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及心中大定。

    “你是何人?”

    对方问道。

    白及一言不发,只是持剑上前,一身白衣宛若皓雪。

    下一瞬,剑锋相接。

    ……

    云母拜入师门至今,还不曾见过需要让她师父出第二剑的对手。而今日,她只看到眼前白光不断,根本难以分辨两人动作,更是不知哪边占着上风,只能一通乱看,其实心焦不已。

    一旁的玄明神君却是看得哑然,原本还在扇的扇子不知不觉也收了起来,渐渐露出正经之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明忽然头中一痛,他抬手扶了扶额。

    云母原本看得认真,可是感到身边的玄明神君状态不多,不免还是分了神。她一会儿看镜中交斗的两人,一会儿又看身边的玄明,担心地问道:“玄明神君,你没事吧?”

    “无妨。”

    玄明拿扇子拍了拍头,大概多少还是疼的,他笑得有些难看。

    “你师父那里大约是要分胜负了。我毕竟是他人回忆中之人,他那里了事了,我这里却是要按照正常的时间来走的。八百多年的记忆一口气涌上来,果然还是有点吃力啊。”

    此时,白及那边放下了剑。玄明脑海中出现的却是“煞神现世,争帝位,天兵不敌,玄天神君与之大战,十年乃胜,后立天庭”。

    云母一面担忧玄明神君,一面还要看镜中的场景,忙得不行。此时,却听朔清神君在镜中道:“这世间所谓的善意爱意,不过是虚假之物。你所看重的东西,亦不过是软弱之‘道’。你可忘了,当初你好不容易聚起元神转世为人,那些凡人是如何待你的?不过是天资出众几分,不过是天生喜怒淡薄,便要忍受无尽的嫉妒和无缘无故的恨意敌意。你若好,他们便恨不得将你拉下神坛;你若不好,他们便要狠狠将你踩到泥里。他们羡慕你是神君转世,恨不得以身代你,却从不想想你当神君时承受过的仇恨他们可否承受得住,你拼凑元神忍下的疼痛他们可否忍得下来!凡人大多丑恶肤浅至此,神仙亦好不到哪里去。这等世界,毁了又如何!你可还忘了?这个幻境记忆不全便走不出去,你现在杀我,一会儿便要重历元神四散之苦,重历凡间丑陋之痛!你今日舍我而选那些软弱虚假之物重新立道,他日可不要后悔!”

    白及只低头看他,缓缓道:“不后悔。”

    话完,两人身上都泛出白光,那满身煞气的朔清神君本就奄奄一息,不久就消失在原地。然而白及却是闭上了眼睛,任凭白光撕扯,只是他多少还是皱起了眉头,微露痛苦之色。

    云母在镜子前早已急得满地转圈,忍不住还是咬住玄明的袖子拽了拽他,问道:“神君,这是什么意思?”

    玄明已从记忆冲头中恢复过来,可是听到朔清的话,面色也是不禁苍白。他抿了抿唇,才道:“意思是……幻境尚未结束,你师父……还要再历一次元神散尽之后,重聚元神、转世为人、再登仙路的过程。”

    而且这三个过程,每一样,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45章

    幻境之中,自上古朔清神君神散,又五百年后。

    “白及,这次肯定还是白及。”

    太行山脉的首山归山之中,一处修真者所居庭院里,年轻的修士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面有不甘不满之色。

    “反正他整天坐在屋里什么都不干就能拔得头筹,我们还费尽去争做什么?直接一起弃权让给白及不就好了!”

    “算了算了,人家是神君转世嘛。”

    他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可面上仍有嘲讽之色。

    “按照掌门师父的说法,他可是指不准两百年内就会飞升之人,到时候我们归山可就是出过神君上仙的门派了,可不什么都要紧着他?至于我们,当然是好好跟在白及身后好好扫扫地,说不定等他飞升之后,会需要院中扫地的仙童呢。”

    话音刚落,一行人脸色均是有变。别说,他们中还真有人被师父喊过帮白及扫地的差事,多半都是“白及近日在闭关参道,他院子里灰积得太多了,你们师兄弟住得近,能不能顺便帮忙扫扫?”这样的安排。当时还没有人觉得不对,现在这么一说,却忽然觉得被看低了。

    他们都是十四五岁的男孩,正是自尊心极高的少年好胜之时,明明与白及差不多是同期入了修仙之门,却眼看着与对方差距越来越远,心中本来就有怨气,这样明晃晃的例子一说出来,自然让大家心中都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自认天资不差、只是缺少机缘的。

    果不其然,少年中立刻有还未开口的人说道:“什么神君转世,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编出来的谎话……啧,他是掌门师父的关门弟子,一开始就入了室,我们怎么比得过?若是换我一开始就入了室,日日得师父亲自讲道,自然也——事先说好,我可不是嫉妒他被掌门师父收了关门弟子,我就是讨厌他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明明还没有成仙,装什么高深莫测?”

    他这么一说,立即有同行之人附和:“对啊!非弄得和大家多不一样似的。还有师父们,未免太夸张了些,说白及对‘道’的理解多透彻的,还要让他给我们讲习……对了,那个讲习会你们准备去吗?”

    “不去!如果是大师兄讲,我自然没有意见,可是白及,他分明就是和我们同辈入门,能有多高深——”

    “说得对啊,那我也不去。我们就让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讲……”

    一人提议,响应者甚多。

    不过,倒也有人觉得他们针对白及过分了一些,只是对方人多,虽有想法也不敢言。还有人应和完了,却是羡慕道:“白及真是运气好。我也希望我是个什么神君转世,师父自然就高看我一等,讲道随便听听就能懂,功法随便练练就第一。而且白及如此得掌门师父喜爱,说不定师父还会特地练出什么提升功力的仙丹给他吃,到时候轻轻松松就能成仙……”

    一群少年吵吵闹闹地从正殿门前走过,却没注意到正殿中有两个人正要从里面走出。即将出来的两个人正是一对师徒,一个年长些,一个也和那群少年一般大,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生得极好,目若晨星,面如冠玉,只是神情冷淡,分辨不出喜怒,这样的神情生在少年的脸上,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好亲近。

    那年长之人显然没想到他带着徒弟出来会正好听到这么一番话,实在十分尴尬。他将白及收为关门弟子,一方面的确是怜惜偏爱他天资出众,可另一方面,又何尝没有想要尽快将他推到成仙、光耀师门的意思。归山已多年没有能够飞升的弟子,便是掌门、长老一辈大多也知自己飞升无望,修仙不过是延年益寿,顺便下山赚些钱财罢了,毕竟他们这些修士在凡间的达官显贵面前还破算有几分颜面。

    成仙看机缘,看天赋,能登仙路者数千万里挑一,正因如此,当他们占出门中弟子竟是神君转世、注定能够成仙之人时,可想而知会有多激动!正如那些弟子所说,归山之中若能出一神君上仙,不要说他们一门,便是整座归山都能成为名山!门中弟子日后便是无法飞升,也能因有这么一个师兄,在凡间获得非同寻常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是希望白及能越快飞升越好,因此平日里对他的要求都已经到了偶尔连掌门自己都担心会不会揠苗助长的地步。其他弟子大约是不知白及平时要做多少功课,只是没想到,他们自觉都对白及有些愧疚的压迫修行,在其他徒弟看来,竟也成了偏袒宠爱。

    掌门师父看了眼他身边天生不善表达的徒弟,叹了口气,道:“白及,他们那些话,你勿往心里去。他们尚且年少,知道得太少,却心直口快……”

    “我明白。”

    不等掌门师父说完,白及已经点了点头,神情亦没什么变化,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那就好。”

    掌门师父既是心酸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颇为赞许白及的稳重。只是想了想,他又紧张地叮嘱道:“你师兄随口说的话,你可千万莫要当真。修仙重在修心,万万不可太过依赖法器丹药,这些东西都是成仙无望者为了最大限度提升功力才用的花架子,你想想,哪儿有神仙是凭一件神器就能成仙的?要成仙,首先要有仙心,其后才是引来雷劫,渡了雷劫,方可成就仙身……”

    掌门师父一讲起道来便停不住口,尤其是面对白及,巴不得他每日多听些、第二日就飞升了才好。于是明明早已下课,他一讲起来不知不觉又讲了一个时辰,待停下来,正殿外天已经全黑了。

    见自己一讲就忘了时辰,而白及回去还要做功课的,掌门师父回过神来亦不禁赧然,他先是道了歉,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白及,我也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那讲习会……”

    掌门师父说得羞愧。他原本让白及讲道给其他弟子,确实是因为他悟道之深让他以及其他老修士都自愧不如,听完顿时有茅塞顿开的通透之感,想也知道那是他神君的元神潜意识中来得想法。凡人要有机会听仙人讲道谈何容易?虽说他们不晓得白及前世那个神君究竟是何等人物,但能被称为“神君”总是天界地位也颇高之人,会下凡来也无非是渡劫或者体会凡间喜怒哀乐之类的原因,没什么好挑剔的。想让白及讲道给其他弟子,也是本着惠及后辈的好意,只是没想到……

    那些弟子都是后辈中较为活跃之人,个别虽不如白及,却的确有天赋,入后未必没有飞升的可能。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说不去,只怕在同辈人中一闹,原本想听的也怕得罪他们或是鹤立鸡群不去了。想想白及面对着一间空室的情形也着实为难,掌门师父又长叹一声,说:“要不……”

    “我会讲。”

    白及说。

    掌门师父意外地看着他,只是这徒弟面容太过沉静,实在看不出他的心绪。想来想去,他也只当是白及神君转世,自然与众不同,是有一颗有容乃大的神心,认为便是有一人愿意来听,他也愿意给一人讲。

    于是掌门师父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好。”

    停顿片刻,他又道:“白及,你要记得,虽今日我是你师父,但你日后成就必远超于我,私下里便是同辈相处也未尝不可。若是当日没有人去,我便亲自化个童子去听,你放心准备讲就是。”

    白及闻言一震,却也不敢废礼数,恭敬地朝师父一拜,算是感谢,然后方才行礼告辞。

    因他是入室弟子,他的房间不同于其他弟子,是设在师父内院之中的,周围只有几个大他许多的师兄同住。因为已经晚了,白及一路也没碰到什么人,穿过空荡荡的走廊便进了房间,待关上门,他才微微垂下眼睫,目中微露低落之色。

    旁人都道他是神君转世,方才喜怒不形于色,遇事泰然自若。然而,神仙有没有神心白及不清楚,他自己唯一知道的是,他如今不过是凡人,有的,自然只是一颗肉长的人心。

    不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他不大清楚该摆什么表情,便习惯性维持安静罢了。先前那些人,他平日里自认以礼相待,他们都是三五岁便被收入师门,后来一道长大,有些说话多的,白及幼时还以为是他的朋友。所以听到他们刚才那样说,若说他丝毫不在意、丝毫不难受……自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后来再受冲击,总归比不如初次来得诛心。

    他说要讲习,不过是憋着口气。

    ——他们羡慕你是神君转世,恨不得以身代你,却从不想想你当神君时承受过的仇恨他们可否承受得住、你拼凑元神忍下的疼痛他们可否忍得下来!凡人大多丑恶肤浅至此,神仙亦好不到哪里去。这等世界,毁了又如何!……你今日舍我而选那些软弱虚假之物重新立道,他日可不要后悔!

    不知为何,白及突然又听到脑海中有人在嘲笑般地说话,声音与他自己极像。白及一愣,感到心知略有几分混乱,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坐下打坐,默念静心咒。

    他今日已是极累,打坐都算是休息,一念咒便入了定,相当于是睡去。待再醒来,窗外已经天色大亮。

    白及看着窗外透进之光皱了皱眉头,他天天清晨便要去道场修炼,已许久不曾醒得这么晚,竟是对天明毫无察觉。他皱了皱眉头,正要起身,却忽然觉得身体有哪里不对。白及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下一刻便是怔住了。

    他膝盖上,不知为何躺了一只小小的白狐,而且这只狐狸……

    尾巴还特别胖。

    云母跑了一夜,刚刚才睡下,睡得还不深,因此白及一动,她就醒了。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盖在身上的尾巴就像孔雀开屏一般缓缓打开。云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抖了抖毛,睁眼看到比她印象中要稚嫩好大一圈的师父,立刻兴奋了起来。

    明明眼前的白及和朔清神君长着差不多同一张脸,也和她跟朔清神君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年纪,但云母却能分得出来,这才是她师父!

    云母高兴地站在白及膝盖上,拼命朝他摇尾巴,激动地打招呼道——

    “嗷呜!”

    第46章

    云母跋山涉水一连跑了一整夜,好不容易重新见到师父,此时心中除了大量排山倒海般涌现出的喜悦之外,还有许多她自己都很难描述清楚的感情。对师父受难感同身受般的难受、对自己修为太差明明入了幻境却无法帮上忙的自责和愧疚、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颓然挫败、失而复得的惊喜……

    自白及在幻境之中与自己相斗、斩了心结分离出来的朔清神君之后,便像玄明神君说得那样,师父虽未像现实中那样被天帝打败,却依然散了元神,历经混混沌沌的五百年方才拼凑整齐而转世为人。云母在玄明的竹林中眼巴巴地看完了整个过程,难受得几次眨巴眼睛掉了眼泪。后来白及的神魂聚集成功,被归山修仙门派掌门师父收为关门弟子,云母本想立刻过来找师父,只是自他从朔清神君转世为白及,这个幻境就又发生了变化。

    大概是因为师父毕竟自我认同的是“仙君白及”这个身份,相比较而言作为凡人的记忆也比神君的记忆要清晰很多,所以在他转世白及后,幻境的真实感就高了不少,不会再出现一阵白雾过去就是几百年的情况,甚至云母都开始需要像生活在幻境中的人一般睡眠和吃东西。不过,即使如此,在师父年幼的时候,幻境中发生过几次不稳定的跳跃,结果就是急匆匆地想从竹林跑出来的云母被玄明神君拦下,直到幻境完全稳定才放出来,但这个时候,师父都有眼前这般年纪了。

    望着眼前的师父,云母感情太多,多得她自己理都理不完。只是她尚且知道现在还是在幻境中,眼前的少年还是个未长大的凡人,尚未成为她在旭照宫中的师父东方第一仙白及,又忘了先前经历过的神君和聚神之事,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云母千言万语只得换作在他膝盖上打了个滚,然后不停地朝他摇尾巴。

    只是云母一只狐欢脱得很,对面的白及看着她却是一片茫然。不过虽说不知道这只狐狸从哪里来,可面前这只狐狸实在亲近自己,便是白及也忍不住觉得胸口有些柔软,尤其在经历昨日那样的事后,这份来自山兽的信任愈发让他莫名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白及迟疑片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她抱起来揉,可是手一伸出,他又猛地一顿,默默地收了回来。

    清修之人讲究静心绝尘,他又早已不是不能克制自己欲望的孩童,师父多年的教导让他明白了非礼勿动,这只小狐狸尽管亲近自己,可冒然去揉她却非仙者言行。于是顿了顿,白及便只是将她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腿上抱了下来,安稳地放在一边,却是按捺着不再有别的动作。

    云母很习惯被抱,更何况是师父抱她。眼前的师父年纪虽小,却如同她记忆中一般面容清冷、气质绝尘犹如仙人,云母哪里会多想,白及一伸手她就不动了,配合地被抱起来,等落了地,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地上摇着尾巴看白及,一副乖巧的模样。

    白及却是身体微僵,他顿了顿,尽量镇定地开口道:“你……”

    他话未说完,门外已传来叩门之声。

    “师弟,你怎还没起?我记得你那里师父的讲课已经要开始了,你下午还要讲习,怎么还未起来准备……莫非你身体不舒服吗?”

    住在隔壁的师兄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似略有担心之意。

    住在师父内院中的都是入室弟子,因此他们平日里彼此间的交流比其他同期师兄弟反而还要多谢。不过,因白及是关门弟子,自然是入室弟子中排位最靠后的。大约是他今日起晚了,师兄看他房中还有人,觉得反常,这才有此一问。

    白及忙对门口道:“无碍……劳烦师兄。”

    话完,他又回头看蹲在地上歪着脑袋望他的云母,心知这狐狸的事只能回来再说。白及一顿,问:“……你可要留在这里?”

    云母点了点头,她千里迢迢过来找师父,自然是不准备离开的。不过只待在房间里倒也无聊,她准备先睡一觉,下午睡醒了再到院子和山里去转转。

    想到这里,云母又觉得困起来,她跑了一晚上,刚刚才睡了一小会儿,对着师父摇了太久尾巴都没力气说话了,意识都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于是云母张嘴打了个哈欠,弓着身抖了抖毛,就地趴下蜷成一团准备睡了。

    见她果然听得懂自己的话,白及一愣。他虽在山中修行,但修仙者归修仙者,灵兽归灵兽,两者各有自己修行之道,一贯井水不犯河水,他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通人性的狐狸。

    其实白及还想问她可否人言,可这狐狸自顾自就睡觉了,门外师兄又催促地敲了敲门。他无奈地看了眼白狐,便匆忙离去,只是离开之前,分外轻手轻脚地替她掩好了门。

    ……

    因为那只白狐,这一日白及听课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师父催促了他两次,他才反应过来。走神被抓住,白及难免有愧疚之感,尤其他是由掌门师父亲自单独上课的,愈发不该分神。他一怔,忙低头道歉道:“抱歉,师父,我……”

    “无妨。”

    掌门师父看着面前神情沉静但面容依然隐隐透着稚嫩的弟子,叹了口气,忍不住还是道:“你可还是在为下午的讲习会担心?哎,若是我当初……”

    见师父面露愧色,反倒是白及愣了一瞬。他回过神,这才意识到他因疑惑担心房间里那只小白狐,居然一时都忘了讲习会之事。白及定了定神,闭上眼,尽量让心绪平静下来,片刻之后,再睁眼,漆黑的眸中已是宁静许多,他说:“师父,无事,我……”

    一顿。

    “……会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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