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宣景帝虽然在孟太后彻查小皇子之死的威胁下,同意立继后,舒氏姐妹却没有因此消停,屠如川说:“宫里两位舒娘娘因为拗不过太后娘娘的缘故,经莫太妃穿针引线,有向高密王府靠拢的意思。毕竟天子若无亲子,按照眼下的朝堂局势,大抵是从高密王府过继嗣子为储的。而高密王府如今只有两位男嗣,世子作为嫡长子不好出继,所以除非是过继嗣孙,不然选择就只有一位了。”

    “容清醉?”盛惟乔十分意外,从听说这位小王爷在碧水郡受伤以来,虽然在赵府那次,还差点跟他照过面,但盛惟乔一直只当这是个寻常的宗亲,如今被屠如川一说,才恍然原来这人离皇位这么近!

    她忍不住好奇问,“世叔,现在长安好像没有传出这样的风声?”

    屠如川说道:“嗯,这是有缘故的——一来舒氏姐妹惧怕这么做会触怒太后娘娘,不敢宣扬。毕竟她们虽然深得天子宠爱,太后娘娘平时顾念天子,虽然不喜欢她们,却也不得不给她们些许体面,但倒向高密王府这种事情,等于是针对整个孟氏了。太后娘娘不可能容忍的!”

    “二来……”

    他沉吟了下,才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继续道,“据说,高密王府对于此事也有些争执,好像高密王妃不同意。”

    “高密王妃不同意?”盛惟乔诧异道,“王妃不同意什么?”

    她心想这位王妃总不可能是不同意让容清醉过继给宣景帝做皇储吧?

    须知道孟氏跟高密王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么多年,压根没有了握手言和的可能,偏偏双方一直势均力敌,难得宣景帝的一双心肝宝贝愿意倒向高密王,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傻子才会拒绝!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过继,孩子的生母舍不得孩子,也还情有可原。

    但高密王,应该说高密王这一派人面临的是什么处境?

    要么赢,要么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这种情况下,书香门第出身的高密王妃怎么会不知道顾全大局呢?

    结果屠如川还真道:“高密王妃不同意让次子出继给天子!”

    “……难道王妃想让世子出继?”盛惟乔愕然片刻,问。

    她想起来容清醉带着重伤回到长安,居然没有在高密王府中养伤,反而住进了外家——莫非高密王妃偏疼长子,对这个次子十分不待见?所以哪怕高密王只有这么个儿子符合寻常出继的要求,王妃也要拦着不许?

    “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屠如川沉吟道,“高密王妃本来气度高华,才貌双全,是长安最负盛名的贵女,是以才会被先帝选为高密王妃。说起来她嫁入皇室后,本来行事为人都很为人称道,对高密王的侧妃与侍妾,以及庶出子女,向来宽厚大度,毫无嫉色。”

    “但自从当年王府的那场时疫后,高密王妃许是受到了丧子之痛的打击,足足病了大半年才起身不说,此后也是性情大变,非但从不参与任何宴饮,连人前都不怎么露面了。所以对于这位王妃的考量,长公主殿下也无从揣测,至于我,其实根本没见过这位王妃,就更不好说了。”

    盛惟乔眼中流露惊讶,说道:“之前听哥哥转述世叔的告知,我还以为这位王妃生性悍妒,借时疫的名义铲除侧妃侍妾还有庶出子女呢!没想到高密王妃对于庶出子女居然这样重视,竟为他们的死病倒了大半年?”

    这可真是奇怪了!

    高密王妃既然为那些人伤心到这种程度,八成那些人的死不是她做的,那是谁呢?

    总不能是高密王自己闲的没事做,杀侧妃杀侍妾杀庶出子女玩吧?

    不是这夫妇俩的话,其他人在高密王府做下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以“时疫”收场?

    难道当真是时疫吗?

    但什么时疫会死侧妃死侍妾死庶子死庶女,偏偏正妃与正妃所出子女平安无事,恰好在宫里小住的德平郡主也好好的活到现在?

    还是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正思索间,却听屠如川诧异道:“当年那场时疫,出事儿的可不只有侧妃侍妾以及高密王的庶出子女——高密王妃亲生的嫡三子亦在其列!高密王妃痛彻心扉,估计多半是为了这个亲生骨肉吧?毕竟王妃她从前虽然是公认的大度,但也从来没把哪个庶出子女接到身边亲自抚养,老实说即使不嫉妒,这没在跟前长起来的孩子,能有多少感情?”

    “时疫里还死了位高密王妃亲生的小王爷?”盛惟乔闻言,不由看了眼好久没说话的盛睡鹤,心说这人当时可是提都没提啊?

    盛睡鹤长睫微垂,双眸神色晦暝,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神情平淡道:“左右咱们跟高密王府也不打交道,所以世叔之前跟我说时,我主要记孟家等人家的事情了,想来是漏听了这段。”

    说着就看向屠如川,“对了,世叔方才说翰林院的名额?”

    屠如川拍了拍脑袋,歉意道:“方才七说八说的,这话题倒是说远了。亏得鹤儿提起来,咱们说正事吧!两位舒娘娘有意倒向高密王府的事情,太后娘娘有所觉,是以加紧了给天子立继后的事情。就这两日长公主殿下打听到的消息,太后娘娘已经将孟家十四小姐的庚帖给了钦天监,让他们选册后的日期了!”

    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高密王府那边会怎么做——不过估计就算高密王妃改变主意点头,那位小王爷带着一身重伤回长安,据说破了相不说,这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想来朝堂也不会同意为天子过继这么个储君的。”

    “所以现在孟氏跟高密王双方看似为了碧水郡之事斗的厉害,实则全瞄准了储君之位!”

    “明科春闱赶着这么个时间段,哪可能不被关注?”

    盛惟乔不解道:“可是世叔,这新晋的进士,说着光彩,实际上也摸不到什么权势的。如今双方就算斗的厉害,至于把这一届的翰林名额都瓜分一空吗?”

    “侄女儿,你只看到他们在朝堂上斗的厉害,却忘记这双方的手早就伸到军中去了吗?”屠如川和蔼道,“朝堂上的胜负,可未必能够决定最后的结果啊——所以他们怎么能不未雨绸缪,抢在还没彻底撕破脸之前,能壮大自己一分是一分?”

    合着现下还风平浪静的天下,不定转头就会爆发战争?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盛睡鹤:谈!必须谈!必须

    盛惟乔愣了好一会,才道:“世叔,您要帮哥哥他走两位舒娘娘的路子,可是也想引荐他给高密王爷吗?”

    毕竟舞阳长公主跟舒氏姐妹的关系世人皆知,由于舞阳长公主的手腕圆滑,舒氏姐妹入宫后,身份不同以前了,也没跟这位旧主生分。

    现在屠如川这个舞阳长公主府的长史说舒氏姐妹打算倒向高密王,盛惟乔自然要担心,这位世叔其实是在劝说盛睡鹤站队了——盛惟乔倒也不是想让盛睡鹤学宁威侯府中立,毕竟眼下的盛睡鹤根本没有保持中立的资格。

    问题是他们来长安还没多久,对高密王与孟氏的了解还不是很深刻,盛惟乔又才在孟太后跟前给盛睡鹤赌了一把。现在结果还没出来呢,贸然选择,谁知道是对是错,又会不会弄巧成拙?

    是以盛惟乔是不赞成盛睡鹤在此时进行决定的——不过冲着屠如川当日顶风冒雪上门提醒他们的情谊,以及昨儿个特意请他上司舞阳长公主入宫给盛惟乔的觐见保驾护航的心意,他要是这么提了,兄妹俩不免很难拒绝。

    这会盛惟乔也是仗着自己是女孩儿才主动开口,因为她要是得罪了屠如川,好歹盛睡鹤还可以以长兄的身份出言训斥以圆场。

    如果是盛睡鹤自己来,万一说僵了,按照这时候约定俗成的规矩,盛惟乔一个晚辈女孩儿,年纪也不大,可没资格给他跟屠如川做调停!

    这也是兄妹俩一块出门的好处了——遇事不论好坏,能有个斡旋的余地。

    闻言,盛睡鹤虽然没说话,却也静静望向屠如川。

    “侄女儿,你当长公主殿下,是跟着两位舒娘娘走?”屠如川见状,却笑了,抚了把短髯,说道,“你忘记你昨儿个进宫觐见太后时,长公主殿下与太后娘娘、静淑县主,关系都不错了吗?”

    盛惟乔闻言一阵尴尬,深觉自己有点白眼狼的嫌疑——人家屠如川不计前嫌的帮他们,这会自己兄妹头次上门来拜见,问候的话没说几句,倒先怀疑这位世叔是高密王的说客了。

    偏偏这会听屠如川的语气,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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