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事,那恭维声却愈发多了。宫里的娘娘——那高官厚禄岂不是唾手可得?

    这位粱探花前途,无量啊。

    便又有人打听起宫里的事来,梁璟对此却避之不谈,只带过几句话,说到晋阳公主那处却是低了声,“这宫里最受宠的就是这位晋阳公主,宫里这么多年就她这一位公主,又是那王皇后生的,兄长还是太子。若是有人能被这位公主看中,往后岂止是高官厚禄。”

    几人唏嘘一叹,却也不敢肖想,只说了几句艳羡的话。这厢便又说了其他话去,徐修端坐着,手里握着一杯酒,若有所思的样子。

    宋玉转头的时候,便看到他这幅模样,喊了声“徐兄”也不见他应声。便又喊了声,才见得他侧头看来,问了句“何事?”

    “是我该问徐兄才是,你今日着实有几分不对劲。”

    徐修低了头,难得是有几分难言。他如今是愈发有几分确定了,那位唤作晋阳的小公子,怕就是这一位晋阳公主。

    如此说来,却有几分说得通了。

    可他着实还有几分不明白,那个木盒以及先前太子问的几个问题...这些未知感让他有几分不安。

    那位晋阳公主...究竟是要做什么?

    等他们这厢用的差不多了,那厢就来了旨意,宣今次的新科进士晋见。

    几人便又整修一番,仍由徐修打头,由来人领着往金明池去。是过那一道仙桥,进宝津楼,再从这宝津楼转进一处叫做飞虹的大殿。

    先进大殿,两排站着穿着绯色官服佩戴银鱼袋的官员,再往前便是穿着紫色官服佩戴银鱼袋的大臣。再往前是坐着赵恒与敬帝,室内很静,等礼过,才听得敬帝说道,“往后,你们要为这个国家效力,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你们的身份。”

    等敬帝止了话,那李公公便宣旨,“状元徐修授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宋玉、探花梁璟授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侯钰、李平...六位进士出身授予庶吉士。”

    时下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要则。

    翰林院集中了天下的精英学子,朝中要职也多出于翰林。因着这层关系,翰林院官员们的地位是较高的。

    而庶吉士是由新科进士中挑选,留于翰林院学习三年,等三年期满再行考试,合格者留院,称“留馆”。不合格者,便委任他官。

    “臣...叩谢圣恩。”

    徐修几人跪拜在地叩谢皇恩,他们的心情着实激动,声也很响。

    他们苦学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而今日后,他们也是头戴乌纱,身穿官服,为天子门生,亦与这朝中百官同站。

    敬帝是先让他们起来,等众人又谢一番才起身。便又听得那李公公拿出另一道圣旨说道,“翰林院修撰徐修接旨。”

    室内皆是一愣,眼都往徐修那处看去。

    徐修也是一惊,人却已经跪了下去了,李公公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闻翰林院修撰徐修,年二十有四,品学兼优,为治国能臣...特赐婚晋阳,择日成婚。望二人结两姓之好,一堂缔约,良缘永结。钦此!”

    等李公公宣完了旨,室内竟一时无话,他们的眼都看着这个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的身上。何德何能...这个徐修有何德能?

    竟能让敬帝亲自下旨赐婚,赐的还是那一位晋阳公主。

    自有人轻声打听起这位徐大人来,一听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便更加讶异了。

    徐修还未站起身来,室内议论的声便愈发响了。敬帝素来温和的脸难得也沉了几分,声也冷了些,问徐修,“徐大人还不接旨?”

    赵恒是先往敬帝那处看去,接了话,“儿臣看徐大人是太高兴了”。这话完才又看向徐修,喊了声“徐大人”才又说道,“接旨吧。”

    徐修抬头看着赵恒那一双眼睛,然后是敬帝那一张晦暗不明的脸,以及那悬在半空的圣旨。

    他还是伸了双手接了那道圣旨,这是他第二次接圣旨。

    徐修深深吸了一口气,跪谢圣恩,敬帝的脸色终归是和缓了些。便又大臣先开了口,与徐修说道,“恭喜驸马爷。”

    这一声出,满堂都是这声。

    驸马...爷?

    徐修手握圣旨,面色如水,听着那一声声恭贺。想起每夜的琴声,想起那个如白玉兰一般的女子。然后他想起十五夜遇见的那个少年,以及茶馆里她的那一句话“我叫晋阳,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手下的圣旨是独属皇室的颜色,多么的霸道啊。

    可他还是笑了,徐修转身,与那一位位恭喜他的,一一拱手。

    夜凉如水,金明池里人早已走的差不多了。徐修是被敬帝留了下来,屋子里除了那位太子爷,还有那一位前头很有名气的王璋。敬帝是叮嘱了他些话,他心中好笑,往后他余下的岁月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是与那一位绑在了一起。

    他怎么敢,又哪里敢?

    等回去的时候,徐修是与王璋一路。

    两人一路无话,等到了城门口,王璋却是开了口,他今日穿着朝服,眉目风流,“我知道徐大人是个聪明人,那么请徐大人装的再好些。那是个傻姑娘,被我们护了这么多年,终于长大了。不管你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你都逃不掉了。”

    徐修的脾气终于被激了出来,他负手站着,背后的手攥的紧,冷声,“即使是骗她?”

    他说完这句又接着一句,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璋,“这就是你们所希望的?”

    王璋一笑,也不看徐修,与徐修擦肩而过,负手往马车那头走去,说了句“她高兴,就好。”

    徐修朝着那个背影,以他今日仅剩的所有的力气,带着怒气喊道“凭什么!”

    可王璋却什么都没说,他连步子也没停。等马车转动起来,他看着月光下站着的徐修,才轻声说了一句,“这就是皇室。”

    这就是皇室...

    徐修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转头看着那高门城墙,权势——

    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那一年,他父亲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徐修走了许久,马车就跟在他身后,他从城西走到城东的城门,寂静的汴京的街巷,什么都没有。他终于走累了,上了马车,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可惜了。

    第23章 赐婚

    阿房宫,敬帝与王蕙说着话,“这个新科状元,虽说是个有才识的,可配晋阳,终究是高攀了。”

    王蕙递了一瓣福橘予人,才又接了话,“听恒儿提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又何必多想。再说,您可是在百官面前下了旨的,难不成还要反悔了去?”

    敬帝接过橘子,一时也没说话,到的后头才开了口,也只说了句,“罢了。”

    他这厢总觉着委屈了晋阳,圣旨下起来总归是实打实的是撑足了徐修的脸面。

    等到敬帝走了,赵妧才走了出来,她前头是听了半句,如今坐在脚凳上,问道,“父皇不喜欢这桩亲事吗?”

    王蕙低着眉,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他是舍不得你,换做别人,他也能挑不少毛病出来。”

    赵妧便笑,靠在王蕙的大腿上,听王蕙说道,“我的妧儿长大了,要嫁人了。”赵妧便红了脸,她没想到真的能嫁给他,那个如寒松一般的男人,她以为——

    那只会是她年少时做的一个梦。

    可是如今,她真的要嫁给他了。

    赵妧想起那一日他替她摘下的谜题,“春字取上半,秋字取左半,是秦——是情吗?”

    赵妧抬了头,看着王蕙,眉眼都是弯弯的,“母后,我好开心。”

    王蕙看着她的小女孩,像是感染了她的喜悦一样也笑了,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为着她女儿的高兴而高兴。

    王蕙抚着赵妧的眉眼,柔了声,“妧儿开心,就好。”

    秦家今日是静的很,徐修是打了天亮才回来,与秦渭说了这一桩事。那秦渭哪里能想到,这徐修竟然被皇家看上了,可他又能说什么?那是皇家,可不是寻常的百姓...他纵然心有不服,却是半句不能说。

    终归是只有一句恭贺,罢了。

    等徐修回去,秦渭是先请了管家来,说了这桩事。

    秦渭是个聪明的,他平素与官家打交道,自然晓得这利害之处。他往先是有要与徐修结亲的意思,府里大多人也晓得,私下也会说上几句,他却从来不去管。可如今这些话都可能成为祸害...好在,都是家生子,让他们住了嘴便是。

    秦渭是让管家去叮嘱几句,左右意思就是让他们管住了嘴,省的日后有人问起来,漏了嘴。

    若是让皇家晓得——

    怕又要出个事了。

    这管家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那位状元爷竟然要做驸马爷了?他想起这位徐相公初到汴京的时候,又想到如今——

    这人是得有多大的福,才能到的这般地步。

    老管家应了声,唉声叹气的走了出去。他们秦家,终归是高攀不起了,只是他们大小姐...他摇了摇头,各人各命吧。

    等秦渭去秦清那处的时候,秦家众人约莫都晓得了。可他们也只晓得个大概,以及管家千叮万嘱的一句,往后再不许提这位徐相公与小姐的事,若旁人问起只说是来暂住静学的。

    等管家走后,有聪明的私下是说了一句,“这亲事,怕是又不成了。”

    众人唏嘘一叹,却不知这次又是因着什么原因。

    秦渭从院子走进正堂,秦清正在临窗煮茶,听到声便抬头看来,挂着笑说了一句,“哥哥来了。”

    秦渭坐人对侧,过了许久才问,“你都知道了?”

    秦清是嗯一声,仍煮着茶,半会捧一碗茶递给人,才又说了一句,“这是好事,徐公子有如此机缘,哥哥该为他高兴。”

    “可是…”秦渭一叹,他哪里能高兴的起来,原本该要成了的。可如今,他的妹妹该怎么办?

    秦渭看着秦清的眉眼,还是那般平和。可他知道,他这个妹妹,这一次,怕是当真上了心。

    秦清仍笑着,“哥哥不必说了,徐公子还有许多事要做。我一个女儿家不好出面,哥哥却该去帮一把的。“

    秦渭是应了,不管如何,徐修成为驸马爷是实打实的。而他们秦家自然是能帮则帮,往后也能落个好名声。

    这般想来,秦渭便站起身往外走去,临了到门口才说了一句,“小清,忘了他吧。往后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秦渭说完这句,也不去看秦清,迈步走了出去。

    只留秦清握着一杯清茶,垂了眉眼,轻声笑了起来,她看着外边的四月天,到底什么也没说。

    约莫到午间的时候,圣旨是一道道下来了,第一道是赐徐修,乌衣巷一座五进院落,家仆数百,良田万顷,东街铺子三十间,银两万金…

    如此种种,倒把旁人听得瞪了眼,这…这得值多少钱?自有人轻声说起来,“秦家近日可真是热闹,连着圣旨也接了两回。”

    可也有人说起来,“你们没看见秦家的人都丧着脸吗?可没那日的喜气。”

    旁人一瞧,果然是这个模样。

    便有人说起,“我有个叔叔是在朝廷当官,可是说了,这位状元爷是被赐婚给晋阳公主了。”

    他们这厢刚想论起来,便又听得那位公公宣着第二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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