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却不断在冲击周鹭的世界观,让她忽然觉得,也许可以试着信任一下宋月笙?

    周鹭望了望画板上的油画,用嘴叼起画布,决定还是先把这个罪证掩盖起来。

    “胖团。”楼下传来了宋月笙的声音。周鹭一慌,先松了嘴,她手忙脚乱地跑出去,扭头见宋月笙已经上了楼梯,忙不迭地一溜小跑到别的房里躲着。

    宋月笙上到二楼去就看到他明令禁止小狗崽进入的房间门被打开,透过光线,里面的画布一角掩映地清清楚楚。

    宋月笙迅速加大步伐,见画板上的油画还完整地待在上面,而不是被咬碎时,他才呼了口长气。

    宋月笙左右张望一圈,又叫了声:“胖团。”

    房间里前前后后都见不到狗影,宋月笙把地上的画布捡起,重新盖到画上,抬脚进到另一间房。

    宋月笙猜到了小狗崽八成是怕受惩罚才不敢见他,他边找边拖长语调道:“现在出来不会挨打,再和我玩躲迷藏可就不一定了。”

    可惜,胖团依旧没有忽然蹿出来。

    他在二楼的房里一间间找。找到了自己的卧房时,宋月笙发现今早才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散落在床脚,而被子尽头,有一双粉红色的尖耳朵,还露在外头?

    宋月笙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受不起任何惊吓了,他快速掀开被子,果然看到一个肥胖的身躯藏在里面。不知是被子太暖还是床太软,小狗崽歪着头,居然美滋滋地窝在里头睡得香甜。

    宋月笙真是又气又好笑。先是觉得这家伙简直无法无天了,可见到它隆起的粉肚皮时,又生出了几分不忍心来。

    这么短的腿,本事倒是不小,床都能爬上了。宋月笙想起自己在雷声时大言不惭说的话,心道幸好没让邓黎和赵传译看到这幕,不然他们嘴里不知道会传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宋月笙把被子给它重新盖上,自己则坐到了书桌旁给小张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宋月笙喝了口茶,用钢笔记下一个“汪”字。

    “帮我查查,娱乐圈里有没有正火的姓汪的人,演员、编剧、导演都查一下。” 宋月笙转着笔,末了补充一句,“最好是和周鹭有过交集的。”

    小张道“明白了”,宋月笙才挂掉电话。

    刚贴好的创口贴因为写字翘起一个角,宋月笙干脆把它整个都撕开,手上的那两个牙印再次暴露在他的视线中。他摸了摸坑坑洼洼的印子,终于想起这给他熟悉感的攻击方式来自于谁了。

    不就是床上那位吗?

    他转头去看,只见胖团已经苏醒过来,正四爪伸直,打着哈欠伸懒腰。

    宋月笙从座位上起来,踱步到床边去:“挺会享受啊。”

    周鹭抬抬眼皮,她用爪爪扒拉着被子,从被子缝隙里偷偷看他。

    周鹭是一时情急躲上的床,多亏床边有个可以蹬脚的地。或许是最近睡久了瓷砖,她一躺上床就忘乎所以。还不等宋月笙找到她,自己先行睡着了。

    醒过来时,周鹭刚好听到宋月笙和人打电话,说什么“调查姓汪的”,最后还提了她一嘴。

    周鹭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自己的社交圈,确定没有熟识的汪姓人士时,才思考起来宋月笙调查这个是做什么用。

    他看上去一身疲惫,是已经从医院回来的状态。他见过了醒来的“周鹭”,难道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周鹭僵着身子,眼珠子上下打量宋月笙的全身。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察觉出异常,还是不希望。

    宋月笙的脸色带着点憔悴,他见胖团完全没有要下床的意识,不由拍了拍床边,他挑眉道:“把这儿当你的窝了?谁教你上床睡觉的啊。”

    周鹭蹿出被子,昂着前爪往宋月笙怀里扑去。

    宋月笙揉揉它毛茸茸的小狗头,顺势把它从床上带了下来。

    “以后不许往床上爬,知不知道?”宋月笙拎着它的一对狗耳朵,想起邓黎的话,他不由调笑道,“小胖团,要是有天你能变成人,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人兽还是算了吧,我怕无福消受。”

    呸!正经不过三句的家伙,你以为我是要献身啊?

    周鹭斜着小狗眼,动动自己软乎乎的耳朵,她瞧了瞧宋月笙。

    宋月笙蹲下身,打了它弹来弹去的屁股一巴掌:“你今天又不听话是不是?明明告诉过你,不许进带阳台的房,怎么那么不乖。”

    周鹭扭头舔着自己后背上的毛,微微“嗷呜”一声。

    进都进了,要打就打吧,反正我也死而无憾了。

    周鹭舔完毛,又扭头来看他,宋月笙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头,她也是这才发现宋月笙的手背上竟多了两个牙印。那印口很深,被咬的地方也极其尴尬。

    这是怎么回事,宋月笙外面有狗了?还是说……这印子,是被“周鹭”咬的。

    周鹭满脸是血地吃起爪爪。要真是病床上的“周鹭”咬了宋月笙一口,凭他那精明的商业头脑,真的会一点疑心都不起吗?

    想到这里,她眼角小幅地轻微抽动了一下。

    第27章

    周鹭醒过来的事情得到了及时封锁, 消息并未像周鹭想象地那样迅速发酵, 多半是宋月笙察觉到了什么不对,采取了应急手段。

    一整天里, 宋月笙都把新闻频道开着, 周鹭也趴在地板上跟着一起看。一直到晚间新闻播放出来,也没有看到丝毫与“周鹭苏醒”有关的娱乐信息。

    周鹭这才微微安了点心,至少她的一世英名不会毁地那么快。多出来的时间也可以让她更方便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宋月笙除了刚回来时发了会儿楞, 别的时候基本都在上网,要不是刷新闻要不就是玩手机。如果不是他手机字体调得太小,加上胖团本身腿长不够,周鹭非得凑到跟前去看看网上有没有飘出小道新闻来。

    诶?网上!

    周鹭灵光一闪,忽然觉得可以找个空百度一下“灵魂互换”的事,虽然搜索出来的结果肯定不会靠谱, 但是总比她这样毫无头绪的好。

    不如就趁今晚宋月笙洗澡的时候把手机偷过来好了。

    周鹭半眯着眼,一边从漏食球里扒拉出了几粒狗粮吃, 一边做此想。

    晚上九点, 宋月笙拿着换洗衣服进浴室。见他有动作, 趴在板凳腿下面的狗崽子立刻闻风而起——目标,茶几上的手机,go!

    小狗崽飞速地在地板上奔跑, 她蹬着两只肥腿,很是小心地用前爪将手机摸到茶几边,然后用嘴叼住手机屏幕, 成功地把它捞进了肉掌心里。

    宋月笙有两个手机,一个是专门商务用的,小狗崽拿到的就是商务机,因为插孔旁边有一只手机自带的手写笔。

    她伸出爪子前面乳白色的长指甲,轻轻戳了戳手写笔的孔,手写笔自动弹了出来,屏幕也很快亮起。

    手机是密码锁,周鹭用牙齿叼着笔,凭记忆输入了宋月笙的生日数字,显示解锁成功!

    她满心激动地点开浏览器,刚准备写下“灵魂互换”几个字时,手机里却忽然进了一通大煞风景的电话。

    周鹭被这高声贝吓了一跳,她立马从手机面前弹起,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口里衔着的笔也因此滚落到了茶几底下。

    听到铃声响起,浴室里的水声匆匆停了。周鹭心慌慌地蹲坐在原地,她不敢用嘴巴再去碰手机,万一不小心点了接听,那更得出大事。

    周鹭狗急跳墙地先嚎了声“汪”,努力扮演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狗崽。

    几分钟后,宋月笙袒着胸膛,湿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全身上下仅有下半身围了一个浴巾。

    周鹭一看到他,立刻扑了过去,她带着弹力的屁股在空中扭啊扭,舌头也耷拉地好长。

    宋月笙径直走到茶几面前,他捡起地上的手机,看到未接来电显示的人是邓黎后,脸上明晃晃有几分失望。

    他开着免提回拨过去,从浴室里拿起一个毛布拧干水,慢悠悠擦起头发来。

    邓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客厅里响荡地彻底:“月笙,明天要带胖团去打疫苗,你记得伐?”

    “有你这样一日三提醒的亲爹在,我想忘都难。”宋月笙扬眉回道,经过胖团时他脚步一顿,“打针它不会哭吧?”

    “嗤,我们胖团可坚强,我从没见过它哭。”邓黎斩钉截铁地说。

    宋月笙悠悠回以一笑,觉得邓黎白给胖团当了几个月的爹,什么事都少见多怪。

    宋月笙道:“行,我记得了。明晚我带它去,你要来吗?”

    “我就不去了,”邓黎嘿嘿嘿道,“我约了个新的美人儿,要约会,我和您不一样,四大皆空,我可是要补充储备粮的。”

    被他这样一提,宋月笙不免想到周鹭醒了的事,可一想到周鹭醒了,宋月笙却是一阵头疼。

    挂掉电话后,他换上睡衣,坐在一楼的客厅里抽了一根烟。客厅背后有座小花园,小花园里有一条铺着青石子的路,因为夜色黑了,所以看不见花园中蝇虫飞舞,枝叶摇曳。

    宋月笙以前想过,等以后结婚了,要把花园整改一下,比如搭个千秋,放个烧烤架之类的。周末一家人坐在里面举行一个合家欢,或者偶尔兴起,和老婆坐着摇椅说情话也很惬意。

    这些想法起始与三年前左右,而后便一直便搁置了,因为再没碰到过他想娶来当老婆的女人。

    现在,好不容易走下了自尊和骄傲的那道坎,周鹭也醒了,可一切还是和他设想中出现了些许偏差。

    偏差出在哪儿呢,是周鹭身上还是他身上?

    宋月笙磕磕烟灰,落寞地垂下眼,眼神转向窗外。

    邓黎的突然来电激起了宋月笙回忆往事的一颗心,小狗崽也因祸得福地逃过一劫,至少宋月笙没有急着追究手机为什么会躺在地上的事。

    只是……同样通过免提听到明天要去打针的周鹭,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轻轻“嗷呜”了两声。

    不知道,狗子打针会不会疼?

    周鹭用爪爪抱着脑袋,一头扎进柔软的沙发抱枕里,一双小短腿因为提前预支到了明天会遭受的痛苦,毫无章法地四处乱蹬了蹬。

    第二天,宋月笙带胖团出门前,给它在围脖的那圈颈毛上套了个带着粉红蝴蝶结的狗项圈。这还是当时在雷声,被沈蕴无意中一句话提醒的。

    要是不给胖团带个狗牌类的标志物,有一天它真不小心跑丢了,找都没处去找。

    周鹭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新加的配饰,有点不开心。蝴蝶结虽然增加了她的颜值,但是脖子那块总感觉怪勒得慌。

    她抖抖毛,不情不愿地跟着宋月笙上了车。

    宋月笙找的宠物医院就在跟前,开车十五分钟就能到,老板是一对年轻小夫妻。

    周一的晚上,宠物医院光临的人不多,宋月笙见店门口养着一只已经到他小腿高的巨型金毛,忙不迭爬到后座,亲自把胖团抱到了怀里。

    周鹭现在年龄小,身子也小,见到地上有只足足比它大了十几倍的金毛时,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被宋月笙捞起的爪爪也很老实地没有乱动。

    “第一针不是在我们这里打的,您知道第一针注射的疫苗是什么吗?”老板娘从宋月笙手里接过小狗崽,把它放到一个在周鹭看来类似于“砧板”的玩意儿上。

    宋月笙安抚着蜷成一团的狗崽,声音朗朗地说:“问过了,是英特威。”

    老板娘点头,从旁边去翻箱倒柜地找针筒来配剂。

    周鹭颤颤巍巍地缩在蓝色的“大砧板”上,不断舔着自己肉爪上的毛,以此来消除内心的紧张感。

    宋月笙感觉小狗崽后背卷卷的胎毛隐隐有炸开的趋势,便用修长的手指上前替它顺了顺。他将手插进衣兜里,虚虚一笑:“在家里日天日地,你还有怕的?”

    周鹭“嘎嘎嘎”地轻轻磨了磨牙,小屁股不满地到处蹭。

    老板娘配好药,利落地按住小狗崽的脑袋,直接一针撅进了它颈后。小狗崽不免瑟缩了一下,幸亏它毛厚,并没想象中疼。

    “下一针不用等两周,24号来就行。”打完疫苗,老板娘放开它,极有手法性地揉了揉它的耳朵和下巴,笑眯眯地说,“小胖团还是挺乖的。”

    宋月笙没有揭穿这货“窝里横”的本事,额外问了句:“之前它得过细小,打了疫苗应该会产生抗体吧?”

    “三针疫苗没打完之前,说不准。”老板娘说,“胖团现在四个月吗?那要注意了,它身体不算好,四个月的狗最容易感冒。”

    宋月笙点点头,他微笑道谢,才拎起小狗崽和它的专用病历,走出了宠物医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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