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脆变成女鬼去报信好了!

    还有,把猫还给他!

    脖子上直迎杀气的扇子抖了抖,她在李照背后不远处落下,清了清嗓子喊道:“李照。”

    清脆的声音混着细微雨声,李照没有听见,直到扇子喊了好几回,他才转过身。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大胖猫。他顿了顿,朝她背后指:“出去的路在那。”

    扇子说道:“我是苗苗的好友。”

    李照不由多看她几眼:“好友?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不知道苗苗的事还多着呢。”扇子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苗苗喜欢你,但她今天很难过,人啊,一难过,就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来。她刚才回家跟我说,她决定答应嫁给隔壁村的那个高个子了。”

    李照猛地一怔:“什么?”

    “苗苗要嫁给别人了!”扇子生怕他一直发怔,添油加醋道,“苗苗被你伤透了心,要嫁给别人了。你千万不要去找她了,让她安安心心嫁人吧。”

    “苗苗……”李照脸色煞白,拔腿就往外面跑,他要去找她,就算她恨死他了,他也要见她。

    他不知道找到她后要跟她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她嫁给别人,他要重新喊她苗苗,他明白了,闺名不能乱喊,但是如果成了夫妻,就可以了。

    她很早就告诉他了——我想做你的妻子。

    可他什么都没有去想。

    苗苗。

    苗苗。

    李照跑得踉踉跄跄,几次摔到,摔得满身泥泞,可他爬起来连膝头都没拍,就继续跑。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娶她。

    他要告诉她,他喜欢她!以前是,如今也是。

    ☆、七色花(九)

    第十七章

    李照跑得很快,不多久月老也出现了,他瞧着手上飘飞的两根红线,焦虑不已:“不行,还是不行,要断,要断。”

    随行的风溟看了一眼,说道:“已经断了。”

    月老神情一凛,白花花的胡子跟着唇角颤动,又哇地一声哭出来。

    风溟:“……”今年他是不是走哭包运了?

    扇子心中无比嫌弃这大魔王,朝月老问道:“你可以在上头拧个结,重新变成一根红绳么?”

    “不能,唯有它们主动相连,否则就是强扭的瓜,不甜,任务同样完成不了。我的假期……”

    凡人姻缘有难凑的也有很容易的,但凡需要月老出动的,必然不会是简单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给红娘们,月老亲自出马还解决不了,也不单单是假期的问题了,还有关乎红鸾殿老大的威严。

    急,着急。

    李照一路摔摔爬爬,摔得全身都沾满了泥泞,跌得身体到处都是伤,他浑然不觉,他只想快点找到她,告诉她他的心意。

    他跑到城外,看见那紧闭的大门时,才想起已到宵禁的时辰,所以她应该没有回城,还是在她伯父家中。

    李照又急忙转身,跑向她伯父那。

    在茅坑里蹲了一日的李照几近虚脱,经这来回奔波,几次差点倒下——但都没有倒下。

    月老看着李照的红线一直在顽强朝那根红线靠拢,然而那根属于陶苗苗的红绳,颜色越来越暗。他急道:“那陶家的婚宴就要结束了,你再不快点,他们都要关大门了,你要翻墙进去不成?”

    不能滥用仙气的扇子也急道:“加油呀李照。”

    气氛紧张万分,全然不知他们为何要这么紧张的风溟看着两人,真是……万分嫌弃。只是此时白菜似乎也已精神起来,站起身一直在看那奔跑的凡人。他想了想,唤声:“白菜。”

    白菜抬头看他,视线一碰,它弯起双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从扇子怀中跳了出来,“砰”地化作一只巨兽,硕大的影子瞬间将李照本就看不太清的路给完全遮挡。

    李照微顿,往上面看去,便见一只巨大的灰猫朝他张开大口,他顿时惊愕,还没来得及喊救命,那猫一口咬住他的衣服,带着他朝远处飞去。

    无数萤火飞飞,在巨猫前面开路,像为他拓开了一条光明大道,迎着天穹淅沥小雨,将他迅速送往陶家。

    李照愕然不已,想看看这庞然大物是什么,他是在做梦不成?

    这山谷到陶大伯家的距离对白菜来说实在是不长,连身都没跑热,就听扇子说到了,只好停下。

    风溟低头往那热闹的院落看去,一派红妆喜庆之景,他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陶苗苗伯父家?今晚办喜事的可不是只有他们一家。”

    难道这哭包竟然已经将人间千万户的地址都记下来了?这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当然不知道。”扇子指向坐在后院发呆的那个姑娘,说道,“可我看见她了。”

    风溟:“……”

    白菜将嘴一松,李照从天摔落,他反应过来,惊得大叫。

    地面上办喜事的人家锣鼓喧天,喧闹喜庆,谁也没有听见在百米高空上喊叫的人。

    月老忙朝李照拂去仙气,将他缓缓送到地面上。

    李照晕乎乎地站着,朝上头看去,那上面哪里还有猫的影子,只有一朵似猫的乌云,在天上挂着。他不由恍惚,拍拍脸,是真的。

    “唉。”

    有人在附近轻轻叹息,满是忧愁。

    李照回过神来,朝那边看去,便见那灯火摇曳处,有个身形娇俏的姑娘,正托腮坐在那,身影落寞,跟不远处的欢闹氛围截然不同。

    他从草丛中踉跄出来,才发现自己摔破了膝头、手、腰身,浑身都在疼。他倒抽着冷气上前,窸窣声惊动了忧思中的姑娘。

    陶苗苗警惕地往那看去,只见一个泥人正朝自己走来,走得一颠一颠,有些可怕。她眉目顿染威仪:“你是谁?走开,不然我叫人了。”

    “苗苗……”

    熟悉的音调,遥远的称呼,陶苗苗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朝她走来的人:“李照?”

    “是我。”李照借着秋雨,抹去面上的泥泞,露出了清瘦双颊。他看着眼前一起长大的姑娘,头一次这么拘谨地面对她。话就在胸腔里,要说的有很多,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说起。

    陶苗苗看着满身泥泞的他,瞧瞧他脸上的伤,就知道他这一路过来不容易,难受了半日的心,更难受了。她哽声问道:“你怎么来的这,你这样子,伯伯叔叔他们不拦你?”

    李照说道:“是只大猫带我来的。”

    陶苗苗又气又笑,又逗她,他以前就总爱逗她玩:“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你。”李照朝她走近几步,看着她的双目,说道,“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陶苗苗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愣了愣。李照眉目微垂,又道:“你对我很失望,我知道。可你不要冲动,不要随便找人嫁了。”

    “我不会随便嫁人。”她心里只喜欢他,别说嫁给别人,她连多看那些人两眼都不愿意。可他心里没有她,她怎么还能够死皮赖脸地待在他身边。

    别人觉得他固执得像块石头,但她就是喜欢他的固执。

    七色焰火对商人来说,意味着金山银山,但对李照来说,是一种追求,那种追求不是毫无意义的,正如铸剑师耗尽一生要造出一把利可削石的宝剑,正如画师穷尽笔墨也要画出一幅满意的画作。

    李照的执念,是让烟火开出七色。为了这七色花,他舍弃了他本该能过得很安逸的日子。

    这就是她喜欢他的地方,哪怕烟火真的有了七种颜色,除了卖钱,似乎也并不足以证明他什么,然而他喜欢,就去做了,不管别人说什么。

    人能倾尽一生去做一件事,不伤害任何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陶苗苗喜欢他这么多年,对他这样好,或许也是因为她无法做到像他那样去做一件事。

    李照见她否认,说道:“可是你……不是要嫁给别人了吗?”

    “我没有,从你那回来,我一直在这,哪也没去,连话都没说。”陶苗苗见他说这种话,气道,“你是不是在赶我去嫁人?”

    “不是!”李照焦急地又朝她走近一步,“我喜欢你,苗苗!”

    陶苗苗挂了雨珠的脸上露了怔然:“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喜欢你,苗苗,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可是我一直不知道。”李照再次看向她,“我爹娘去得早,家徒四壁,后来考上了秀才,日子好过了一些。我一头扎进烟火里的时候,还想,此生就与烟火为伴吧。那时,我仍不知我喜欢你。”

    一连几个喜欢,还是喜欢的人当面说的,陶苗苗真恨不得天再黯一些,不要这样明晃晃,让他将她的窘迫看进眼里。

    李照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年幼时的你顽劣,上树去摘果子,我着急,是因为我将你当做好玩伴;我以为,年少时看见及笄当日的你,心跳得快是因为那日天热;我以为,你对我笑时我不愿挪开目光,是因为你笑得好看,可细想,你哭的时候,我更不愿离开你半步……”

    他一路跌撞跑来,一路回想往事。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他喜欢她呀,他竟然一直没发现。

    直到她难过了,走了,他才知道,他喜欢她,一举一动都喜欢。

    哪怕他没有醉心七色烟火,到最后,也根本发现不了他喜欢她的。自小为伴,以为这种感情是待好友,但其实并不是,是喜欢,很喜欢。

    “苗苗。”李照终于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我们成亲!我再不会辜负你的好。”

    七色花要有,但苗苗这朵世上最美的花,他也想好好守护。

    一切变得太快,以为不喜欢自己的人,原来早就喜欢她了。陶苗苗怔神,眼泪随雨珠滚落,她伸手抱住变成泥人的他,喉咙哽咽,最后只说了两个交错了无数感情的字:“笨蛋。”

    李照微怔,也伸手抱住眼前差点就被他推开的姑娘,小心问道:“你答应了?”

    “嗯。”

    李照哑然失笑,三色烟火四色烟火绽放时,都不及此时的他万分之一的开心。

    两人在雨中相拥的瞬间,月老也“哇”了一声,扇子心头咯噔作响,瞪大了眼问:“红绳还是断了?”

    “没,终于连成一线了。”

    风溟拧眉道:“那你哭什么?”

    月老哭道:“感动!”

    风溟见那哭包也哭成了个泪人,莫名道:“你又哭什么?”

    扇子抹泪抽泣:“假期万岁!”

    “……”风溟真想晃晃她的身体,是不是都是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一件能让她哭声停止的事。他微微弯身,贴在她的脸上幽幽说道,“你的任务,好像还有一半没做吧?”

    “嗝。”哭声骤停,扇子懵了神。

    风溟见她傻眼了,心满意足直起腰身,耳根还没清静片刻,就听见她又哭出声:“我的假期……要没了……”

    “……”

    从晚上懵到白天的扇子还在苦恼要不要朝李照洒这扫把星尘,她就怕这一撒,李照跟陶苗苗的姻缘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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