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他,怎么说的?”

    秦岳将纸条递给卫清平看之时,又转头问陆月白,陆月白面上有些愁绪,却也回答:

    “老师自是急得不得了的,叫我来便是让我去跟秦邦套套近乎,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许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

    又给大小姐回了信,说已在准备了,让她再等等,等等便能将她接出来。可我还是觉着,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也不是说老师救大小姐不妥,我不过是觉着,救人是需要时间的,忤逆陛下圣意,在能出来之前,大小姐在储秀宫该是会受很多苦的。也不晓得,不晓得能不能等到老师的人将她想法子救出来。”

    卫清平看过纸条后,就着桌上的油灯便烧了纸条:

    “储秀宫的那么多秀女,不乏有跟大小姐一样的名门贵女,他还能都让她们陪葬不成?如此说的,应是气话罢。

    若是真的,老师岂能坐视不理?你们也无需担忧了,凡事往好处想,大小姐是老师爱女,老师要救她,她定能平安归来的。

    你们也别太担心,要替师娘照顾她。还得我们自己有本事才成。所以,与其在这里长吁短叹,倒不如回去多看看书来的好。好了好了,我得回去看书了为科举做准备了。”

    三人的谈话草草收场,随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这夜,秦岳满脑都是那纸条上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故而很迟才睡。

    翌日上午给那群小师弟们授课到一半之时,冷燕启来了,今日天子又是不上朝,故而特地来看看这群新收的学生。

    既然冷燕启来了,也就没秦岳什么事儿了,回听雨轩换了身衣裳便去了街上。冷夫人留下来的铺子自冷世欢入宫后便未去看看,今日得空了也该去看看了。

    看了两个时辰的相册,秦岳觉着腹中有些空了,便想去寻些吃食。大街上尽是好吃的好喝的,秦岳却是一眼不瞧,径直来了先前冷世欢最常来的混沌摊。

    吃了一碗混沌,便预备着回冷府,中途却是遇见了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拦路少女,望着秦岳一脸疑惑的模样,慕容岩有些气愤:

    “呆子,你该不是记不得我了罢?是我啊,慕容岩。”

    如此,秦岳终是想起来了,却也只轻轻点头:“慕小姐。”

    随后便打算绕开她回冷府,慕容岩好不容易见到秦岳,哪里就肯放他走:

    “那么久不见,你就是这般待我么?枉我还欢喜能碰着你,觉着这是缘分,哪晓得你竟是这般无情之人。”

    这些话在大街上说出来,未免惊人了些,好在她说的声音不大,也不曾引起来往行人的注意。

    秦岳四下看了看,方皱眉对着慕容岩道:“慕小姐,请慎言。”

    慕容岩最不喜的便是迂腐书生,对着秦岳却总比对着别人多了几分耐心:

    “当今陛下都能当众说要储秀宫所有人陪葬,丝毫不考虑那些有女儿在宫里的大臣们的感受,可见他是未曾慎言的。有句话说的是上行下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畏畏缩缩连话都不能说出来了?”

    因着秦岳是读书人,慕容岩特地在自己一向不喜的文章上花了些心思,为的便是能与秦岳说上几句,避免秦岳说什么她都不晓得的尴尬。

    学了个上行下效的词儿,见了便忙不迭用上了,觉着秦岳大抵是会喜欢这种有才学的女子,故而有些沾沾自喜等着看秦岳惊讶的表情。

    奈何秦岳也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绕开她,一句告辞的话都没有便挤进人海中,不曾理会。

    慕容岩也是有小性子的,想着秦岳若是不回头她便再不理秦岳了,可秦岳着实是头也没回的走了,她在原地生了好一通的闷气。

    这边秦岳走了不远,便觉有人跟着,回过头方发现不知何时阿贞跟在自己后面。

    见秦岳回头,也不待秦岳开口阿贞便抢先道:

    “公子是如何识得慕小姐的?公子莫不是忘了,我家小姐如今还在储秀宫里吃苦受罪。这么快,公子便另结识了佳人,可想过如此会叫我家小姐心寒。”

    对于阿贞,秦岳也只剩无奈了,瞅着阿贞半晌,方轻声道了句:“阿贞,你这样,才是会叫她心寒。”

    第58章 平安?

    如此一番话,叫阿贞愣在原地忘了移步。昔日冷世欢的音容笑貌又是一一浮现,耳边似是又回荡着冷世欢进宫前夜趴在自己怀中哽咽的那番话,她说:

    阿贞,我最舍不得的便是你了。那宫里吃人不吐骨头,我又怎能带你去,你要好好的,替我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对不住半夏的,我也只能待来世再还她了。

    冷世欢从小任意妄为,对真心待她之人却是极好的。她说定要活得好好的,是啊,自己如今好好的,她呢,那行将就木的天子一旦离世,便真得殉葬了去么?

    思及此处,阿贞眼中渐渐溢满泪水,随着面庞而下,点点滴滴掉落在地。如是静静垂泪许久,回过神来,早已不见秦岳身影。泪眼朦胧间,嘴唇轻启:“小姐,阿贞错了。”

    夜凉如水,秦岳又是靠在窗前提笔描绘着记忆中那冷府的满园琼花,更想绘的,是那琼花树下的一抹惊鸿翩影。不过将将染了色,还未来得及将它吹干,前边儿便报冷燕启命他过去。

    去时见到的冷燕启好似比之以往苍老了些,满脸疲倦之色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他跟前跪着的人,是昭安。见了秦岳,也不曾如同以往那般检验一番功课,只命他坐下。

    “岳儿,那事你应是听说了。她一人在储秀宫里为师放心不下,想找稳妥些又忠诚的人进去看着她,阿贞我打算以宫女的身份送了进去,这也不够,还得要个侍卫才成。

    思来想去,也就夫人生前给你的昭安靠得住了。是以为师想将他送进去,当个眼线,帮衬一下她,你不会不肯罢?”

    昭安是冷府里秦岳最是信得过的,便是昭平,都得靠后一些。此时听冷燕启说起来,心中很是五味陈杂,略微低头垂下眼轻瞟了一眼正跪在一旁的昭安,而后抬头:“全凭老师做主。”

    昭安一言不发,只挺直了腰杆跪在远处,冷燕启见秦岳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便是要了他的心腹之人他也不反驳一句,面上多少有了些笑意:

    “岳儿你是个好的,为师总算没有看错你。只盼,她也能明白为师的一番苦心才好。这次是为师和冷家对不住她,待她归来,为师再好好的补偿她罢。”

    师徒二人又说些有的没的后,冷燕启便让冷燕启带着昭安下去,主仆二人告个别,明日一早便得送昭安去参与侍卫的选拔了。那种种的训练与选拔,不是容易事儿,得早些做准备。

    回到听雨轩之后,秦岳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坐在主位捧着茶杯品茶,昭安见秦岳没有要问的样子,思前想后还是先开了口:

    “公子怪昭安忘恩负义也好,不识抬举也好,或是狼心狗肺也好。不论如何,昭安都是要进宫去的。

    公子,许多事你不晓得,昭安也不便多说,但愿公子能睁开眼好生瞧瞧,瞧瞧你身旁都有些什么人。

    再者,便是公子肯看着小姐年纪轻轻便去了,昭安也是不忍的。昭安不似公子,没有本事,救不出小姐,也只得打着进宫陪着小姐去了的想法了。是昭安辜负了公子的信任,不能再伺候公子,万望公子保重。”

    说着,便跪下与秦岳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低着头,似是在等秦岳发话。如是过了许久,方听得秦岳轻声道:“昭安,是你与老师提出要去的么。”

    虽说这是在提问,昭安却觉着这话里带了肯定的意味,既不回他是,也不回他不是:

    “公子今后万事多长个心眼,别这么无欲无求的任人宰割了,不是公子待旁人和气,旁人便会真心待公子的。还有夫人生前留给公子的那封信,公子先前没看,如今也没了看的必要,烧了罢。昭安,就此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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