好,毕竟小皇帝和四妹妹还在,若是出了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科壶:我不服!

    小宗宗:做一具无忧无虑的尸体,不好吗?

    ☆、117独发

    当苏阮安顿好小皇帝和苏惠德, 带着婆子重新回到银杏苑的时候,就瞧见那布满银杏叶子的石桌旁或站或坐了一群人。

    坐在石桌正中间一上垫金丝软垫石墩上的妇人姿容端庄, 眸色凌厉, 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松青色方领对襟的袄裙,年纪似与王姚玉一样大小, 但那姿态仪貌却不是王姚玉一个小小礼部尚书夫人能比得上的。

    妇人身后站着面容圆润的宜伦郡君, 还有那戴着假发的伊白和尚。

    瞧见这两人,苏阮的心中恍惚闪过一个念头, 这坐在石墩子上的,莫不就是镇国侯府的当家主母南平县主?

    “还不快给南平县主见礼?”一婆子上前, 眉目微蹙的看向苏阮道:“哪家的姑娘这么不知礼数?”

    苏阮垂眸, 朝着那南平县主盈盈一拜道:“臣女礼部尚书府苏阮, 见过南平县主。”

    南平县主端着手里的茶碗,抹着艳色凤仙花的指尖轻动,撩拨着茶盏, 良久后才缓慢开口道:“起身吧。”

    “多谢县主。”苏阮应声,缓慢起身。

    不远处被婆子压着伏跪在银杏地上的苏惠蓁惨白着一张脸, 发髻散乱,半边脸上红肿一片,水泡横生, 显然是被烫的不轻。

    “镇国侯呢?”放下手里的茶盏,南平县主用绣帕轻擦唇角。

    “奴婢已经差人去请。”婆子上前回话,话刚落,苏阮便瞧见那急匆匆赶来的镇国侯一等人。

    镇国侯原本在前院吃酒, 吃的正起兴时却是被南平县主旁的宫婢给唤了回来,连带着苏钦顺这个主人家也一道过来了。

    “给南平县主请安。”穿着一身常服的苏钦顺看着面色不错,脸上隐有酒气,毕竟今日是苏惠苒大喜的日子,苏钦顺阴郁了许久的心绪总算是拨开云雾见了点明月。

    “县主。”镇国侯拱手,他与南平县主夫妻几十载,却依旧是相敬如宾,形如陌人。

    南平县主斜睨了一眼面前的镇国侯,抬手遥遥指向那苏惠蓁道:“瞧瞧。”

    顺着南平县主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苏惠蓁,镇国侯面色一白,急急稳住身子。

    看出镇国侯的失态,南平县主冷笑道:“今日本县主也就豁出去这张脸皮不要了,让大家伙子听听。你堂堂一个镇国侯,去衍圣公府爬一个小妾的床,不觉得这张老脸烫的紧吗?”

    镇国侯的面色一白一黑的游移不定,他暗暗捏着自己的手,看到苏惠蓁那副狼狈模样,整个人有点站立不稳。

    苏钦顺转头,面色大惊的看向苏惠蓁,脚步轻挪了挪,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不着痕迹的叹出一口气,显然是对苏惠蓁失望之极。

    “不,我没有,我没有!是他强逼我的,是他把我灌醉了……呜呜呜……”突然,被婆子压在地上的苏惠蓁开始肆无忌惮的哭闹起来,整个人嚎叫的厉害,歇斯底里的似乎真是积攒了许多委屈。

    “哦?若真是如此,那本县主定然替你做主。”南平县主勾唇道。

    听到南平县主的话,苏惠蓁一脸急色的解释道:“是他与那衍圣公串通,将我灌醉给玷污的!”

    被水壶烫坏了一边脸的苏惠蓁声音嘶哑难听,哪里还有往常的半分端庄温婉。

    “哦?既如此说,那你肚子里头的孩子,是谁的?”南平县主敛了面上笑意。

    “是,是衍圣公的……”苏惠蓁低头,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嚎叫开了,“衍圣公牲畜不如,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竟然就将我推上了他人的床榻。”

    苏阮站在一旁,看着这事态发展,有些难以理解的蹙眉。

    其实按照她对衍圣公仅仅几面的看法,衍圣公定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怕是里头另有隐情。

    “一面之词,不可信,本县主还是唤衍圣公来对质吧。”话罢,南平县主朝着一旁的婆子招了招手,婆子点头,将早就被传唤等候在旁的衍圣公给唤了进来。

    因为今日老太太突然辞世,衍圣公的面色极其不好看,他红着一双眼,穿着一身孝服,双眸麻木的给面前的南平县主行礼问安。

    “衍圣公不必多礼,请起吧。”南平县主姿势端庄的坐在石墩上,穿着袄裙的身子斜靠,妇人风韵犹存。

    衍圣公起身,低着脑袋站在原处,双颊微颤,似乎十分悲痛。

    “衍圣公也瞧见了,这一是你的小妾,二是本县主的夫君,如今这场面,您看着该如何处置?”

    衍圣公依旧低着脑袋,连看都没看一眼苏惠蓁,只拱手道:“但凭南平县主处置。”

    南平县主低笑,伸手拨了拨面前的茶盏,面露遗憾,“想当年,衍圣公少年得志,风姿英发,却不想如今沦落至此。”

    老太太一去,衍圣公府只余衍圣公一人独撑,但不知何时宋陵城内发了风声,说衍圣公不是孙家嫡长子,乃是从外抱养而来,要知这衍圣公是世代孔家嫡长子世袭,若是失了这孔家嫡长子的名头,任凭你有惊天才学,也做不得这衍圣公。

    内里有老太太的事要处置,外头又风言风语的,如今的衍圣公心力交瘁,实难应付。

    “多谢南平县主关照,臣一切安好。”衍圣公咬牙拱手,面容微冷。

    南平县主轻笑道:“这小妾说腹中孩儿是你的种,可你却将她灌醉了送上镇国侯的床榻?”

    衍圣公抬眸,语气沉哑道:“腹中是谁的种不知,但确是臣将人送给了镇国侯。”

    “哦?”南平县主眸色一暗,“世人皆知衍圣公乃难得的好君子,竟然也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他人恶心在先,臣只是咽不下气罢了。”衍圣公终于正眼看向苏惠蓁,嘴角显出一抹嘲讽神色。

    苏惠蓁满面泪痕的看向衍圣公,双眸之中恨意满满,“你凭什么这么做!我还带着你的孩子,我还有你的孩子啊!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两旁的婆子赶紧用力按住苏惠蓁,但那苏惠蓁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了那两个婆子的手,直冲冲的朝着衍圣公冲了过去,神色疯狂的抓了他一脸。

    衍圣公抬脚将苏惠蓁踹倒在地,一脚正中踹到腹部。

    苏惠蓁哀嚎着到底,捂住肚子哭喊,嫣红的血迹完全渗透了她的裙裾。

    若是刚才恐还能救,这会子定然是救不成了,衍圣公这一脚,踹的太狠,根本就没留情面。

    “啊哈哈哈……咳咳……”苏惠蓁蜷缩着身子,眸色凄厉的看向衍圣公,“一个野种,端了衍圣公的名头,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怜那孔君平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

    “闭嘴。”听到苏惠蓁提及孔君平的名字,衍圣公暗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我偏要说!孔君平那个烂货,被我哥哥玩烂了,就要去嫁给秦科壶了。秦科壶也是个孬种,为了你给他的荣华富贵,官运仕途,明知这孔君平是个烂货,也要接!”

    苏惠蓁此话一出,苏阮恍然顿悟,怪不得这衍圣公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只是那苏致重也是太混蛋了一些,平日里好色便罢了,如今被逐出苏家族谱,难得衍圣公府肯收留。吃在衍圣公府,住在衍圣公府,心里头也没点算计,竟然还去染指了孔君平。

    衍圣公府招狼入室,苏惠蓁等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不知是谁更倒霉些,好好的一家子人,被祸害成这样。

    对于衍圣公对孔君平的心思,其实苏阮也能瞧出来几分,只是孔君平眼中只有一个陆朝宗,根本就对任她予取予求的衍圣公毫无愧疚之心。

    两旁的婆子上前按住苏惠蓁,一身孝服的衍圣公面色极其难看。

    南平县主挑眉,看了这一出好戏的她才将目光转向镇国侯,“侯爷,今日这事,您瞧着该如何是好呢?”

    证据确凿,镇国侯抵赖也无用,他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南平,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南平县主冷哼一声,“现在是你镇国侯在外头找了人家的小妾,丢了咱们镇国侯府的脸面,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猛地一下拍向面前的石桌,南平县主敛眉,“我告诉你,今日我就上书合离,从此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奈何桥!”

    听到南平县主的话,镇国侯也是气得不轻,“你这个毒妇,杀了我的外室,害了我的孩儿,如今竟还反过头来咬我一口!”

    “外室,你也知那是你养的外室,一个外室在你心中都比我重,那个外室的野种也及不上宜伦和链儿在你心中的份量,你这个父亲当成这样,还有脸说?”

    “你,你……”被南平县主气得不轻的镇国侯手指向她,整个人差点厥过去,幸亏苏钦顺上前将人给扶住了。

    “县主,家和万事兴,臣说句不当说的,这般在儿女面前吵闹,实乃不该。”苏钦顺摇头叹息道。

    若是以往,苏钦顺定然说不出这番话来,但现如今,幡然悔悟的他细想以前种种,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本王呢?

    小皇帝:嗯哼,泥们想真了吗?

    ☆、118独发

    南平县主在先帝在世时颇受宠爱, 只待先帝去世,陆朝宗掌权, 南平县主的地位便也变了。虽余威犹在, 但奈何身后势力不足,只顾着护住自个儿的一双儿女便耗费尽了心力。

    奈何这镇国侯的心思还不安定, 一双儿女都这般大了还想着在外胡搅蛮缠。

    “苏大人, 这是本县主的家事,苏大人还是管好自个儿吧。”南平郡主斜睨了一眼那被婆子压在地上的苏惠蓁, 冷笑勾唇道:“苏大人自己教出来的好侄女,除名族谱又如何, 丢的还是你们苏家的脸。”

    苏钦顺面色微变, 片刻后长叹出一口气, “先前是苏某人错了。苏某不期望先前做的错事能一笔勾销,只望日后不再那么糊涂,三思而后行。”

    “哦?苏大人这番话说的, 倒也是奇了。这整个宋陵城皆知,苏大人最是刚正, 说一不二,这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呢?”

    苏钦顺摇头,“先前是苏某人不通人事, 只按大宋律例法办事,法外亦不容情。现今看来,这除了依法办事外,还要留些情意。”

    “这是苏大人的事, 本县主不感兴趣。”南平县主从石墩上起身,缓步走向镇国侯,眸色凌厉道:“袁成韶,我嫁给你数十载,为你生儿育女,将镇国侯打理的井井有条,你镇国侯上下,哪个没吃过我的户邑?你就不觉得心有愧吗?”

    “有愧?该有愧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吗?”镇国侯涨红着一张脸,抬手指向南平县主,哆嗦的厉害,怕是被气得不轻,“你一日日的端着自个儿的高架子,每天将我吆五喝六的像个畜生一样,你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南平县主吗?我告诉你,等过几年,这大宋就要改姓了!”

    “镇国侯,慎言。”苏钦顺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抬手按住镇国侯道:“这可不只是要掉脑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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