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恒安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郦修远打断了,“恒安,我说真的,你不要劝我,你知道我的脾气!家里如今太困难了,今年爹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山上打猎,你同意么?可如果我要继续读书,那爹……就必须去山上打猎!”

    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

    郦沧山早就收拾好东西,和韩氏一起率先去了地里,关氏要收拾,带点水去,才落后了一步。

    郦家的人都清楚,大哥郦修远尽管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却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几乎从来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大哥,这件事……你应该和爹商量商量再说,你一个人决定不了!”郦恒安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就走出了李家的院子。

    “孩子……唉,你来也好,这样我们就能早点割完,省得你奶奶成天找我们麻烦!”关氏心想,这孩子打小就念书,地里的活儿他也会干,但是他们觉得家里不缺他一个劳力,就让他专心念书,因此,郦修远不太会干农活,更何况他们家本来也没有田地,干什么?

    关氏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郦修远心里也盘算着,自己现在好歹也算童生了,实在不行,干脆就在村里开一个学堂,收点束脩,也是一项收入。

    郦芜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窗外的阳光被窗户分割成一缕一缕,缕缕阳光如同丝绸般透过窗棂,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拿起床旁的衣裳,郦芜蘅愣了一会儿才开始艰难的穿衣,这儿的衣服要么是盘扣,要么是带子,对于一个习惯了直接套头和拉链的人来说,很有难度,特别是这里的衣服还是斜襟的。

    穿好了衣服,身边早就没了郦芜萍的身影,不过这半个月的时间她也知道,郦芜萍早就起床干活了。

    可当她走出门,屋里一片安静,郦芜蘅四下找了找,也没找到他们的身影。

    随后她去了厨房,灶膛里的柴火都快熄灭了,剩下一点火星子,大锅里烧着一锅热水,旁边也没看到别的东西,不对啊,按理说这会儿她娘关氏和姐郦芜萍应该在做饭才是,怎么会没有人呢??

    郦芜蘅想了想,去屋后找了一点干的柴火进屋,丢进灶膛里,重新把火烧起来。

    “蘅儿,你醒了?”

    听到郦芜萍的声音,郦芜蘅丢下手上的东西就跑了出去,郦芜萍手里抓着一只蜻蜓,“哎呀,还以为见不到我们你要哭鼻子呢,没想到没哭。来,你看姐给你抓了什么,蜻蜓,喜欢么?等下用绳子拴在蜻蜓屁股上,就在院子里玩,不要出去,知道么?”

    郦芜蘅有些无语,她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了,还哭鼻子,还要玩蜻蜓……

    瘪瘪嘴,郦芜蘅伸手接过郦芜萍递过来的蜻蜓,“姐,你们起来去哪儿了?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还不是奶奶……哎,你也知道,奶奶家那几亩地都是我们家在做,可收成却和我们家没有关系,提起这个我就火大。现在大哥二哥都在地里忙,我们也想早点把他们家的稻子割完,我们还要忙着赚钱呢,不然开年那么大一笔束脩,上哪儿找去……”

    提到这个,十三岁的郦芜萍怨念颇大,一直都在念念叨叨,郦芜蘅虽然只有八岁以后的记忆,但也知道,她奶奶韩氏和小叔……就是两个喜欢不劳而获的人。

    可偏偏自己那亲爹又是个愚孝的,不仅要供养弟弟念书,还要赡养老人,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的活儿他们一家包了,平日里吃点啥,都要先给韩氏他们送去。

    只是,郦芜蘅记得她大哥念书可厉害了,平时爹娘都让大哥在家念书,怎么今天反而去了地里?“姐,大哥怎么去地里了?”

    “哎,大哥今天早上还说不想念书了呢!”郦芜萍的语气也有些酸涩,她家大哥才十五岁,但去年就是童生了,准备明年下场,要是能过,就是他们西康县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天才,成了秀才,他们家就算有十亩地,也不用交税了……虽说到现在为止,他们家一亩地也没有。

    “什么?”郦芜蘅吓坏了,手中的蜻蜓一下子就飞了。

    郦芜萍没有责怪郦芜蘅,不过一只蜻蜓罢了,飞了再抓就是了。

    “哎,爹去年上山打猎,骨头被豹子抓碎了,大夫交代了,以后最好不要打猎,就是重活也要少做,可现在……要是爹不上山,大哥就没钱交束脩,你昨晚又做噩梦了,这几年,也不知道我们家到底走了什么霉运,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算了,你还小,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来,帮姐姐烧火,我们给爹娘他们做饭,指望奶奶她供饭,还不如指望老天爷降馅饼雨呢。”

    从记忆中,郦芜蘅是记得去年的事情,她爹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奶奶来看了一次,小叔倒是来了好几次,都是来要钱,说是要去县里和同窗聚会。

    那时候她爹病了,她娘把自己所有的嫁妆除了两个镯子和一点小首饰之外,什么都变卖了给爹看病,她奶和小叔不说一句话。

    直到豹子卖了钱之后,他们又再上门……这做法,就是村里最恶毒的人都做不出来,可偏偏韩氏做出来了,她身体不好,得了钱之后,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要断气的样子,哭诉他们家如何不孝,如何不管她那遭老婆子。

    来了这里半个月,一开始郦芜蘅真的没有一点归属感,她甚至想着,自己要是上吊或者是自杀,会不会就回去了?

    可惜,她不敢冒这个险,生命只有一次,她运气好,可以多一次,谁能保证,她会再多一次?

    想到昨晚……关氏温暖的怀抱,轻柔的话语,还有爹和几个哥哥姐姐,这半个月的时间,对她真的没话说。

    第006章憋屈的割稻子

    郦芜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只是……心中的那点遗憾,只有等来世再好好弥补了,想她郦芜蘅,堂堂中科院院士,竟然悲催到因为躲避相亲而死,更没想到的,她居然成了一个十岁的女娃儿,看起来这女娃还没断奶的样子。

    “姐,我们今天吃什么啊?”郦芜蘅怀中抱了几根干柴火,一边折断,一边问郦芜萍,“我也不想爹上山打猎,姐,我干脆跟二哥一起去山上砍柴,到时候二哥拿去卖了,我们就有钱了。”

    郦芜蘅空有一肚子的知识,可偏偏自己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郦芜萍可以做点针线活儿,可她呢……别说做针线活儿了,那绣花针拿在她手上,还不如给她一把手术刀强呢,虽然都没学过,但至少手术刀这东西,她用着比绣花针灵活多了。

    “你?”郦芜萍正在刷锅,听了郦芜萍的话,停了下来,歪着头,呲笑一声,“行了,你就别逗我了,你好好吃饭,别挑食,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郦芜蘅觉得自己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原因是这样的,来到这里半个月,从来都是吃精米长大的郦芜蘅,哪里吃得惯玉米磨成的主食,有时候他们的早饭就是两个芋头啊这样的东西,别说油星子,她连大白米都没见过。

    于是,她这几天就吃得很少,郦芜萍这才说她挑食。

    “姐!”郦芜蘅跺跺脚,气呼呼的把柴火丢进灶膛,生火,这一连串的动作她做得十分熟练,不大一会儿,火就生起来了,郦芜萍也把锅洗干净了,“今天爹娘还有大哥二哥都下体力,做点能填饱肚子的,玉米饭吧。蘅儿,姐今天给你熬点玉米粥,你就别挑了,再这么挑下去,爹娘又要给你看病了。”

    郦芜蘅点点头,玉米,是他们家的主食,因为玉米相比大米和面食都要便宜,他们家又没有田地,每次都要去镇上买,她爹在镇上帮工,打短工,每个月给他们买粮食送回来。

    她能顿顿吃上玉米饭,已经算是很好了,她曾经看到她娘关氏和爹郦沧山吃得都是芋头这样的东西,就着山上采来的野菜,胡乱应付一顿。

    郦芜蘅暗暗在心里想到: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既然现在她生活在这个地方,那就好好的活着。

    别看郦芜萍才十三岁,做起家务活来,很麻利,玉米比较硬,先要放进饭甑子里蒸熟之后,倒出来,混合一点地瓜、芋头这些杂粮进去,再放进饭甑子里蒸,一共蒸两次。

    两个灶膛里的火都很旺,郦芜萍也忙得满头大汗,“蘅儿,去给姐弄点葱来,我给你熬粥。还有,摘两个辣椒回来,萝卜、小青菜……”

    郦芜萍一口气说了好几样菜,这些都是他们前面的菜园子里有的,郦芜蘅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往灶膛里丢了几根柴火,就跑了出去。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先是害羞的露出小半个脸,小脸红得像苹果一样,最后见没人盯着它看,这才大胆的露出整张脸,渐渐地露出了本性,金灿灿的光芒穿过山峰,斜斜的射在山谷中的田地里,金黄色的稻子,金灿灿的阳光,交相辉映。

    阳光透过树林,被分割成一缕一缕的细丝,斑驳的打在地面上,深褐色的落叶霎时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颜色,这是秋天特有的颜色,是收获的颜色。

    郦芜蘅站在菜园子里,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按照郦芜萍说的,一样一样的在地里找了起来。

    娘关氏是一个十分勤劳的女人,屋里屋外,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菜园子里的菜,刚种下的,已经长出来的,都有条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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