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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锦把秦漠发落一通,心中恶气疏通不少。

    挎着篮子,笑盈盈家去了。

    至家,把水粉摊在匾子里晾着。拿了小锹,去后头竹林里挑野菜。

    屋后,丈夫如一尊英雄雕像,单脚踩在木椽子上,不经意般向她投来视线。目光闪烁游移。

    见她看过去,又淡漠地垂了眼,拎起一根短木皱眉瞧着。

    严锦暗笑。转开目光,走向竹林。

    没几步,身后传来他粗里粗气的喊声,“喂——”

    她停步回头,“纳闷”地向他瞧着。眼神无比“老实本份”。

    阿泰不自然地扯起嘴角,讥讽道:“方才师娘的威风耍得很起劲嘛!”

    “大哥听见了?”她乖巧而倦怠地说,“若我说错了,下回不再多嘴便是。”

    表情没啥活力。

    “老子何曾说你错了!你这女子个头小小的,气性倒很大……”

    ——语气明显透着一股子心虚。

    看来有意和好了嘛!严锦心中发笑,表面却使劲儿绷住。

    目光如落花般飘零在地,幽幽地说:“大哥不满意,我改便是。”

    阿泰见她全没了往日可爱、顽皮的劲儿,却乖得像只病猫,一时间,心里好似空掉一个洞。

    他表情微微凝滞住,喉结在脖间上下滚动着。

    彼此一阵无言。

    严锦默默掉头,拨开竹枝走了进去。缓缓蹲下来,对着一颗叶片肥大的荠菜发起了呆。

    心里说:臭男人,你若不来哄我,我便不再理你了。

    心念千回百转。

    颇觉情爱之真相,到底是苦非甜。自己上了贼船了。

    两人好时蜜里调油,可那样的光阴又短又浅,倏忽易逝。

    想要长久维持甜美,不但需要高贵的克制,坚定的付出,还要随时承受苦涩、误解和牺牲。

    哪一方做不到都不行。

    要在情爱的洪流中立定脚跟,真不容易。

    如是想着,心中浮起前世今生的种种……

    一滴豆大的泪珠子不知不觉掉到了荠菜叶上。

    她向来很少哭泣。

    如今竟滴了泪,自己也觉得新奇。

    伸出一根手指,将泪水缓缓匀在了荠菜叶子上。

    一定好咸涩吧?她心里说。

    身后传来一阵轻响……

    当视线里出现他超大的鞋子时,她的泪珠立刻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她慌忙把头埋在了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仿佛成了一只颤巍巍的小兔子。

    他站了一会,在她旁边蹲了下来。脸绷得紧紧的,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如一个犯错想抵赖的孩子,心虚说道,“……无端端你哭什么呢?我……不过说了两句玩笑话……”

    严锦一听这话,立刻避开他的手。挪步到一旁,狠狠挖了一颗荠菜出来。眼泪掉在地上,氤开许多小点点。

    男人皱眉瞧着,吞咽了一下。轻声咕哝道:“……喂,有这样伤心嘛?多大一点子事!”

    “我才不伤心,你不要管我了。”她泪眼模糊,把小锹往地上一铲,险些铲到大拇指。

    阿泰立刻夺了那把凶险的小锹,往篮子里一丢。叉住她的胳肢窝,把人抱了起来。

    他把她举过头顶,凝视那张泪涟涟的脸。“好了,不许哭了。脸都花了,可真难看……”

    她别开脸,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嫌我难看,你找别人去。把我捏死,找李燕妮……人家整天瞧着你流口水呢!”

    阿泰目瞪口呆,吃惊道,“……喂,就算你是个女人,也不能如此无理取闹吧。说的什么屁话?”

    她一味只是哭,眼里飙洪水似的,一浪接着一浪。

    他瞧得都惊恐了——看来真的好伤心!

    昨晚不是没心没肺睡得挺香吗?

    他无奈至极地“啊”了一声,“好啦,别哭啦,我让你骑头上行不?驼你骑马?……晚上带你去洗澡,这下总可以了吧!”

    “我又不是小孩儿,骑什么马!我哪有资格作威作福?”

    “有,老子让你有行了吧?”

    他帮她把裙子往上拉一拉,把人往脖子上一甩……

    这拙劣幼稚的哄人手段,让妻子难为情死了。两手抱住他的脖子,满面变得通红。哭里又忍不住带出笑来。

    一时嘟着嘴抽泣,不停吸鼻子。尴尬得不能自处。

    “警告你,别把鼻涕弄老子头上。”

    她揪他耳朵,带泪撒娇说:“怕什么,反正你爱脏!”

    “什么叫爱脏!哼!老子现在被你逼着连屁股都洗,是天下第一的干净男人!”

    “可你不都想搞复辟了么!”她苟延残喘似的抽噎着。

    “复辟”是新鲜词。不过,他大概能懂。

    没好气地笑道,“行,老子不复辟,让你统治行了吧,早知你野心不小呢!”

    “我不想统治你!”

    “少拿乔!天底下还有谁有这等福气!”

    他驮着她,颠颠晃晃走了几步。见她终于止了哭,才慢慢把人换抱到前面。

    他用少有的和软语气说:“好了,大不了以后准你对老子轻浮些,不必装老实本份,也不必正儿八经行了吧。晚上睡觉想抱的话,也尽管抱好了……”

    她嘟嚷道,“一点不稀罕……”

    心里又甜蜜,又难为情,抿住嘴角羞羞地笑了。泪珠子还闪亮地坠在腮上。

    丈夫的眼神飘渺起来,失神对她瞧着。

    那张蝉羽般柔嫩的脸,在经泪雨浇洗后,变得如此红润明艳:眼波清漾漾的,小鼻头红嘟嘟的,一朵含珠樱唇鲜娇欲滴……

    一时,不禁瞧得有些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两天忙着存稿、出行,评论来不及回复。请妹子们原谅。

    拙作在晋江发布以来,得到不少读者爱护,阿塔甚感荣幸。有妹子问,是不是第一次写文……呃,写文章虽然有些年月了,网文确是第一次。经验欠缺,唯一能保证的是,自己严肃地斟酌了字眼,慎重安排了情节。每一章节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作者叙述时不喜尽言。尤其悬疑部分,有自己的思路和风格。剧情不是传统的破案推理,是含有神秘元素的悬疑,案子一个套着一个,酝酿到某个关节才会真相大白。。。希望有耐心陪我走下去。

    ----这算小小的入 v感言吧!

    鞠躬感谢~~

    第24章 下元

    丈夫的眼底交杂着悲欣, 像个虔诚又迷茫的信徒,把那双灰色瞳眸定凝地瞧着她。

    呼吸如空谷之风,落在她的身前。

    她的肌表捕捉到“风”中炽热的颤栗, 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你瞧我做什么,去造你的房子!”

    “锦娘……”

    “啥?”

    他沉默良久,才低沉开口道,“抱歉,让你伤心了。我不该那般……”

    她迅速瞧他一眼,羞意爬上了眉梢眼角, “没有怨你。但是, 往后再听到不好的话,不要作天作地了吧……你不知我会委屈么?”

    “……你都知道了!”他回想前后, 心中越发惭愧。一时默不作声执起她的小手, 包在了掌心里。

    严锦的声音变得更小, 好像心里的话穿透厚厚的心壁渗到了空气里,轻得连自己也听不清:

    “你只需知道, 不管他们嚼什么, 我的心里只向着你一人……永远不会有别人。明白吗?”

    他定住好一会, 才假装平静地说:“我明白。你不向着我又向着谁。”

    “我可不是巧言令色。你要发自内心相信……”

    “知道, 我知你是好女人。”他顿了顿,也难为情地剖白了一句,“老子就是听到那些污言秽语,气得想冲过去揍死几个……岂是冲着你的……”

    “以后掩上耳朵不要听。我无论怎样做, 他们都不会说好的。因为他们嫉妒你找了个漂亮女人呐……”

    两人像达成共识的孩子,同时失了笑。

    当这笑散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怜到深处的疼痛,慢慢低了头,亲住了她的嘴唇。

    吻……

    细致又缠绵……谨慎地压抑着欲,如珍似宝地亲吻她。

    一呼一吸都在牵动着灵魂,引发全身无法遏制的颤抖。

    舌尖宣泄出的缱绻温柔,自两人身上漾开,随着微风飘向山峦,四周一切好似被镀上了一层童话色泽。

    天地也多情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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