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他刚刚的那个承诺,不仅仅打动了萧见素,也打动了顾广成。

    卫邵卿不是个笨的,顾广成隐藏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了,离开的时候他并未将礼单拿走,显然是对自己胸有成竹,直到走出帐篷,才微微的有些犯难。

    之前的事,他估计是把小姑娘给惹炸毛了,这下子想要让那丫头松口,恐怕还有的磨啊。

    卫邵卿笑了笑,眼底的兴趣却更盛了。

    他朝不远处一直站在那儿,不知出现多久的卫颐笑了笑,张了张嘴,不知说了什么,不远处的卫颐看着唇语,衣袖下一直转动的大拇指的扳指瞬间就变成了几块碎块,刺到掌心。

    鲜血顺着卫颐的手掌往下滑落,他却不觉得痛。

    卫颐扯了扯嘴角,同样朝卫邵卿笑了笑,两人眼底的势在必得,只有他们对方才看的懂。

    ☆、第52章 郁姨娘

    “主子, 要不要查查这四皇子和顾家大小姐之间的......”绝影跟在卫邵卿的后头, 忍不住开口提议道。

    这些日子的一幕幕他也是瞧在眼底的, 且不论两人之间到底是和关联, 就是四皇子那次夜探顾如是闺阁一事,就足够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绝影是希望主子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并不想让自家主子,还没成亲呢, 头顶都蒙上一层绿色的阴影。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卫邵卿给打断了。

    呦呦和卫颐之间的关系的确不简单, 但是看上去,似乎更像是卫颐一厢情愿, 呦呦眼底的厌恶, 卫邵卿自认自己不会看错, 可是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似乎在那次的雅苑贤集, 两人才第一次相遇。

    还是他们如他一般, 在外界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实已经有过接触了,这一点,卫邵卿也无从考据。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别说现在呦呦那样厌恶卫颐, 就是她喜欢她, 只要他想,他也会把她的心重新夺回来。

    “咳咳咳——”

    卫邵卿又咳嗽了几声,他瞧着不远处那顶红顶白身的帐篷,眼色暗了暗,现如今,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之所以刚刚会给顾广成那样的承诺,除了的确对那姑娘起了兴趣外,其实更多的,还是出自利益的考量。

    顾家嫡长女,还是一个备受长辈宠爱的女孩,这其中包含的分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

    卫邵卿是理智的,现如今,他对顾如是的那点喜欢,还不足以冲昏他的头脑,不过到了将来,那一切又都说不准了。

    ******

    好好的一场狩猎因为刺客一事,潦草收场。顾家的护卫队搜查了整片查卡山,只可惜,那群忽如其来的刺客仿佛原地消失一般,除了那一地的尸体,山上再也找不到他们丝毫的踪迹。

    那些刺客的服饰是最简单的黑衣蒙面,没有丝毫的标识痕迹,身上没有辨别身份的刺青,所用的武器也是最简单的款式,没有任何指向性,整个案子仿佛陷入了一片谜团,没有任何可以抽茧剥丝的缺口。

    现在营帐的守卫更加严密了,而且出了这样的事,再次上山打猎显然变得不那么现实,除了留守部分人手监视着下山的几个路口,剩下的人都选择打道回府,重新返回上虞。

    “小姐,老夫人让你赶紧过去福庆堂,据说大老爷和夫人也都过去了,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紫竹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对着顾如是说到。

    此时她们才刚从卡沙回来,东西还没收拢好,长途跋涉,正是最疲累的时候,不知那江文秀又要搞些什么事,将她们叫过去。

    “祖父呢?”顾如是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

    “据说所有的主子都过去了,似乎是为了郁姨娘的事。”紫竹也不太清楚,这些日子,她是负责留在漪芳园看守的,自然知晓二房的郁姨娘流产的事,二老爷还为此匆匆忙忙从卡沙赶回来,就是为了找出害的郁姨娘流产的真凶。

    只是那件事应该也只是二房的事,为什么要把他们大房的主子一块叫过去,这点,紫竹就不太清楚了。

    “好,你和来传话的下人说一声,我换身衣裳就过去。”顾如是隐隐猜到了那女人想要做些什么,了然地点了点头。

    横竖没什么好事发生,干脆就让她等着吧,照她对娘亲的了解,恐怕也会先舒舒服服泡个澡过去,可不会被那老太太牵着鼻子走,她想干嘛,都照着她的想法做。

    顾如是猜的没有错,江文秀虽然早早派人来通知,不过不仅仅是大房的几个主子,连老爷子顾广成都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姗姗来迟的,江文秀那脸气的都快发僵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连老爷子都不给她这个脸,让继子一家又如何看得起她呢。

    想要发火,也没个合适的理由。

    “我这老太太请个人还真没多少人当回事,要是想要请你们来吃炖饭,怕是饭菜都凉了。”江文秀冷着脸,吊着眉,对着顾远舟夫妇冷哼一声,又瞪了眼装做无辜的顾如是,很是不满。

    “行了,老大媳妇他们才刚刚从外头回来,本来就够累的了,还要被你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叫过来,就不兴人家稍稍休息会儿,洗个澡换身衣服。”

    顾广成的一句话就把江文秀的那点指责驳了回去,隐隐还透露一丝指着,好像是江文秀这个继母不慈似的。

    “老二媳妇和如意他们难道不是刚从外头回来,她们怎么就一早的过来了。”江文秀对老爷子维护老大一家很是不满,即便她早就知道了顾广成就是个偏心眼的,心里还是酸痛,忍不住又念叨了一句。

    “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能一样吗,老二媳妇小时候是吃过苦的,没那么娇贵,老大媳妇是萧家的长女,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娇养长大的,呦呦更是我们顾家的掌珠,从来就没有受过什么罪,这来回的奔波,对她们来说都是件吃苦的事,要是真不给你脸,今个儿就不会过来了。”

    顾广成有些不太耐烦地说到,这话一出,不仅仅是江文秀,连带着吃过苦的卫琼英的脸都黑了。

    这叫什么话,就萧见素和顾如是是宝,受不得罪,她卫琼英和顾如意都是草,耐操耐磨,不怕累。

    卫琼英母女气的牙痒痒,对老爷子的偏心眼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顾如是却在一旁看的双眼泛光,果然这就是权势的好处,你看看,只要你有绝对的地位,即便你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也没人会说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

    就像现在,江文秀和卫琼英气的半死,可就是这样,都不敢对老爷子的话发表别的意见。

    “说吧,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如果没有大事,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大伙也都回去歇着吧。”

    顾广成喝了口茶,皱了皱眉,又放了下来。

    他最喜欢的茶叶是苦丁茶,爱的就是那苦涩的味道,清神提气,这一点,几乎家里的人都知道,往日去大房的院子里的时候,大儿媳妇都会特地让下人给他专门沏好茶备着。

    当年婴婴还再世的时候,也和他一般,爱喝苦茶,说苦茶好,茶越苦,显得日子越甜,只可惜——

    顾广成从往昔的记忆里回神,看着面前摆的那一杯花茶,似乎还加了点蜜,甜滋滋的味道,喝着就让人倒胃口。

    江文秀口口声声爱慕他,实际上,她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是顾家宗妇的位置。

    顾广成掩去眼底的不屑,看着江文秀的眼神,越发的有些不耐。

    可惜江文秀看不出来,在她看来,那苦丁茶有什么好喝的,况且那还是那个女人最爱喝的茶,自己的院子里,不允许有任何一样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出现,花茶,普洱、龙井.....她一样样的试,人的口味终归是会变的,迟早有一天,老爷子会发现别的茶的美,彻底抛弃那苦涩的苦丁茶。

    心思敏捷如萧见素,江文秀的那点小心思她自然是看的出来的,只能说江家虽然在文人界颇有地位,可是在教育家中女眷一事上,过于墨守成规,教出来的女儿,鲜有出色的,一个个的眼界拘泥在后院之中,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惹得老爷子不快,也不知道她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见素惬意地抿了口有些过分甜腻的花茶,想起江家嫡系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江白禾,她似乎和江家的那些女眷都不太相同,是个有想法的孩子。

    有想法好啊,身为庶女,没点想法怎么能混的出头,可是有时候想法过于活络,有那脑子想,却不一定有那命去享。

    “来人,把那些个人带上来。”

    江文秀现在性质正旺呢,好不容易抓到了大房的把柄,在老爷子面前扯下他们伪善的面具,怎么肯这样简单地将人放回去。

    她对身边一个长相刻薄的老嬷嬷叮嘱了一句,那老嬷嬷阴森森地看了顾如是一眼,转身出了福庆堂的正堂。

    几乎没过多久,几个下人被捆成粽子送了进来,还有一人,和那些下人都不太相同,她的额头绑着白色的抹额,面色苍白,裹着厚厚的披风,被下人搀扶着进来。

    弱柳扶风,一步三喘,这不正是那个滑了胎,此刻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做着小月的郁姨娘。

    顾如是起了点兴致,看了看上头难掩喜色的江文秀,觉得今天怕是有好戏要瞧了。她想要借着这件事攀扯一下大房,恐怕到时候没有攀扯上,不说,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喽。

    ☆、第53章 黄雀

    “迎柳你说。”

    江文秀看着一群人进来, 面带丝丝得意的朝一旁的萧见素看了眼, 见她没有丝毫反应, 神情淡漠地喝着花茶,似乎对此一点都不为所动, 心中愤恨, 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会演戏,可是想着自己这一方已经证据确凿, 今天定能让大房灰头土脸,顿时就又开心了起来。

    她看向刚刚被几个仆妇推搡着进来的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似乎是受了不少的刑罚,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透着不少血渍, 整个人虚弱狼狈。

    迎柳是郁飞仙身边的一等丫鬟, 作为姨娘,郁飞仙能配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三等和扫洗的婆子额干,没有定数。

    她和那个在郁飞仙滑胎后就自尽的丫鬟扶风一样,都是顾远桥给的人,原本以为顾远桥是为了防着卫琼英下手,才将自己的心腹丫头送到了郁飞仙的身边,哪知道还是中了别人的道, 看情况, 那扶风似乎早就已经被人收买了, 指使郁飞仙滑胎的药,就是她亲自端过来的。

    “先等等。”

    顾如是打断了迎柳要开口的话,面带丝丝不解地看向了坐在上首位置的江文秀。

    “这是大人的事,大姑娘作为一个晚辈还没有你插嘴的份,你现在这样,未免也太没规矩了。”

    江文秀已经听大儿媳妇讲了这个孙女在绥阳对她的奚落,忍住心头的不悦,将以往叫习惯的称呼大丫头改成了大姑娘,就怕顾如是在她身上也来这么一出,惹来老爷子的不满,转移了自己今天把大家一块叫过来的重点内容。

    “真是奇怪,下人来报信的时候说是因为这件事和我们全家人息息相关,才叫我们悉数到场的,怎么现在听祖母的意思,这事似乎又和我没关系了,正好我现在乏了,是不是能回去歇歇了。”

    顾如是巧目倩兮,冲着一旁的祖父撒了撒娇:“祖父,这一路上坐马车我全身的骨头都酸了,既然这事和我没关系,不如就放我回去休息吧,横竖也也插不上话,光听着怪没意思的。”

    萧见素听着闺女的话,眼中带了点点笑意,公公那天的话提点的对,自己光想着培养出下一个萧见素,却忘了,闺女的性子本来就不似她,硬是照着她学,反倒不伦不类,她的哟哟完全没必要学那些东西。

    “既然这样......”顾广成显然也听出来这是孙女在怼继妻呢,很给面子的就要开口,江文秀见状,赶紧把话给拦下,这大房的死丫头要是走了,这戏还怎么唱啊。

    “大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至于要回去歇歇,就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再说吧。”江文秀说的咬牙切齿,心里暗恨,她倒要看看,等她戳穿了她们大房的真面目,那贱种还有没有想睡觉的心情。

    “祖母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叫过来,也没说清楚是什么事啊,而且郁姨娘不是在做小月吗,怎么也出来见风了?”

    顾如是状做不解,“如果是为了查郁姨娘小产的事,似乎和我们大房没什么干系吧,横竖就是二房的内务,为什么要把全家人都叫过来,劳师动众的。”

    顾如是甜甜地冲一旁的卫琼英笑了笑:“如果是二伯娘没什么能力找到凶手想请娘亲帮忙的,说实话,我也挺好奇到底是谁那么歹毒伤害一个还在腹中的孩子,如果查出来是哪个拈酸吃醋的女人干的,我看趁早把她赶出去,现在敢在庶子的身上动手脚,没准哪天就心大地在容锦堂弟身上下手了,二伯娘你说是吧。”

    卫琼英的手一抖,看着顾如是眼底的一片澄澈,勉强扯了扯嘴角:“大姑娘说得是,要是查出来是谁下的手,我想阿父首先就不会让那样狠心残害顾家子嗣的女人在顾家待下去。大嫂,你说是吧。”

    卫琼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的,毕竟当初她让对方下的药药效可没这么强烈,算算时间,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在喝完药的第二天才滑落,那段时间里,郁飞仙接触的东西也多了,吃过的喝过的东西更是不知凡几,所有的痕迹都被清扫干净,谁还能找出她的把柄来。

    而且扶风是她好不容易培植起来放在顾远桥身边的亲信,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把人折在里头。

    她回来之前,就赶紧传信给了府上的人,或许是扶风一不小心将药的剂量下重了些,偏偏那郁飞仙这一胎的胎像又不是特别稳,两者相加,这才导致这郁飞仙刚喝完药,当下就血流不止,硬生生滑了胎。

    幸好,她手上还有扶风那丫头的把柄,她乖觉地自尽了,而自己留着的那些后手也发挥了作用。

    卫琼英一想到自己当初做的那些布置,就略显轻松地舒了口气,心中笃定了不少。

    “这趟叫大家过来,就是想要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咱们顾家的子嗣本就稀少,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毒手趁着老爷你不在家那样肆无忌惮,要是不查清楚,恐怕日后对方会更加嚣张,到时候,顾家的子嗣危矣。”

    江文秀面上悲痛,顾如是颇有些嗤之以鼻,就二房的那些莺莺燕燕,这些年流掉的没保住的恐怕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这次她到是激动了,还不是因为以为抓到了他们大房的把柄,嘚瑟地太过,憋不住了。

    “既然这样那就看看吧,祖母说的是,这样的人在咱们顾家呆着实在是太危险了,要是查出来,一定要让二伯把人给赶出去。”

    顾如是点点头,略带催促地朝着江文秀说道:“既然这样,祖母你赶紧问吧,别耽搁时间了。”看那无辜的模样,仿佛刚刚打断江文秀的不是她,而是江文秀自己一般,顿时又把江文秀气了个半死。

    “迎柳,还不把你所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封不动地讲一遍,要是有丝毫隐瞒的地方,想想你的家人,别让他们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女,丢了性命。”

    江文秀的脸色一变,带着些许狠厉看向下头跪着的迎柳。

    “呜呜呜——”一群被绳子捆起来的下人,嘴巴里塞着布,呜咽着被推搡到大堂外,那些人,正是迎柳的父母,兄弟和侄子侄女。

    迎柳是家生子,在郁飞仙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之后,作为最大嫌疑的丫鬟扶风同室之友,迎柳就被抓了起来,严加拷打,她的家人也不例外,都被牢牢看顾起来。

    “那天下午,我和扶风照老太太的吩咐,一起去大厨房端安胎药,期间,我因为内急,离开了片刻,这中途,一直都是扶风负责看管着汤药,我就离开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扶风好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紫竹起了争执,还差点把药打翻,之后,之后药熬好了,就由我和扶风一起端着回了郁姨娘的院子,然后扶风端着药进了姨娘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拿着药碗。”

    迎柳带着哭腔,哽咽着讲着那天发生的事,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里在拷问之下重复了太多遍的缘故,几乎没有思考,顺畅地将当天的场景复原。

    “大概在一盏茶之后,姨娘唤人,我正想去端药碗,扶风抢先一步进去了,再,再然后,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当初那个盛了药的瓷碗早就已经清洗赶紧,扶风,扶风也被发现在房内上吊自尽了。”

    迎柳说完痛哭匍匐在了地上:“这件事和奴婢真的没有丝毫关系,望老爷夫人明察,奴婢是无辜的,奴婢的家人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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