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疼么?屁,谁家孩子谁不心疼?

    他也不急着问,待喝完了一盏茶后,凤鸾之才缓缓开口道:“为何明知顾氏一族动不得又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他开刀?因为...女儿不愿意了,女儿想要反悔了!”

    ☆、秦王

    因含元殿内除了凤家父女外并无宫人伺候,所以凤鸾之索性随意的坐在凤知名左手旁的檀木半枝莲太师椅上,她余光瞥见凤知名端着茶盏的手徒然一抖,好在茶已饮尽,并未有水泻出。

    凤知名只一瞬的失态又恢复如常,他放下茶盏,似是认真考虑了一番才侧过头来看着凤鸾之,缓缓开口道:“安儿若是后悔了,为父便带你出宫。别怕,为父会为你打点好一切。只是这京城,怕是再也待不得!你且先在外避避风头,待朝局稳定了,为父便解甲归田,带着你娘与凤翎去寻你。”

    语气里隐忍着几分不舍,又夹杂着对女儿的歉意。

    当初他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了先皇的请求。

    情况危急,太皇太后的人一直在寝宫外伺机探听些什么,先皇弥留之际始终放心不下慕凉傾与北凉江山。于是左一句“朕无能”又一句“朕能信任的人只有老师您。”

    凤知名给慕珩做了二十年的老师,他又于心何忍呢?

    所以,明知先皇已然驾崩,他还是狠心的将凤鸾之送进了喜车。

    可凤知名不仅仅是北凉国的内阁首辅、慕珩的老师,更是凤鸾之的父亲。他又如何忍心断送女儿的幸福?

    罢了、罢了,总归会有法子的,大不了拼了这条老命!

    凤鸾之闻言突然鼻子一酸。

    她不是个爱哭的性格,可不知怎的,这一刻,莫名的想哭。

    许是真的觉得委屈,委屈父亲在母亲没有回府的时候,没有问过她的意愿,甚至没有一句解释就迫使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背负着整个北凉国的重担。

    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女人想要摄政,必定要面对强大的政治压力和敌对势力,不是凤鸾之懦弱不愿意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只是这北凉江山始终是慕家的江山,她做的再多,不外乎仍旧是个窥觊于江山的外人罢了。

    她觉得委屈,觉得不值,所以今日朝堂之上,她肚子里窝火,想要发泄,想要破罐子破摔。

    可说到底,她再如何乱闹也是有分寸的。

    忍了几忍,凤鸾之才忍下这汹涌的泪花。

    她吸了吸鼻子,佯装抿了口茶稳定情绪。

    如今得知父亲仍旧爱护她,心情舒畅了,自然也就愿意多说了。

    她放下杯盏,面对着凤知名,正色道:“父亲,女儿不是后悔入宫了,女儿是后悔应下您的十年之约。如果女儿在五年之内,或者是更短的时间之内可以解决秦王派系想要谋权篡位的事,帮助慕凉傾打理好江山,是时国泰民安,女儿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出宫了?”

    “安儿你...”

    “父亲,我知道您觉得会很难,毕竟顾氏一族与咱们凤家同样是开朝元老,与朝中乃至各地方官员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并非易事。可女儿并未想过连根拔起。水至清则无鱼,没人可以永远保证君臣始终一心。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不就是秦王?只要铲除他,太皇太后手中再无慕氏男丁,还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再想篡位就是谋反,天下百姓得以诛之,即便我不在,也无伤大雅。不是么?”

    凤知名微微垂下眼帘,认真思考后,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问:

    “安儿不会是想刺杀秦王吧?

    也不怪凤知名会这么想,毕竟凤鸾之刚刚的意思就是这般,刺杀无非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凤鸾之轻笑一声,唇角上挑,并未涂抹口脂的嘴唇却是粉嫩嫩的,格外好看。粉黛未施的鹅蛋脸上嫩如细瓷,一对梨花窝浅浅的,勾勒着面部线条柔软软的。

    “父亲想到哪里去了,女儿不过是想逼迫秦王回京罢了。听闻他已回了岭南,如此总是不回京城,着实摸不透他的性子,又如何做对策?”

    凤知名认同的点了点头!

    说起秦王慕言,着实让人头疼。

    他性子温润如玉、谦逊有礼,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似并不关心朝中局势,无论秦王派系的老臣们闹腾的多厉害,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可先祖爷就是防的紧!

    凤知名:“秦王八岁之后便去了岭南,从未回过京城,至今也有十余载,为父对此人的性子也属实捉摸不透。”

    “父亲能否说说此人?”

    凤知名沉吟片刻后,兀自给自己斟了盏茶,他端起茶盅,用茶盖刮了刮浮在水上的茶沫,轻呷了一口,随后才缓缓道:“还要从先祖爷那会儿说起。

    先祖爷是前朝的一个外姓藩王,因不满前朝皇帝的懦弱无能与朝堂对外姓藩王的强势打压,举旗反之,随后建立了北凉。

    前朝的京都当时是在洛阳,因先祖爷大开杀戒,血洗京都,连老人妇女与儿童都不放过,所以当时的洛阳除了北凉军之外,无一活口。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也未能洗去洛阳的血腥之气。

    先祖爷犯忌讳,只好将京都迁至到了他的藩地,建立了如今的京城。

    当时就有一位得道高僧曾说先祖爷杀戮太重,预言慕氏一族注定人丁稀少,且都是薄命之人。先祖爷大怒,命人连烧了三十座的寺庙。

    可这事儿没多久之后便被预言成真了。

    先祖爷是个专情之人,当时皇宫内只有先帝生母阎皇后一人。阎皇后的第一个子嗣刚生下便夭折了,连着二三胎皆是如此。

    阎皇后无奈,求着先祖爷纳了顾家嫡女,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为妃。

    当时太皇太后与阎皇后同时怀孕,预产期所差无几。

    巧的是太皇太后在余一月临盆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秦王先一步出生。

    按理说,储君立嫡不立长,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上秦王来坐。可阎皇后突然病重,临终前,只有一个遗言,那就是希望先帝可以平平淡淡的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

    所以最终,太子之位又落在了秦王头上。

    可先祖爷并不待见秦王,所以,为你赐婚的圣旨上才有了那句‘无论未来的国君是谁’,想必当时先祖爷早就起了废储的心思。

    秦王八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随后他主动退了太子之位归还于先帝后,去了位于岭南的空灵山静养。

    这一去再就没有回来过。

    可虽说是去养病,却又干了好些利国利民的事儿。

    黔南往南的三个县市常年被土匪骚扰,听说是前朝余孽的作为。先帝爷病重那年尤为严重,土匪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苦不堪言,就连一些走马的商人宁可多走千余里也要绕开岭南。

    先祖爷很是头疼。

    是秦王托着个病重的身子,孤身入虎窝。

    传言说他乔装成孽党假意投靠,因头脑灵活,又识文认字,出了不少好主意,匪头子得了好处,于是对秦王放下了戒心。不过三月余,秦王就被推到了二当家的位置。

    秦王自此掌握了匪窝的绝对领导权,与山下官兵里应外合,最终不费一兵一卒,一窝端了匪窝,生擒了匪首。

    直到上奏的折子传到了先祖爷那,众人才知,原来是秦王所为。

    自此,淡出众人视线八年之久的秦王重新得到了关注。

    随后,秦王又干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比如治理水患,比如以岭南为试用点大兴农业,比如倡导官兵自给自足,操练之余读书种田等等。

    先祖爷听后,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而先帝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与秦王相比,太过平平,所以拥护秦王为帝的人也越来越多,倒是秦王一直没露面,哪怕朝堂上两党派斗的再凶,他也未曾参与过。

    先祖爷病重之际曾召见过为父,道是秦王心思深沉、深藏不露,若他动了歪心思,以先皇与世无争的性子,定是斗不过。

    所以才在遗诏中责令秦王前守皇陵三年,好为先帝争取更多的时候以便收付散落的人心。”

    说到此,凤知名叹了口气。

    谁料先帝也是个多情种,自打慕凉傾的生母李婉馨病逝后,先帝的身子每况愈下,也无心朝政,这不,刚刚登基不过三年便撒手去了。

    凤知名继续道:“如今新皇尚幼,秦王党派蠢蠢欲动,太皇太后也不止一次派人去空灵上以辅佐新君为由请秦王回京把持朝政,可秦王偏偏不为所动,这才最为奇妙。为父纵横朝堂二十余年,不敢说阅人无数,可对识人还是有些真知灼见,但秦王慕言,为父是真真看不懂。”

    不懂他到底是野心勃勃深藏不露,还是真的不愿参与朝政,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凤鸾之静静的听着、思忖着,半响后才忽而一笑,并不在意的道:“等到秦王回来不就知道了!”

    凤知名挑了挑眉头,不解道:“安儿这么有把握秦王一定能回来?”

    “会的!”

    正说着,紫鸢突然有事禀报。

    她委身施礼。

    “老爷。”

    又转向凤鸾之,道:“小姐,刚刚建章宫来人传话,说是皇上晕倒了。”

    “太医可是去了?”

    “还没,听闻下了早朝后,太皇太后便去了建章宫,一直未曾出来,直到传来皇上晕倒的消息。”

    凤鸾之的眸色突然冷凝了几分,她薄唇抿成一条线,右手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座椅扶手,噹、噹...片刻后站起身来。

    “父亲同女儿一同去看看?”

    “也好!”

    刚走了几步,凤鸾之突然回首看向凤知名,道:“父亲,或许玄明大师预言慕凉傾活不过十五岁是假的,女儿猜测他是被人下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我什么时候出场?

    二晓啊:我觉得是下章。

    沈辞:若是下章不出呢?

    二晓啊:那就再等下一章呗!嗳?我艹,放下刀......

    沈辞:砍死你丫的!

    ☆、书信

    凤知名闻言神色徒然一僵,他左右环顾,见无人后,向前一步,弯腰压低了声音问:“当真?”

    凤鸾之点头:“今儿早上,女儿为皇上更衣的时候,发现皇上的后耳根处有一小片淤黑,脚踝处也有,便留心为他把了脉。脉象看似从容和缓、节律一致,但是仔细辨查就可发现转豆脉异常。师傅曾说,转豆脉主病为脏腑空虚,心之死脉。而且,毒.、药的潜伏期最长可达十五年,所以女儿猜测,皇上并非被下了诅咒,而是中了毒。”

    凤知名深深拧起了眉头,眼内的震惊之色尽显。他负手而立,佝偻着背,向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

    如此反复两次,难以置信。

    若真如此,那么先帝的死也必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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