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起来!”看着明瑞太子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冷肃神情,听着他冷厉的喝斥,明顼只能悻悻的放开紧缠着明瑞太子双腿的手臂,止住了哭闹缓缓站起身来。只是方才跪得太猛,不知觉间磕疼了膝盖,这会儿待要站起才觉得疼,不禁低呼一声抚住了双膝。

    “怎么了?”听到明顼压抑的声音似乎含着痛楚,明瑞太子冷厉的声音顿时一变,带着点紧张低头扶住明顼。

    “疼……”明顼不敢再大哭,只是抬眼间,明丽的眸子里含着潾潾波光,反倒越发地惹人爱怜。

    明瑞太子仔细看了一下明顼指痛的地方,立刻弯腰打横抱起弟弟放到榻上,拉开明顼捂着痛处的手,径自将他裤脚挽过膝盖,却见膝盖处细如白瓷的肌肤已经青肿了一大块。

    “我去叫人拿药来。”明瑞太子转身就要朝外走,谁知才要转身,却又被明顼紧紧抱住了手臂。他低头,就见明顼如失母的小兽般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口中轻轻嗫嚅着:“太子哥哥……”

    “明顼,身为梁国王子,当有为大义牺牲的觉悟,你只需要忍耐几年就可以再回梁国,可是想想你二姐姐,她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去故土了。”说罢,明瑞太子轻柔却坚定地拉开了明顼紧紧抱着他手臂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伴随着瓷器碎裂的痛哭声:“那为什么非要我来,其他的王兄们为什么不来?他们明明比我年长,为什么非要让我来?”

    明瑞太子跨步出门的身影微微僵硬,面上却是一片冰寒,为什么?因为他是他的弟弟,他们虽非一母同胞,却有着共同的母族——云氏。梁国上下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云氏,离国为质,其他王子可以不来,但是与太子同出云氏的六王子却是非来不可,这是表率,这是姿态,这是他们云氏身为后族、他作为下一任梁国国主必须作出的牺牲。

    只是这场牺牲却要让一个未满十二岁的孩子来承担,听着身后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他只怕他承担不起。

    晚间官宴,肉肉到场时明瑞太子和靖国公主都已经到了,只是没看见那个六皇子。

    “六王子怎么没来?”肉肉带着适度的礼貌与关心问询道。

    “多谢臻王殿下关心,六弟他只是水土不服,有些不适,所以我劝了他在房中休息,还望臻王殿下见谅。”明瑞太子温声回道,他容颜俊秀,总是未语先笑,笑容里更是透着十分真诚,是个让人一见便能心生好感的人。

    “难为你们千里迢迢前来我大夏为立朝六十年庆典观礼,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来,现下六王子殿下身体不适,若是需要大夫本王即刻便命御医过来,或者需要什么药材你们也只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臻王殿下,我们随行之中也跟了太医,六弟只是年纪尚幼,实在不耐一路频换水土,再加千里迢迢舟车劳顿,才会病倒,并不如何严重,只要歇息两日,等适应了夏都水土,便无事了。”

    “那就好。”肉肉的问候不过是随口一问,其实他并不十分关心那位六王子为什么没来,反正明瑞太子给出了合适的理由,那他也不妨姑且信之便是。

    “这是臻王殿下的爱宠吗?”明瑞太子的目光突然落到朕身上,朕正蹲在肉肉桌案上头挑拣看有没有朕爱吃的菜色。

    肉肉笑笑把朕从桌案上抱起来,“是我的伙伴。”

    明瑞太子立即点头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随即又轻笑道:“看着便是机灵活泼的,舍弟明顼身边也有一只爱猫,性情甚是温和,这次前来大夏,他也舍不得就一路带过来了。说来也巧,那只猫的毛色与臻王殿下这只竟是颇为相像,只不知殿下这只是公是母,若是个公的,倒是可与舍弟那只配上一配,养下几只小猫来,也是一桩美事哪。”

    配……配什么……配上一配?朕被那明瑞太子说得脑子一懵,待听到后一句说什么养下几只小猫来,才算彻底听明白,然后瞬间就炸毛了。

    肉肉眼疾手快一把将朕撸进怀里,按住——“多谢明瑞太子美意,只不过我家大仙已经是名猫有主的了,况且大仙被本王宠得脾气实在甚大,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只怕与六皇子的猫会相处不来。但若是六皇子的猫需要一个伴儿,本王可以命猫狗坊送去几只名种给六皇子挑选,听说其中有不少还是贵国之前进贡来的,想来若有他们陪伴必能稍解六皇子思乡之情。”

    听得肉肉一个软钉子给明瑞太子碰回去,朕这炸起的毛才慢慢倒伏下去。

    之后的官宴不过是走个过场,肉肉大部分时间都在给朕剥虾剃鱼,自己倒是没有吃上几口,而谈话聊天的任务则交给了专职擅长干这活的礼部官员,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宾主尽欢地散了场。

    待到出了四方馆,老皇帝交待肉肉的这第一份正经差事就算是顺利完成了。

    “十年之内梁国若是不灭,只怕要成重患。”回去的路上,肉肉陷入沉思,半晌后突然说道。

    朕喵了一声,“倒也别想得那么严重,就算这个明瑞太子再如何励精图治,梁国的底子都已经烂透了,况且他爹还在位子上霸着呢,梁国国主才四十来岁,身强体健,前段时间不还送来喜报,说是又添了个儿子?我看他再撑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肉肉听朕这么说,不禁哈哈一笑,抱起朕放到脸上一顿狠揉。待他揉得自己也一脸毛之后才放开朕,但脸上却挂起了一丝:“对,你说的没错,这会儿先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也着实没必要。这梁国的事咱们就先不说了,咱们来说说关于那个六皇子的猫的事吧。”

    朕就知道这死小子必定还会再提这事。

    “你真打算跟朕讨论这个问题?”朕舔舔爪子冷哼一声。

    “嗯,我觉得这事挺有意思。”肉肉地继续道。

    “真这么有意思?”

    肉肉继续点头。

    “嗯,那既然这么有意思,朕今天晚上就带几只母猫回去吧,前几天朕出去巡宫,刚好看见有几只小母猫长得还不错,朕还担心你怕麻烦不肯帮朕养,看来朕不用担心了。这要是朕努力点,指不定过了年你就能抱上猫崽……喵!”

    朕越说越兴起,直到肉肉一把将朕按翻在细羊绒的地毯上,朕才发现他的眉毛已经立起来了:“你敢!”

    “朕为什么不敢?”朕看他立眉毛生气,朕也莫名其妙地动了真火,想也不想挥起爪子照着他按在朕胸口的手就挠了一把,他从来舍不得给朕修剪的锋利的爪尖顿时在他手背上开了一道血口。

    “嘶……”肉肉疼得立马缩了手,朕则一骨碌翻身从地毯上弹起来,转头照着他的手又狠狠咬了一口,熟悉的血气顿时再次充满朕的口腔。

    第54章 又变身了

    尚昕看着自己手上那一道血痕和几个牙印不禁怔怔地发愣,大仙咬他?还是真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前就算是他惹了大仙着恼,顶多也就是手指头上被印上几个浅浅的印子,以示警告而已。

    他刚才到底干什么了?怎么就把大仙恼成这样了?不但狠狠挠了他一把,还给他手上留了两个牙洞。

    不过……尚昕一边盯着自己手上的血印子怔怔发愣,一边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却也觉得有点莫名,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他原本就是想逗大仙玩玩,可是听到大仙真的说要带母猫回来下崽,他竟然有种被掏了心肝的钝痛,不知不觉竟然也恼了,想想方才似乎是他先动的手,倒也不怪大仙挠他。

    明明看猫狗坊里那些大猫下崽一个个毛绒绒、圆滚滚的都挺可爱,怎么换到大仙身上,他就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乐意,他这会儿简直连想都不愿意想大仙带只母猫回来,然后两只毛毛你舔舔我,我舔舔你的样子,指不定晚上大仙还会丢下他去陪母猫,若是再下几只小崽子……

    想到大仙会慈爱地看着那些小猫,然后一个个给他们舔毛的样子,尚昕只有一个冲动,那就是立刻就去找个筐子,把大仙关起来,这辈子都不放他出去!他的大仙只能给他舔毛,不对!只能他给大仙舔毛,也不对!总之,大仙只能跟他好!谁都不能把大仙抢走,就算是猫都不行。

    大仙呢?

    大仙这会儿更气,他使劲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狠狠瞪着尚昕,琉璃般的瞳子里满满写的都是:死小子,敢对朕动粗,别以为平时惯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惹恼了朕,一样挠!

    就在两小只正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个发愣一个发火的当儿,马车突然一顿,外面传来万吉的声音:“殿下,内宫门到了,可以下车换轿了。”

    宫里的规矩,即便是宫中的马车也不能进内宫门,进了内宫不是换辇就是换轿。现在隆冬腊月,各宫主子出行都用暖轿,不但隔风挡雪,还宽敞舒适。

    万吉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僵局,尚昕下意识伸手过去抱大仙,大仙却是猛地往后一躲,呼呼地发出威胁声。尚昕无奈,还待要伸手,目光却是扫见了自己手背上的伤口,赶紧从旁边点心盒子旁边抽了块干净的擦手巾子出来,飞快地裹到了手上。

    大仙虽然一向凶悍,但还从来没有伤过他,这也是大仙能够随时随地待在他身边的缘故,可是这伤要是让某些喜欢大惊小怪的人看见,倒也不见得会说什么,但总是不好。

    大仙看着他的动作,动了动胡子,撇开头,没吭气。

    老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不可能一直待在车上不下去啊。尚昕叹口气,想想这场莫名其妙吵起来的架确实是自己先起的头,他这心里头不禁就心虚起来。

    对面大仙仍旧气鼓鼓地露着爪尖怒瞪着他,嘴里还发出呼呼的威胁声,明显这气性还大着,想来指着大仙先赔礼道歉认错低头是不可能了。那能怎么办?只能他先低头认输呗。

    于是金尊玉贵的大夏三皇子臻王殿下在跟喵皇陛下对视了小半刻之后,只能飞快地丢盔弃甲败下阵来,赔着笑爬到喵皇陛下跟前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乱说话,别气了。”

    喵皇陛下前脚压后脚坐姿端正又优雅地一扭脖子:哼!

    “来,快点下车吧,再晚宫门就要下钥了。”尚昕再次朝大仙伸手。

    大仙却仍是不理,尚昕无奈,只得继续作低伏小地哄劝:“好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拿你和那个什么梁国六皇子的猫开玩笑。”

    大仙猛回头,怒哼:“道个歉就算了?朕拿你和御马坊老李头家傻闺女开个玩笑凑个对试试,看人家傻闺女乐意不。”

    “可别,那老李家的闺女还不把我头打通了?”尚昕闻言简直一脸惊吓,老李家的闺女那是心比天高,除了天上玉皇大帝谁都不嫁的。

    大仙轻哼一声,见尚昕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便挪了挪屁股打算下车,但是突如其来一个喷嚏打得他全身一哆嗦,待喷嚏过后,他抬爪抹了抹脸,伸舌头舔了下嘴唇,只觉得嘴里头的血腥味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尚昕敏锐地发现大仙原本绷着的猫猫脸和缓了下来,尖尖的爪子也慢慢收回了甲鞘里,赶紧打蛇随棍上地凑过去,把大仙重新搂进怀里:“之前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还指着你早点变成人,到时候咱们就能一起进学,一起骑马了。”一边说着,尚昕一边把脸凑到大仙的脸跟前,对着他的嘴啊脸啊就是一顿猛亲。

    大仙一脸嫌弃地拿爪子使劲推尚昕的脸,但他现在已经基本强不过肉肉能挽七斗硬弓的小胳膊了,挣扎半天无用,只能任他抱着亲来亲去。

    跟在车外的万吉见主子半天不下车,不禁有点担心上前来敲车门,“殿下,该换轿了。”

    “嗯,知道了,马上来。”尚昕提高声音应了一句,抱起大仙就要下车。

    但就在这时,大仙突然觉得体内有点怪异的感觉浮现,就在他还在愣神想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阵爆裂般的疼痛突然就在身体里炸开了。

    喵——!!大仙一声尖叫。

    尚昕却只觉手中猛地一沉——

    “本王没事,不许进来!”尚昕双眼紧紧盯着突然就在他怀里光溜溜变了身的猫耳少年,很短地愣了一下神之后,立刻就抓过旁边的银狐大氅将人牢牢包住,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能让别人看见大仙这个样子,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不许别人看!

    车里的动静稍微有点大,听到主子疾声厉喝,已经一个纵身上了车辕的万吉默默地将手从车厢门上收了回来。

    “掉头,先不回宫了,去卫先生家。”

    万吉和阿东都对主子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不解,享受特殊优待坐在后面一辆青布小油车里的老福临方才已经下了车,都准备往宫门走了,更是被吓了一跳。

    “殿下,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说要去卫先生府上呢?”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请教卫先生,必须现在就去。”尚昕紧紧抱着缩在他怀里的少年,手指轻压在他唇上不让他出声,却被怀里少年吭哧一口咬住了手指头,他忍着疼瞪那少年,那少年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也同样回瞪着他。

    外面几人听尚昕语气说得极是郑重,也不敢怠慢,只当是自家殿下今天去四方馆遇上什么事情,这会儿觉出不对因此急着要去跟卫先生商议。

    趁着宫门没有下钥,福临赶紧派了个小太监回永善宫去打招呼,这么晚了折去卫先生家,定然是没办法在宫门下钥前回程的,今天晚上定是要在卫先生家暂住了。只是,一想到要挤卫先生家里那几间小客房,福临就觉得全身骨头疼。

    卫隐独居,宅子是御赐的,紧临着炎威将军府,也就是尚昕舅舅家。只不过炎威将军虽然年过三十,但一直没有娶妻生子,他常驻边关,这京城府邸里自然是一年到头没有主子,听说偌大的宅子就只有几个老仆守着,尚昕也从来没有去过。

    炎威将军家隔壁就是卫隐家,大概是知道他没钱,自从做了皇子师之后,老皇帝就给他赐了这座宅子,比起炎威将军府,这座宅子显得有点寒酸,只是个两进的小宅院,放在京城也就是个商家富户的标准。而卫隐当了这么多年皇子师,却是完全没有换宅子的打算,他似乎是把教导三皇子当成了终生志业,眼看着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居然也没有任何成家的打算,就那样一直一个人单着,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姊妹,数来数去家里也就他跟几个仆从,住着这样的小宅院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尚昕偶尔在宫外待得晚了,就会跑去他家留宿,带着一堆奴婢和侍卫,那个小宅院就会显得有些拥挤,很多人安置不下,不是要挤通铺就是得打地铺,倒是有些不便。

    得到通传,卫家仆役赶紧开了中门迎接尚昕,却被三皇子殿下要求拆了门槛,让他的车直接进院子里去。

    卫隐闻讯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却见自己弟子只肯隔着门跟他说话,车厢门直到他亲自出来都不肯打开,不必思量,他立刻便命家仆取了门槛引了马车直接进了自己住的后院。

    “现在可以出来了吧?”卫隐拍拍车门,车外除了他只留了福临、阿东和万吉三人,其他的侍从和护卫都被遣到了外院。

    “师父,要不您先进来一下吧。”尚昕扶大仙坐起来,又仔仔细细地给他把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才将车厢门拉开一道缝,探出半个脑袋对卫隐说道。

    卫隐完全被尚昕这种神神秘秘的模样搞懵了,但是他素来也知道自家弟子不是那种会大惊小怪的人,见尚昕不肯直接下来,却先邀他进去,心知定是车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不多问,撩袍就进了车厢。

    片刻后——

    车里突然传来一个声线绵软的陌生少年的痛叫声:“松手、松手!疼疼疼……姓卫的,你快给朕放开,居然敢捏朕的耳朵,信不信朕一爪子挠花你的脸!”

    车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是一脸懵然。

    车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而且还自称“朕”……

    他们殿下从四方馆藏了个皇帝出来么?

    第55章 四只耳朵

    很快,卫隐就从车里抱出了一个连头带脚都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孩。之所以肯定是个小孩,一是方才听他说话的声音明显还很青嫩,二是包着他的正是三皇子尚昕的银狐大氅,虽然大氅上还连着风帽,但是被包在里面的人身量绝对不会高过他们三殿下去。

    卫隐直接将那孩子抱到了尚昕常住的房间,只是他才把人放下,尚昕就开始清场,把他和紧跟进来的福临三人全都轰了出去,当然说轰有点严重,却也是十分坚决地将人撵了出去。

    摸着鼻子站在门外,卫隐回头便发现旁边三人都诡异沉默着,脸上却充满了疑问的表情。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事它……有点离奇,你们最好做好被吓一跳的准备。”

    房间里。

    大仙盘膝坐在床上,裹着银狐大氅只从裹了厚软狐毛封边的风帽间露出巴掌大一张小脸,此刻正歪着脑袋看着尚昕翻箱倒柜。

    “你在干嘛?”

    “给你找衣服啊,你总不能一直光着啊。”一边说着,尚昕一边从衣箱里找出一堆衣物,都是他专门备在卫先生这里的一些换洗衣物,因为有时候他需要隐匿行踪出行,所以,备在卫先生这儿的衣服大多没有亲王标记,拿来给大仙穿倒是极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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