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楼406从三兄弟变成四兄弟,看着最小的郝家安比李全还大俩月,李全从老三变成了老四,终于不用再听他哥喊他“三全凌汤圆”。

    虽然兄弟几个感情好到过分,但郝家安是黑客的秘密,是直到大三期末,他过生日喝多了一顿倒苦水,大家才知道的。

    郝家安名字叫“家安”,但他已经没有家了。

    原本他家条件还凑合,爸妈都是普通老百姓,但他爸为了他择校,硬是东挪西借在重点中学旁边买套昂贵的房子,也就是后来俗称的“学区房”,为此欠了一屁股债。初中以前全家还能每年出门旅个游,等到中考前,他妈连给同事随份子都得愁好几天。

    好在郝家安争气,读书刻苦,又靠着NOIP的奖杯让自己成为本校高中部特招生,爸妈感慨学区房没白买。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郝家安高三那年,他爸得了尿毒症,要靠透析续命,妈妈也被查出乳腺癌,好在是早期,及时化疗性命无虞。

    于是他们更需要钱,且是大量的钱。

    全家上下瞒着郝家安一个,但爸爸日渐消瘦瞒不过儿子的眼睛,他们只好把实话打个折,说爸爸得了糖尿病,按时打胰岛素就可以。

    人在着急用钱的时候,最容易做糊涂事。

    当年P2P信贷还不像今天这样路人皆知,现在郝家安给父母烧纸的时候还会念叨,如果他们看见如今P2P平台日均暴雷0.7个,当初一定不会蹚浑水。

    世界上最稀缺的资源,就是“如果当初”。

    经不住同事的怂恿,更抵不过金钱的诱惑,郝家安爸妈吃下P2P信贷这口毒安利。

    他们试探着运作,发现还真赚到不少,于是发动亲朋好友参与。他们家大人本分,孩子优秀,口碑一向好,家庭条件又在参与项目后扶摇直上,连房贷都一口气还清,这说服力杠杠的。

    爸妈在做什么郝家安毫不知情,只记得家里突然有钱了,爸爸甚至送了台Alienware给他。

    从来只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存在什么“共同致富”,所有来钱快的玩意儿背后都是高不可估的风险。

    项目出事了,金字塔尖跑路,底下的人还一无所知。警车开到郝家安爸妈正给下级用户开会的大楼门口时,他们还在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上线领导把他俩叫出来,就说出事了赶紧跑。

    各自逃命前,领导仍不忘洗脑,说看情形是上面的人出事了,他们这级别的一旦被抓,绝对逃不掉定罪。他让大家能逃就逃,能躲就躲,更别去自首,否则又蹲号子又罚没财产,家人也跟着丢脸,父母永远是罪犯的父母,孩子永远是罪犯的孩子。

    爸妈借路人的手机,给郝家安打了个电话,说老同学聚会晚点回家,让他早点休息。

    熬到凌晨时分,他们悄悄溜回家,确认没人堵着才进门,又确认儿子睡熟,统计了下经他们手的金额有多少,都慌了。

    绝望中两口子

    本書首發衧яоǔsんǔЩǔ(肉書箼),乄γΖ做出极不理智的决定:自我了结。

    其实要判,他们撑死是无期,而且他们的身体状况是有望监外执行的。他们怕的不是定罪判刑,而是怕儿子从此变成罪犯的儿子,也怕自己蹲进号子,亲戚朋友把怨气撒在儿子身上。如果他们都死了,或许能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别为难他。

    何况他们一个尿毒症一个患癌,死神的镰刀就架在脖颈子上,随时一个手滑落下来。与其带着病痛服刑,不如一死了之,还不拖累孩子。

    他们天真地以为,自杀就能免刑罚,罚金也能逃避,能保住家里的学区房留给儿子,一旦他受此事影响致成绩下滑,考不上好大学,他也有房傍身,不用辛苦拼命,到择偶的时候,这个房子也会给他加分。

    两口子去意已决,连夜拟好遗书,坐等天亮。

    太阳照常升起,郝家安像平时一样起床吃饱去上学,却没想到这声“爸妈我上学去啦”说完,便天人永隔。

    他接到警察的电话跑回家,见一群人挤在他家门口,屋里站着警察。

    下班回来的邻居发现楼道煤气味浓重,忙找物业来看,确定味道就是郝家安家散出来的,察觉不对,忙报警,警察过来开门,发现屋里一对夫妻手拉手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

    勘察现场过后,警察排除他杀嫌疑,定性二人为自杀。

    这时郝家安才从亲戚们口中得知父母身患重病的事,那时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不想拖累孩子才选择走上绝路。

    几天后,逃跑的那个上线领导被抓,为争取立功机会把能供出的人供了个底儿掉,警察按照名单挨个找上门,父母的亲友们才明白,他们是畏罪自杀。

    人在跟着你挣钱的时候多热情,跟着你赔钱的时候就多绝情。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真到血本无归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

    他们跟郝家安讨说法,他却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起初他的确不知情,但这时他已经知晓事情始末。

    他爸妈耍了个心眼,遗书没留在现场,而是挂号信邮寄到郝家安学校,他拿到的时候,这封信已经在收发室躺了一个星期。

    如此一来,亲友们不会在家中发现遗书,也就不会知道他们的打算,等郝家安了解因果时,也会明白父母的苦心,也会听话地遵守遗书里的要求,绝不把遗书内容透露给亲友们半个字,一定要守住房子。

    可是他们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个后来被郝家安称为“祸源”的学区房,最终没能属于他。

    爸妈身故,逃过了刑事责任的追究,却逃不过民事责任,由合法继承人郝家安在继承遗产的范围内承担,合理合法。

    他们治病早已花光积蓄,唯一的遗产便是房子,大额罚金只能靠房子变现。

    当时郝家安虽已年满十八,但也只是个准备高考的孩子罢了,几个亲属于心不忍,让他只管安心读书,其它的事他们会帮着处理。

    一开始郝家安并不信任他们,毕竟他们来找自己问话时的嘴脸还历历在目,但除此之外他也没啥好法子,毕竟高考临近,这一关他必须好好过。父母遗书里说,让他一定要好好念书,考上大学,还要能考研就考研。

    他选择相信亲属们,他们也没辜负信任,处理掉房子交了罚金之后,还给他留了一部分,说是让他读大学用。

    亲情就是这么别扭,会因利益变得冷漠,也会因血缘重现温情。

    没有家的郝家安,租了个小房子备考。

    家里的变故还是影响了他,语文试卷上一道关于父母的题目把他刺到,他开始神思恍惚,空了半张答题卡,最后只考上了李天的学校。除了学校他没地儿去,一到假期就在学校附近包个旅店的房间住到开学。

    郝家安酒量是真不咋地,三瓶老雪花下肚,这点压箱底的故事就全倒出来了。

    他的事听得李天直砸吧嘴,谁能想到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一聊天全是表情包的小泰迪还有这么让人泪奔的经历。

    郝家安打着酒嗝,晃着羊毛卷脑袋比比划划说着:“我跟你们说啊兄弟们——嗝!知道我梦想是啥吗?说、说出来吓死你们几个王八犊子!”

    李天赶紧拍拍他后背:“那说说吧,先把你哥这个王八犊子吓死。”

    “老子要当黑客!最牛逼那种!有网络的地方就任我驰骋穿梭!谁他妈都拦不住我!”

    崔明朗以为他喝多说胡话,但也顺着他话往下唠:“挺好,也算跟你专业对口。”

    郝家安紧着摆手:“不不不二郎!跟、跟专业没关系!我当黑客,是想亲手把当年我爸我妈整的那个项目的幕后大头抓出来!再把它们老窝端了!”

    说完他砰地一拍桌,震得盘子里花生米都跟着蹦了蹦。

    李全问他:“不是都抓到了吗?”

    “哪儿呀!抓到的都是小虾米!大胖头鱼还逍遥法外呢!”

    郝家安说完又嗞溜半杯啤酒下去。

    “金字塔一旦塌了,那破碎的都是下层的砖,塔尖儿它没事儿啊,人家是最顶层,底下全是垫脚儿的啊!”

    几年来,郝家安从没放弃追查当年那个“塔尖儿”的下落,警方的猜测是他逃到了国外,国内警察无能为力。这塔尖儿从未现过真身,给下线们上课都是网络在线授课,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他在网络授课时,有人保留了音频资料,而这些资料全被警方掌握着,郝家安根本搞不到手。

    又半杯啤酒进嘴,郝家安敲着酒杯:“老百姓想自己查案子,难!”

    说完他冲着李全撒娇:“小全全,哥哥求你个事。”

    “你说吧三好哥。”

    “你、你不是想当警察吗?等你穿上警服了,能不能给我走个后门?”

    李天和崔明朗当场笑出猪叫,郝家安半天才明白过来他们笑啥,急得两手乱挥:“不是那个走后门!我是说,让全全给我搞点内部资料,我查案子用!”

    差点也误会的李全松了口气,捏着下巴想了想,说:“不如你去考网警吧,这样你的技术有用武之地,而且职务便利或许会让你很容易就拿到你要的东西。”

    郝家安喃喃着:“网警啊……”

    李天一拍桌说:“网警行!网警可以!网警就是正义的黑客!再说好赖不济也是国家公务员啊,你爸你妈在天之灵一瞧——哎呀我去,宝贝儿子在机关单位工作,五险一金,旱涝保收,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不是!”

    第二天酒醒,郝家安扒拉李全:“网警咋考啊全全?”

    李全成绩没得说,又有老爸当后台,当警察易如反掌。郝家安就没那么幸运,因为父母的事,光政审就是一大难题,最后还是李全缠着他爸弄来一堆证明材料,才让郝家安顺利进入人民公安队伍。

    可

    本書首發衧яоǔsんǔЩǔ(肉書箼),乄γΖ现实跟他俩想象的完全不同。

    李全发现警察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正义凛然,在老百姓看不见的地方,他们要面对极大的憋屈和无奈,很多时候不得不因为某些客观因素,在明知该坚持正义的时候,却必须选择视而不见。

    没有背景的郝家安就更憋屈一点,九死一生考进系统,却没有足够的权限去获取与他父母案子有关的资料。他的能耐全用在扫黄打非净网行动上了,局里呆了一年多,调查却毫无进展。

    他忍不住和领导提过他想追踪“塔尖儿”的事,可领导告诉他,这事已经过去几年了,原本也不归他们管,没派到他们头上,他们就没权利去查,更不能擅自去查,等什么时候有指示让所有人关注,什么时候他全力行动就好。

    郝家安不想等。

    好在他有多大能耐,除了兄弟几个之外没人知道,他开始悄无声息地动手动脚,一点一点翻查,渐渐掌握了些有价值的资料。

    然后他脱了警服,不干了。

    李全理解他为什么不干,因为他也差点不想干了,可当警察是自小的梦想,爸爸为他这事又没少卖面子,况且他心中信念依然旗帜飘扬。

    正义即是真理。

    郝家安辞职后,恰逢李天出师准备自立门户,崔明朗跟总裁爹地闹翻被切断经济来源,为填饱肚子当了狗仔,累得哭鸡尿嚎的。

    三人凑一块喝顿酒,二三兄弟当即决定给李天打辅助,反正各自的本事正好也被他所需。

    事务所经历一段时间的积累,开始扭亏为盈的时候,又到了郝家安的生日。

    李全送他一个大礼,是郝家安求之不得的那些音频资料!

    郝家安自然明白他送这个的意义,这是支持他自己去查案,把坏人揪出来,但东西他是怎么弄到的?

    “我偷的。”

    李天一口酒喷出来:“你小子胆儿挺肥啊!这让人抓住,十个咱爹也保不住你吧!你可是正宗的警察,以权谋私偷东西也太堕落了吧!”

    李全吹吹酒杯口的泡沫说:“正义第一,如果堕落是为了贯彻正义,那我堕落一下没什么不可以。”

    这话放在平时,他们准准骂他中二,可今时今日却觉得这货浑身发光!

    李天倒酒,跟弟弟碰杯:“行!到底是我李天的弟弟,冲你这句话,以后有啥你们正义使者不方便下手的事,只管跟哥说,哥替你出手,反正哥是私家侦探,专业不要逼脸!”

    哥俩儿饮尽杯中酒,李全开口:“我现在就有事让你帮我干。”

    气得李天怼他一胳膊:“真看出来你属猴了,给个杆就往上爬!”

    “不白让你干。”

    李全给所有人满上酒,举起杯。

    “哥,左膀右臂你已经有了,难道不需要个官方靠山?从今天起,我做你的保护伞,你做我的探路灯。我们碍于程序而无法取得的证据,你帮我取,你们办事过程中可能会踩的法律地雷,我帮你们排。”

    李天站起来,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四只酒杯碰出一声清脆。

    万晴认认真真听郝家安眉飞色舞讲完“四侠五义前传”,才发现李天早在一边睡得四仰八叉。

    郝家安叭叭得口干舌燥,拧开瓶水喝得喉结直蹿。万晴听得入迷,却仍发现有个事他给快进过去了没唠!

    “那他们啥时候发现你喜欢四全的?”

    她这一问让郝家安喝呛了,他咔咔一阵咳嗽,看看满目期待的万晴,脸一热,枕头往床头一丢:“我困了,睡觉,晚安五万。”

    他不想说,万晴也没辙,带着满脑子问号躺在李天身边。

    她手机叮的一响,拿过一看,是李全的微信。

    “不好意思,刚下班,你睡了吗?”

    万晴刚要回话说她没睡,就见他又发来一条。

    “这么晚了,你肯定睡了,晚安。”.

    ′`.跟三好弟弟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父母自杀,一失手打这两个字,我废了1K字去圆话。

    2012年5月,我在某网站工作刚满一个月,发薪日接到我妈电话,说她跟着舅舅当时的女朋友做民间集资放贷被骗光了钱。我家没钱,这钱是公款。她问我能不能拿个十万八万给她救急,我说我创业失败赔的钱还没还完呢,现在兜里就2800块,还是刚发的工资。

    她说你全给我吧。

    我知道如果她不是逼到绝路,她不会要女儿的这点钱。

    不好意思又卖惨了,想告诉大家那种民间集资放贷风险极大,能不参与就远离吧。

    ps:天道好轮回,舅舅那位女朋友后来得了胃癌,舅舅也跟前妻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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