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的母亲想除了这祸害,便趁着秦青去n市的日子里抓来了秦微澜,对她行了家法。而后捏着她那张漂亮的脸问:“你是愿意做我秦家的人祭,为阿青做最后一点事情,好报答他这些年对你的恩情。还是给我去嫁了张公,做他的小妾,保我秦家十年平安?”

    秦微澜被打得几乎站不起来。她那时候还天真的想着,选人祭吧。哥哥说过会照顾她的,只要等到哥哥回来,就什么事情没有了。

    秦微澜选了人祭。

    她被地桩活生生的打碎了身上的骨头,嘶喊着钉在了秦家的祠堂耳房深处。

    直到黄土盖面的那一瞬,秦微澜还在等着秦青。

    而原本已打算回家的秦青,则正在按照母亲命令,不得已的先去见一位姑娘。

    等秦青回来,骨祠都修上去了。秦家蒸蒸日上,秦微澜失踪。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秦青找了五年,在祠堂找到了秦微澜的娃娃。他拿着娃娃去质问母亲,去质问当时的所有人,才终于从秦微澜的侍女口中得知了真相。

    巍巍大户,诗书传家。

    这么个传家。

    秦青与家族决裂,要翻了骨祠,要敛葬秦微澜。秦家家主大怒,骂他多读了几年洋书,便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了!骨祠不能出事,秦家为了“重”,逐出了秦青,将他逐出了x市。

    再然后,秦青快死了,临死前他和陈寒的师父做了交易。等陈寒的师父借他的身体完成了要做的事情,那他的师父也要帮他再见一次秦微澜。

    陈寒听完了故事。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秦青:“我是来替我师父毁掉骨祠的。毁掉骨祠,你和秦微澜都能去投胎。”

    “只是我要找到压着你们的根基,我要找到压着秦微澜的那根柱子。”

    秦青道:“那你和我来,我带你去问她。”

    陈寒看了看屋外腥风:“她恨你呢,你要是出现,她恐怕会杀掉你泄愤。在这骨祠里,没人比她更强。”

    秦青道:“没关系的。”

    他这么说着,像七十多年前的夏日的五少爷走出书房般走出了骨祠。他一出现,秦微澜便发现了他。

    秦微澜的表情变了,而秦青就站在那里,像个王八蛋一样,还敢朝着她笑。

    秦青笑:“阿澜,好久不见。”

    秦微澜的眼眶红了,她扑了过来,手指连同手腕都毫不犹豫的捅穿了他的胸口。秦微澜想知道:“秦青,你有没有心的?”

    秦青伸手抱住了她。即使她的一只手掌还在他的身体里,捏碎了他的命魂。

    秦青问:“阿澜,柱子打下来的时候,你哪里疼?”

    秦微澜眸光里有水色。

    秦青道:“哥哥帮你挪开它好不好。”

    秦微澜沉默了,好半晌,她才开口,哆嗦着:“正中央,一下子就砸下来,好疼。”

    秦青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他似笑似哭,对秦微澜道:“没关系,马上就不疼了。”

    陈寒找到了正中央的柱子,顺着查到了骨祠的根基。骨祠的世界开始动摇,陈寒知道自己得赶紧离开了。她听见祖师爷在叫她,陈寒抬头打算走了,最后一眼瞥见的,便是骨祠外,在那像极了秦微澜住着的院子里,寻找了七十多年的秦青抱着他的妹妹,用着带着吴腔的话语轻声问:

    “不哭,哥哥这就去给你买……”

    “阿澜喜不喜欢甜糕的呀?”

    第43章 骨祠10

    赵明:“师姐你醒了啦。”

    陈寒睁开眼, 就瞧见赵明笑容妥帖的蹲在她的旁边,用着怜悯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陈寒被这目光看的一默,伸手想要撑起自己半躺的身体, 一动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睡在了祖师爷的怀里。

    陈寒:……我好像有点懂赵明的眼神了。把头搁在一个未成年小孩子的腿上算不算虐童。他的手好像还握着我的手腕, 我现在是挣扎开好,还是当不知道好。

    赵明眼中的幸灾乐祸根本掩不住。他对陈寒迫不及待道:“你在里面到底看见了什么, 祖师爷叫了你好多遍你都没有回声,还被你死死卡住了腰, 动都不能动。”

    “师姐!祖师爷才那么点大!你睡人身上忍心吗!”

    陈寒:……原来我还掐过腰了。大不敬, 大不敬。

    陈寒面露尴尬, 正要规规矩矩地道歉,祖师爷却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腕。少年用眸光微沉的眼睛看着她,开口问:“你在骨祠里看见了什么……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

    赵明闻言困惑:“啊, 陈寒情绪有受影响?”

    陈寒也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己那点儿心绪起伏应该表现的不算明显。但祖师爷发现了,她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开口和两人见了她在骨祠内部看见的记忆。

    祖师爷沉默片刻, 而后开口:“这么说来,倒是很顺利。原以为要探到秦微澜那里至少要花上三五次,如今一次成功, 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陈寒看向了满头雾水的赵明,开口道:“对,可能是沾了赵明的运气吧。”

    她对祖师爷说着里面遇见的事:“在最后我也看见了秦白毅的妻子,她替我引荐的秦微青。”

    祖师爷的目光投向了骨祠里最中央的那根朱红漆柱——也正是陈寒他们当初注意到不对劲的那根。柱子上的红漆斑驳, 祖师爷从地上收起跪坐的姿态,缓缓走了过去。他的手掌贴向了这根柱子,眼眸微沉。

    ——确实是骨祠的根基,其下大约数十米深处,应该就是秦微澜的尸体。

    骨祠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自我的防护。那些牺牲了的人祭,垒砌起屋子的骨头,在憎恨着这家的同时也在保护着这家。若是没有找到根基,又或者寻错了根基,强硬摧毁骨祠,除非能强到一夕间将所有的怨气与仇恨湮灭——否则迎来的将是极为可怕的报复与反噬。

    秦青不动手是估计这个。祖师爷如今正是需要将养恢复,已准备对付不知何时到来的黑暗的时候,所以也不愿在骨祠上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若非陈寒希望,祖师爷甚至不愿意来管秦家的事情。

    可如今陈寒入了骨祠,也寻到了根基,那接下来的事,他不做也不行了。

    祖师爷道:“把秦白毅找来,你去问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赵明得了声,立刻便拉着陈寒要去找秦白毅。摧毁骨祠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祖师爷要先探清这屋子的法阵构造,一点点先解开外围,一时间并不能离开这根柱子。

    陈寒原本想要陪着祖师爷,但赵明拉着她,她也不好拒绝。

    两人一边往秦白毅的屋子走,一边嘀咕。

    赵明期期艾艾问:“陈寒,你在里面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寒道:“我看见的都告诉你们了啊。”

    赵明沉默了会儿,才道:“你不知道,祖师爷不让我和你说。你有一瞬间脸色很难看,魂魄的起息也微弱的可怕,周身的怨气浓得惊人。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但是祖师爷当时的表情就变了。”

    赵明努力的寻找着形容:“咱们也算是见过他生气了吧?但他当时的表情……真的不像是孩子。”

    “如今想起来,那表情倒是有点像害怕。”

    赵明道:“他害怕什么?害怕你出事吗?祖师爷知道我们的来历,我们似乎对他却一无所知。他十二三岁就飞升了,飞升后入的又是东王公座下,按理说他是不会忧惧的经历才是,他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都不害怕,我知道你很厉害。祖师爷不可能不知道吧?”

    陈寒心想,你清醒着都不知道,我在骨祠里面怎么可能知道。

    但她见赵明眼神清亮,知道对方也是担心自己,所以就将她差点被骨祠里的负面世界影响的事情给说了。

    末了陈寒还道:“不过祖师爷不是叮嘱你不要说吗?你这么说了,不怕他生气?”

    赵明嘿嘿一笑:“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陈寒看了看天,心道还真不一定。她在骨祠里甚至都能感受到祖师爷的存在,这个两千多岁的、维持着少年模样的神仙到底有多厉害,谁也看不透。

    不过赵明说着又唏嘘起来:“秦微澜的世界为什么会是她和秦青的过去啊,将骨祠里变成那副模样,应该也挺费力气的吧?”

    陈寒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或许对于活在仇恨中的秦微澜而言,那段记忆是唯一能抚慰她的吧。”

    或者说,是唯一能让她感受到暖意的存在。即使她最后憎恨起了秦青,可她内心的最深处,仍然觉得秦青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存在。

    可惜了。

    陈寒这么想着,便忍不住想到了秦白毅。秦白毅和秦微青,两个隔了七十多年的人,但却出奇的都选择了同一条路。秦青失去了秦微澜,秦白毅也失去了他的妻子。

    秦青找了秦微澜一辈子,秦白毅打算用自己为代价拉着秦家殉葬。

    都要一个人站在全族的对立面,哪怕狼狈,哪怕艰辛。

    大概是天道觉得秦家气数该尽,又认为秦家命不该绝。所以才让这家人的血没有冷透,让这家人的心脏还有一两个仍在搏动吧。

    秦白毅听闻了赵明的来历,也不顾旭日将升未启,正是天霜夜白的秋凉十分。只在肩上披了一件外衣,便匆匆来见他们,而后道:“那就等堂叔爷出殡吧。”

    “这件事三叔他们不敢人看出不妥,所以自然是要跟去殡仪馆的。他们不在,我们做起事来也方便。”

    陈寒点头,表示接受秦白毅的提议。她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了秦青,想起和所有人理解中全然不同的秦青。

    所以她回过了头,看着周身毫无怨气,气息平宁沉静的秦白毅,问道:“秦先生,您家里那只常来敲窗的婴灵,您知道吗?”

    大概是秦家已经没什么能再瞒陈寒的了,秦白毅自己也彻底放开。他对陈寒道:“知道,那是三叔用来监视我的。”

    “我虽然在后期表现的很配合,但我三叔不信我,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在这个地方住下去,我搬了出去。所以他想法子弄来了这东西,每晚来提醒我。”

    秦白毅语气平静:“提醒我,我和秦家是一体。这血债谁也逃不了。”

    赵明闻言,插口道:“所以你才会喝宁神的汤药,为了避免晚上被婴灵骚扰?这也不对呀,那你既然知道婴灵的存在,怎么会不知道楼下的香炉?”

    秦白毅回答:“大概梅妈立的。她可能以为这是我做下的孽。但她心里又觉得我这个人还有点可取之处,是她眼里的好人,所以她为我立香炉,好让晚间来敲门的东西早点儿心满意足去投胎,放过我。”

    秦白毅说着短促的笑了声:“可能不能投胎,从来都不是他们自己能说了算的。而我确实做了孽。”

    陈寒陷入了沉默,她没想到秦白毅家里夜半来敲门的婴灵是这样的缘故。

    陈寒道:“秦先生,请原谅我的好奇,我想再问问您,您的腿是怎么摔的?”

    秦白毅下意识就摸上了他扣上了手腕红绳的戒指,他的指尖触碰着钻石生硬的棱角,眉眼间显出了皱纹。

    他说:“我本来该死的,我的妻子舍不得,所以我只是坏了条腿。”

    他说的很简单,轻描淡写。但即使是赵明也从中读出了惊涛骇浪的过去。秦白毅说他的腿是罪有应得,但恐怕不是因为他懦弱地不救妻子而被妻子报复。

    或许正是因为他想要救,所以断了腿。

    陈寒向他致意,想了想,开口劝了一句:“秦先生,大道理我懂得不多,但也想和您说一句——人活着,总要向前。”

    秦白毅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多谢你了。”

    陈寒和赵明回骨祠做最后的准备。

    赵明问陈寒:“你觉得他听进去了吗?”

    陈寒道:“不知道,但我希望他听见去了。”

    到了时辰,秦三叔果然带着家中的子弟起灵,他见不到陈寒等人,问了秦白毅。秦白毅也将他们先前商量好的话和秦三叔说了,秦三叔不放心,又叫秦跃去看看。屋子里陈寒早就布好了幻相,秦跃看不出半点儿破绽,于是秦青的冰棺便正是从骨祠起了。

    秦青的冰棺停完了头七,如今搬走,对他埋在骨祠里的骨头也没有影响了。所以秦三叔走得很快,脚下生风,也懒得去管秦白毅站在门前对着他那几乎要做到脚尖的揖。他得意极了,他早就打听到了,秦青是个修仙的。他正因为修行所以才近百岁了,看起来还和秦白毅差不多年岁。

    当年一个秦微澜不过颇有灵性便镇了秦家三十年多年平安。那秦青呢?少说也能百年吧?

    他想得很高兴,直到冰棺被他安排着摆上了殡仪馆开来的灵车上,秦跃忽然叫了一声:“家里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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