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尧已经被围堵住了,七嘴八舌的两家人对叶云尧是嘘寒问暖了一番。见叶九那凉到骨子里的模样,秦意之的心情真是好,他喝着酒,吃着肉,欣赏着某人被围堵的场面。

    叶云尧看向他时,他还故意咬了一大口肉。

    早先名扬四海的四大修仙家族已来的齐了。

    如果是曾经,那么秦家……

    秦意之,是秦家的人。

    钟家唐家人丁兴旺,这些年发展的是如火如荼,只有消失的秦家,只余秦意之一人。

    看着秦意之独自一人吃饭的模样,那一瞬间,叶云尧的心紧了一下。

    秦家,只剩他了。

    叶云尧被围在中间,他并没听清身边的人都说了些什么。眼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扫过秦意之,看见他好似不在意般的喝着酒吃着肉。

    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要给他买他都拒绝了,说这衣服能穿,无所谓买不买。

    见他伸手的时候,衣袖脱了线,叶云尧皱了眉,脸色不太好看。

    衣服破成这样,还不换新的?

    钟家与唐家人目的如何,叶云尧心中也清楚,那些个要与他盘近乎的人见他脸色不妙,连忙又要退。

    刚刚还有些吵嚷,此刻都在安静的吃饭。

    秦意之见叶云尧的脸色怪怪的,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啦?不高兴了?”

    叶云尧不作声,喝了口茶,眼角扫了眼秦意之的袖口。

    秦意之也跟着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解道:“哪儿不对吗?”

    缥缈着茶香的瓷盏被磕在桌上,叶云尧寒着脸,对秦意之说:“你穿的如此破烂,回头给你买件新的,不许不要。”

    秦意之被这莫名其妙的火气给怔愣住了,他又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

    实则心中在想,叶九怎么了?不太对劲啊。

    叶云尧说完那话,耳根有些泛红。

    秦意之非常不耻下问的问了句:“叶九,你也没喝酒啊,耳朵怎么红了?”

    叶云尧怒瞪回去,秦意之一脸茫然。

    *

    雾沉国国主至今无妃。

    这是雾沉国上下百姓大臣最为忧心的一件事。

    无妃?不像话!还是男人吗!还是一国之主吗!

    传闻雾沉国国主修九澜嗜血好杀,冷酷无情,对敌人从不手软,例如百年前将那罗刹鬼鞭笞极刑,挂在国都城门楼子上,晒了足足三天。

    闻罗刹鬼恶名昭著,但往来行人都不忍心抬头瞧那日头晒的焦干的躯体,可见修九澜有多狠心。

    只是又有传言,说这修九澜只对敌人如此,虽生的可怖,脾性不好,但对本国子民却是爱戴极佳,对朝臣有用的谏言也是多有采纳。

    他常在朝堂之上听大臣侃侃而谈,也没见将那吵闹的朝臣推出去斩了。

    他是一代明君,雾沉国繁荣昌兴,少不了修九澜的明智才举。

    可文可武,可凶可善,入得凡世,上得仙山,说的就是修九澜。

    即使修九澜长年面具不离,可那一身不凡的气度,让见过他的人都深为感叹。久而久之,他那一张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反倒更觉着神秘,平添一份不羁。

    但是——

    朝臣正是被修九澜惯坏了性子,近日来,祭祀之礼已被放入第二重要的位置,第一要事,则是为他选妃。

    修九澜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身为一国之主,却没有常伴身侧的妃子。这可怎么像话?

    虽然他已有儿子,可是只一位儿子的话,对一国之主而言是否太少了点?

    大臣们是操碎了心。

    此时此刻,书房中的修九澜阴沉着脸,胳膊撑在左膝盖上,手掌扶额,盯着眼前跪于地上的宰相大人。

    宰相大人胡子翘了又翘,老头儿心里直打鼓。

    “好小子,这气压真要将老夫冻成冰棍儿了。”

    宰相张弛张大人明明身子已经开始哆嗦,就是硬着脑袋跪在那,明明都不敢正眼看修九澜了,可就是坚决不认输!

    老夫可是带着万千子民的期盼来的这里!怎可被轻易击退!

    修九澜将盯着他的眼光收了回来,移到双手展开的谏书上。

    “臣等恳请国主纳妃!以旺我国国运昌盛!”

    纳妃?呵。

    修九澜将谏书狠狠的甩了出去,扔在张大人的身前。

    “平日里,本君是否太好说话了点?叫你们猖狂如此,竟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修九澜大半张脸都隐匿在冰冷的面具中,只那双刀锋般的眼睛,斜斜一睨,惊的张大人一个哆嗦。

    张大人颇有些想要退缩的欲望。

    “你们虽吵嚷,本君见你们大多为国所忧,即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是否管的太宽了些?谁给你们的胆子!”

    声音虽不大,但修九澜一字一句不含感情的冰冷语调真吓到了张驰。

    他一时惊觉才发现,国主素来阴沉狠辣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可是,国主!我们是真的为了你好啊。

    “国主,老臣为官多年,您尚且年轻便要引退,欲立下任国主,我等知我国皇族修家非凡人所及,您要退,老臣也不说什么了。可是,老臣这么多年看您过来,您从不接近女子,国主,听老臣一句劝,这次选秀,您就去看一眼吧!看一眼可好?!就一眼!”

    张大人声声恳切,极力劝说。

    老人家为官多年,性子倔强,又有些古怪,但感情真切,从他眼中几欲能看见眼泪。老人家眼睛精明,却不再似年轻时意气风发。

    他身为雾沉国宰相,知道雾沉国太多事。

    修家乃雾沉国皇家,同时,修家的另一个身份——是修仙四大家族的其中之一。

    只有帝国内部之人才知道个大概。张大人明白,修九澜是修家多年不得的人才,也是修家长久的支柱。他要退,也没人拦得住。

    只是……

    修九澜一言不发的盯着张弛,张大人眼角含泪,一下子扑了过去抱住修九澜的腿。

    也不管自己有多老,跟个小孩子似的抱住他的腿就不撒手,耍着赖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国主!你若不去看选秀,老臣就不起来!老臣就在这坐着!”

    修九澜下意识的就要抬腿踹去,紧蹙的眉隐含不满,周身都是零下五十度的气息。

    奈何张老儿太了解自家国主,抱一只腿还不够,双手一撒,直接环抱住两条腿。

    有力修长的双腿被张老儿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修九澜凝眉怒道:“放手!”

    “不放!国主不答应,老臣死也不放!”

    张大人紧闭双眼,咬紧牙关,若赴死一般强行逼迫。

    修九澜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往日纵容老臣,因那些老儿从不拂他逆鳞,但今日见他有些真怒了,外头等着自家主子的张家仆人听了修九澜的话吓出一身汗,急得团团转。

    一回身,见一人远远朝这边走来,瞬间犹如见着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声音吓得尖利了起来:“少主!少主!少主啊!——”

    远处修翎听有人唤他,朝这边忘来,就见一仆人急的煞白了脸。

    “少主!少主!还请救救我家相爷啊!”

    那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家是张相爷府上的人,相爷和一群大臣要给国主选秀纳妃,国主不愿,相爷性子拗,眼下正在里头和国主硬上了,少主!我见国主面色不对,怕我家相爷出事儿,求求你去劝劝国主啊!”

    修翎伸手扶起张家仆人,笑了笑,声音温和,他道:“你不必担心,我去看看便好。”

    张家仆人连忙将事情的起因说给他听。

    原来是朝中忠臣忧心国主常年无妃,怕有害于“身心”,便要强行为他选秀纳妃。

    其实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几位重臣先斩后奏,与烟花秀坊里赫赫有名的青楼——花满楼达成协议,私下里早就召了各家面容姣好的姑娘们,送去花满楼培训了好些个月。

    朝堂重臣是这么想的。

    国主不近女色,为何?

    不娶妻,为何?

    定是因为女子技术不佳,讨好不了国主!

    这床上的本事哪家强?当属雾沉第一花满楼!她家的姑娘们生的各个水灵,那技术保证让男人醉生梦死下不来床。

    于是,由官家出马,一个顶俩。

    早些时候,国都里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事,有最好的妈妈,最精明的老鸨,最高技术的姑娘,一对一严格培训参加选秀的人。

    本是想要六月初十作为国主的生辰礼物送去,但又怕选出的姑娘国主不喜欢,马上选秀的最终决选就要执行,得众人之期盼,这出头鸟就由张相爷担当,跑来劝修九澜出席选秀的终极决选。

    原本修九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他从来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几位朝臣闹腾闹腾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张大人直接就觐见到了书房,要他出席那决选。

    且还为那选秀的决选取了个极为文绉绉的名字。

    叫——花雅之争。

    花雅之争噱头之大,受欢迎之广,极大的出了诸位朝臣的预料。

    可是,他们高兴啊!

    参加选秀之人多如牛毛,他们也曾偷偷去参观过花满楼花妈妈的训练,颇为满意。那些个水灵灵的姑娘们,看起来简直就是朵朵娇花儿,怜惜都怕碰的疼了。

    眼下花雅之争的日子快到了,张大人早就做好了撒泼耍赖的准备来见修九澜,只是见他的脸色……

    修九澜的冷酷无情,言传四方,早将他塑造成天人一般的存在。

    一国之主,年少成名,容貌惊人,气度不凡,治国有方……

    总之,各种夸人的词都能用到他身上。

    但是吧,作为老不死中脸皮最厚,跟随雾沉国走过数载风雨的张相爷,最清楚修九澜到底有没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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