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俪知的宫殿依旧是繁华的,繁华的有点叫人想不透,明明是一个母祖尽灭的失宠妃子,如何还能住在这般富贵的地方。

    如齐嘉烨所想,殷俪知果然是早早的便起了,而后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发呆。让周围人退下了,看着她半晌方道:“小知,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朕?”

    殷俪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有了别样的神色,是深深的嘲讽:

    “陛下当初诛我殷家九族,眼睁睁看着沈暮雨害死我的孩子之时,可有想过原谅二字?

    你能想到将沈暮雨的孩子你对外称是冷家女生的双胞胎,为何想不到将我的孩子换个法子保下?她的孩子活的好好的,我的孩子却死了...

    陛下,你拿什么来求我原谅?”

    陛下,你拿什么来求我原谅?

    这一句话,叫齐嘉烨未说出口的话再说不出来,原本想搭在殷俪知肩上的手,也僵硬着缩了回来。

    “你果真,便打算这般同朕置气一辈子了么?小知,你应当知道的啊,朕只有你了...”

    是了,他只有殷俪知了,身边之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了,能信的人,只有殷俪知了。

    最宠爱的沈暮雨背叛了他,最忠心的冷世欢抛弃了他,唯一没有背叛的冬儿。却早早的离开了他。他身边,可不就生下殷俪知了么。

    殷俪知不曾回应他,给他的仍旧是那绝情的背影,半点儿不想多搭理。齐嘉烨想了想,道:

    “你巴结讨好了朕上半辈子,下半辈子,换朕来迁就你罢。”

    又处理了是一日枯燥而乏味的政务,齐嘉烨慢吞吞踱步到了冷世欢生前所在的宫里,那株琼花依旧很茂盛,冷嫣堇正做普通宫人打扮在伺候着它。

    见了齐嘉烨,也只规规矩矩的行礼,而后便退至一旁,冷不丁听见齐嘉烨问道:“做宫妃好,还是做宫女好?”

    冷嫣堇不曾回答,也不晓得如何回答,只默不作声跪下了。齐嘉烨想得什么,哑然失笑:

    “秦相一派都纷纷上奏,劝朕立楚之为太子,朕晓得,这是秦岳的意思。可朕打算从了,不论谁是太子,到底是朕的儿子,他不姓秦。

    你说,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要当太子了,你能不能沾光拜托了这打扫宫娥的身份?”

    显然的,不能。世人眼里,冷嫣堇早死了,同她姐姐一道死了。如今来伺候她姐姐旧时住处,不过是想折磨她罢了。

    “陛下,便是再来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帮着她们送我姐姐出去给人害。她得到的已经太多了,我却什么都没有,到底,我失去的也不会比她更多了。

    是以,我不后悔,便是如今日子再煎熬,那也是我自己走的。那么陛下呢?陛下想清楚了不曾?

    究竟是那生了敏敏公主的沈暮雨重要?还是陛下亲自灭了母祖的殷娘娘重要?又或者,是我那从不曾真正得过圣宠的姐姐才重要?”

    说这话,冷嫣堇是存了死意的,楚之终是要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子的,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欠了冷世欢的,便待她到地底下偿还罢。

    齐嘉烨看着她,笑得有些邪魅:“

    都不是,可惜,你永远都猜不到。说来,摄政王先时娶的那两个夫人,如今帮着宫里倒夜香,你可想去试试?”

    说罢了,笑得意味深长的离去,背影潇洒至极。冷嫣堇尚未想明白,便听得楚之的声音再身后响起:

    “我说,敏敏既是同我一母同胞,长相为何一点儿都不像。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你不是说,我娘的死你自始至终不曾掺和过么?却不知,你竟是一直再骗我。”

    冷嫣堇的脸霎时苍白起来,哆哆嗦嗦转身看着楚之,这个自出生便不在身旁的儿子,如今将她视为仇人,叫着别人娘:

    “陛下他是故意的...他见不得我好,是以便想叫你折磨我,楚之...我才是你娘,她却生生抢了你,你要我如何不恨?”

    想要长篇大论的解释,楚之却不想给她机会:

    “你曾有机会做一个好母亲,可是你没有,你满心满眼想的是如何跟她争相父。我不蠢,我明白她要将我养活躲过了多上明枪暗箭,这些,你办得到么?

    我便要当太子了,你应该替我欢喜才是,哭丧着脸做什么呢?你想想,父皇百年之后我做主了,可是该好生照顾照顾秦侍郎秦邦和外祖父?”

    说到此处,冷嫣堇膝盖发软跌倒在地,楚之掏出手帕擦了擦衣裳,仿佛在擦什么脏东西:

    “相父终归是太仁慈了,单单是精神上的折磨,如何能叫外祖父与他那些伤害我娘的师兄们知晓什么是痛呢。”

    说罢,也跟着齐嘉烨的方向去了,齐嘉烨却是在凉亭中等着他。父子两谁也没说话,只楚之行了礼便退去一旁,等着齐嘉烨发话。

    明明是父子,却是比陌生人都不如的,相顾无言许久,楚之终是什么都不曾说,而后退下了。

    病中的齐嘉烨,终究是拧不过朝堂上的那一群人,将楚之立为了太子:

    “若不是朕晓得你的的确确是朕的儿子,朕当真要怀疑秦骛费尽心思将你推上这个位子的目的。”

    齐嘉烨的声音带了浓浓的疲倦,楚之面上半点起伏都不曾有,学了一副秦岳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眼前这病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陌生人。

    “相父养我那么些年,到底是有些情分的。父皇当初也忘了儿臣七年,那么父皇,您是如何狠得下心撇下儿臣独自面对那烽烟四起的皇城的?”

    心底,终究是有怨的。齐嘉烨似是半点不介意,只道:“朕这身子,是真的病了,还是下了毒?”

    楚之眼皮子轻轻抬了一下:“父皇应当晓得,儿臣没有那么蠢。”

    对此,齐嘉烨丝毫不曾质疑。他自是明白,秦岳的弟子,当然不会这么蠢:

    “宫中的琼花,开了吗?”

    齐嘉烨想了想,问了那么无厘头的一句,楚之仍淡淡道:“不曾。”

    齐嘉烨闻言,面色怅然的,想起了扬州的相府,他为她种的那些琼花,应是开了的罢?

    齐嘉烨挥手让楚之退下,仍旧只让年老的张庆礼伺候在一旁。

    兜兜转转,还是只有张庆礼陪在身旁,当初落魄之时是如此,后来天下在手之时是如此,如今病中,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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