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这病多年不见痊愈,许是一直憋在宫中,她心情郁闷。朕想着,赶紧给她找个驸马。前几日宫宴,你们可有瞧上的人?”

    贤妃吃惊地抬头,泪痕还挂在脸上,陛下怎么会突然提到此事,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的心思转了转,“陛下,臣妾并没有中意的。终生大事不可随意,臣妾想着再替莲儿好好寻摸,总得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不能再拖,民间有句俗语,女大不嫁留成仇。朕给你们三日,若是还没有好人选,那朕就挑个人,自行赐婚。”

    说完,他拂袖离去。

    贤妃愣在当场,塌上的少女睁开眼睛,目光空洞。

    “莲儿,你可醒了,方才可把母妃吓死了。”

    “母妃,刚才父皇说什么?”永莲虚弱地问着,慢慢地看向贤妃。

    贤妃擦干泪水,“你父皇也是为你好,母妃想着,你老说呆在宫中太闷。也许嫁人出宫后,能经常在外面走走,对你的病情也大有益助。”

    “嫁人?母妃,我不想嫁人,您帮我去求求父皇,我愿意一直留在宫中,陪伴您和父皇。”永莲说得急,气喘不已,随后又不止地咳嗽。

    贤妃心碎成片片,疼痛难忍,“傻孩子,女人怎么能不嫁人?你嫁个体贴的男子,夫妻恩爱,那样母妃才能放心。”

    永莲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复又睁开,哀求地看着贤妃。

    “母妃,除了他,莲儿谁也不想嫁。”

    贤妃哪里不知女儿的心思,也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都是女儿所为,以陛下的圣明,哪里会看不出来?所以陛下才会急着让莲儿嫁人,好早日对胥大公子死心。

    “你怎么那么傻,不过是个男人,你可是天家公主,金枝玉叶。何必和一个无知的妇人计较?”

    永莲挣扎着坐起来,摇摇头,“她不是无知的妇人,是我太低估她,要不然今日之事,就不可能会失败。”

    贤妃听她说得如此直白,紧张地四下张望,看到寝殿内只有她们母女,这才放心。小声地训斥着,“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能再说。后宫之中,对皇后不满的妃嫔众多,许是有人瞧不惯皇后宠爱胥少夫人,才会出此下策。”

    永莲惨然一笑,“对皇后不满?母妃,您说说看,这后宫之中,有谁敢对皇后不满,皇后是正宫,父皇每月之中有一半是要歇在德昌宫的。放眼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后如她一般圣宠不衰?”

    贤妃脸色难看,不说话。

    永莲撑着身子想起身,贤妃按住她,“你要去哪里?”

    “母妃,今日之事,我要给父皇一个交待。”

    贤妃松开手,关切地问道,“你的身子可以吗?”

    永莲苦笑,不可以也要可以。她趿鞋下地,贤妃已经唤宫女进来,帮她穿戴好。命人抬来步辇,把她抬到前殿。

    她见到祈帝,双腿一屈,就跪下来。

    “父皇,儿臣特来请罪。胥少夫人进宫,是儿臣邀请的,去御花园中,也是儿臣要去的。可是儿臣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借此生事,意图嫁祸。那行凶的宫女,儿臣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何人派来的。儿臣与母妃,整日呆在宫中,从不曾与人结怨,不知是谁如此恶毒,想加害儿臣,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她瘦弱的身子伏在地上,双肩微抖,看得让人心疼。

    祈帝叹口气,问道,“今日之事,你真的不知情?”

    永莲抬起头,泪痕满脸,咬着唇,“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真是半点也不知情,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让胥少夫人受惊?”

    “那依你之见,此事是何人所为?”

    她摇着头,“儿臣不知,左右不过是宫中之人。宫中除了母后,育有子女的就仅有母妃一人,母妃平日里招人嫉妒,可能是背后之人使的阴招,就是想除掉我们母女。”

    祈帝冷哼一声。

    “你下去吧,好好养着身子。父皇会为你择一良婿,你安心等着出嫁吧。”

    “父皇。”永莲惊呼,“儿臣不想嫁人,儿臣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嫁人的好,免得拖累别人。儿臣愿永远陪在父皇和母妃的身边,以尽孝道。”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父皇意已决,你回去吧。”祈帝摆手,

    永莲咬着唇,不甘地往殿外退。

    还未出殿,就晕倒在地。

    ☆、第106章 指婚

    祈帝忙走过去, 永莲面色惨白,眼睛紧闭着, 了无生气,脆弱得如薄纸一般。他命人扶起永莲, 送回她的宫中。

    有太监朝太医院跑去请御医, 常往贤妃宫中请平安脉的御医提着医箱小跑着赶来, 在门口将气喘匀,然后进来给她诊脉。贤妃焦急地立在塌边上, 看着虚弱的女儿, 眼眶中蓄满泪水。

    诊过脉后,御医还是那些话。永莲公主自小身子弱,忧思过度, 加上心绪受到惊吓,才会动则晕倒。

    方子也不必再开, 之前已经开过, 照着上面煎一帖服用即可。

    祈帝目光复杂地望着塌上的永莲, 永莲还未转醒,已经有宫人下去煎药。他一言不发地慢慢踱出宫外,随身侍候的大太监错后一步紧紧地相随。

    走至一处亭台前, 忽然听到花丛后面传来两个宫女的声音。

    一个说,“公主又病倒, 冬霜姐姐又要受罪了。”

    另一个道, “可不是吗?换成是谁, 没病没痛的天天喝药, 不受罪才怪。我看冬霜姐姐的脸色不太对劲,前两日半夜都起身悄悄地呕吐。”

    两个宫女说完,齐齐地长叹一声。

    祈帝摆手,示意身后的太监不要出声。

    他紧锁着眉,停了一会儿。半晌,似是犹豫几番,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大太监心领神会,示意守在宫门外的小太监不用通传。

    大太监走在前面掀开帘子,祈帝冷着脸进去。

    永莲已经醒来,坐靠在塌上,贤妃挨着坐在塌边上,母女二人一脸的凝重。立在她们不远处的,是一个宫女,手捧药碗,正在喝药。

    贤妃大惊,挤出一个笑,“陛下,您怎么又回来了?”

    祈帝冷冷地望她一眼,看向喝药的宫女。贤妃忙解释道,“莲儿嫌药苦,让宫人试药呢。”

    试药?

    哪个宫女试药会将药喝得都快见底?

    那宫女也还算机灵,忙把手中的药碗双手递给永莲,永莲虚弱地接过,将碗底的药一饮而尽。

    祈帝盯着她,命人去请御医。

    贤妃有些着急,“陛下,方才御医才看过,何必要再麻烦?”

    “永莲身子一直不见好,说不定是庸医误人,换个御医看看吧。”祈帝的声音冰冷,听得贤妃的心一沉。

    不一会儿,祈帝自己的御医韩御医提着药箱进来,永莲的脸色很白,无奈地伸出手腕。

    韩御医诊过,弯腰恭敬地对祈帝道,“陛下,依微臣看,公主的身子调养得十分的好,并无大碍。不过可能是春夏交替,胃口不佳,进膳得少,身乏体虚而已。”

    他抬着头,突然看到立在旁边的宫女,宫女的脸色虚浮,眼睑都是肿的,怕是有些不太好。不过他只是个臣子,天家的事情可不敢乱管。

    祈帝注意到他的眼神,摆手命他退下。

    “陛下,听韩御医这样一说,臣妾就放心了。莲儿的身子弱,臣妾一直精心养着,生怕有一点闪失。也是臣妾太过紧张,之前的御医说得也没错,确实是莲儿体弱。最近莲儿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臣妾无法,不愿意勉强她。她方才不肯喝药,也是臣妾由着她,都怪臣妾不好,太过惯着她。”

    祈帝不说话,越过她,望着永莲,永莲低着头,“父皇,是儿臣不好。儿臣太过任性。”

    “你确实是太任性,好在身体调养得当,父皇心甚慰。”

    “让陛下费心,都是臣妾的错。”

    祈帝看着贤妃,眼神微冷,“你确实有错,永莲年纪轻不知事,你也不知事吗?怎么可能事事由着她来?所幸永莲身子无大碍,依朕看,既然她身子大好,是该给她择驸马。朕现在问你,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没有,朕就直接指婚了。”

    贤妃大惊,“陛下…臣妾还没有想好,可否…”

    “不可。”祈帝冷冷地打断她。

    永莲低着头,低声道,“父皇,母后的眼光向来是好的,儿臣觉得她提的人就不错。”

    “你母后也就随便一提,既然你觉得那人不错,父皇就为你们指婚。”

    祈帝拂袖离去。

    贤妃狠狠地瞪一眼那喝药的宫女,宫女的腿一软,立马跪下来,不停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公主恕罪。”

    “你当然该死,不过是喝个药,半天都没有喝完,差点坏事。”贤妃冷冷地道,咬了咬牙,让她退下去,眼下也不是处置她的好时候。

    寝殿里只有母女二人,永莲已经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泛着青色。

    贤妃小声道,“莲儿,你太心急了。打草惊蛇,还白白将春奴折进去。”

    那行凶的宫女名唤春奴,一直在她的宫内当个粗使宫女。是高家花了大手笔塞进宫的,外人并不知道春奴和高家的关系,也不知道春奴会武。

    贤妃留着她,是想派上大用场的。眼下浪费这么一个好棋子,贤妃很心疼,却不忍责备女儿。永莲悔恨不已,暗骂自己太过大意,真是小瞧了赵雉娘。

    事发之时,赵雉娘看她的眼神表明,对方绝不是个如外表一般娇弱徒有美貌的女子。

    想来也是,要不是赵雉娘有心机,怎么可能讨得胥老夫人的欢心,从而嫁进胥家。

    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大公子竟被迷了眼,她暗恨,目光越发的阴狠。

    贤妃看到她脸色难看,又心疼起来,“最近几天没有好好用膳吧,你这般折腾,母妃瞧在眼里,疼在心里。都怪母妃没用,还要靠你来争。”

    “母妃,要是不争,父皇的心里哪里还会有我们母女的位置。后宫之中,年年都是新鲜的美人,父皇除了歇在德昌宫,其余的妃嫔一视同仁。你看皇后,盛宠多年,皇姐嫁的是什么人家?那可是梁将军的嫡子。轮到女儿头上,竟是个从未听过的偏远清贫之家。文家说是书香世家,可已有近百年默默无闻,怎么能和京中的侯门官家相提并论。”

    “我的儿,都是母妃不争气,苦了你。要是你有个皇弟,咱们母女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贤妃哭起来,抱着永莲,伤心不已。

    “母妃,所以我们才不能处处忍让。该争的一定要争,要不然就由着别人揉圆搓扁。”

    贤妃抹干泪,“你父皇的心是偏的,竟然任由皇后随意一指,将你许给文家。”

    文家是什么人家?不过是沧北的一个没落家族。这样的家世,莫说是公主,就是京中寻常官家的嫡女,都要仔细思量,能不能嫁进去?

    “你父皇心意已决,我们又能怎么办?”

    永莲看一眼自己的母妃,冰冷地道,“拖着!我是公主,如果出嫁必先盖公主府,一般要费时两三年,这段时间我们再从长计义。”

    贤妃摇头,有些不赞同,“莲儿,你听母妃的,不要再想胥大公子。你父皇的意思很是明显,无论你再如何折腾,他也不会同意你嫁进胥家的。”

    “母妃,我不要听这些,事在人为。那小门小户的妾生女都能嫁进胥家,我堂堂一个天家公主为什么不行?”

    “莲儿…”

    “母妃,你不要再说了。你也逼我嫁进文家的话,那下次我就可不是假病,而是真病!”

    贤妃被她话里阴冷的语气惊到,张了几下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祈帝出了贤妃的宫殿,直接去德昌宫。皇后守在雉娘的身边,雉娘倒是睡得香。她轻轻地用手抚摸雉娘的发,还有她的眉眼,眼神慈爱。

    想起今天的事情,她还是一阵后怕,要是雉娘不够警醒,是不是现在躺着的就是一具尸体?

    祈帝也没有让门外的太监通传,直接走进来。皇后听到声响,回过头,起身。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永莲可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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