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开春之后,北疆传来捷报,大金退兵。

    皇上闻言大喜,有心要赏蒋梧阙和封禹。

    作为帝王,蒋锟钧将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用的极为熟练。

    她之前几个月冷落了蒋梧阙,是有些警告之意在内的,如今北疆传来捷报,正好有个由头可以趁机赏赐八殿下妻夫两人。

    对于蒋梧阙来说,宫中的赏赐她丝毫不放在眼里,如今能被她挂在心上的,就是奉御搭在封禹腕上的手指。

    这两日倒春寒,封禹似乎有些冻着了,总是提不起精神也没什么食欲。

    阿阮听说了之后,带着二九过来看望,他见封禹症状和自己有孕时相仿,便问他是不是有了?

    封禹对于月事不甚在意,询问过身边小侍,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一段时间没来月事了。

    封禹和蒋梧阙也是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一是封禹自幼便以男子之身习武,本就不好怀孕,还有就是蒋梧阙身子骨弱一直在吃药。

    蒋梧阙都想过若是两人一直没孩子,以后就从下面抱个过来让封禹养。谁成想,今年开春之后竟会有这等意外之喜。

    奉御搭在封禹手腕上的手指终于收回来,蒋梧阙立马握紧身下轮椅扶手,人有些紧张的前倾着身子,眼睛看了眼夫郎,又看向奉御,等着她开口说话。

    奉御满脸笑意,不敢卖关子,忙站起来朝蒋梧阙行礼,说道:“恭喜殿下,这是有喜了。”

    蒋梧阙眼睛睁大,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自觉的往两边咧,慢慢坐直身子,喃喃道:“真、真有喜了?”

    蒋梧阙笑的不似往日里的那般狡黠,而是有些傻气。

    封禹倒是脸色淡然的放下袖子,朝一旁的侍卫道:“十五,赏。”

    十五忙从袖子里掏出银子,塞到奉御手里,连声道:“辛苦了辛苦了。”

    八皇女慷慨府里给的赏银一向最多,奉御知道这是喜事,也没推辞就收了起来,问道:“可要下官告知陛下?”

    蒋梧阙这才回神,脸上笑意未减,客客气气的,“劳烦您了。”

    奉御忙道不敢。

    等送走外人之后,蒋梧阙再次看向封禹,拉起他的两只手紧紧攥住,声音黏糊糊的笑着唤道:“阿禹,咱们有孩子了。”

    她握着封禹的手,稍一停顿,垂眸又是一笑,语气有些轻,“我有孩子了。”

    封禹知道妻主虽然嘴上没提过,但心里对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期待的。

    起初听闻阿阮怀孕后,蒋梧阙都曾想过跟魏悯商量商量,将来孩子出生,能不能认封禹做个干爹爹?

    而如今,他们也有孩子了。

    阿阮得知封禹果真怀孕了之后,很是高兴,差点没忍不住当晚就过来串门看望。

    他比封禹早怀了那么四个多月,别的没有,孕期经验倒是多的很。

    阿阮第二天早上跟魏悯打了声招呼,就来跟封禹聊怀孕感受了。

    封禹觉得很是神奇,以前阿阮要是跟他说这些东西,他肯定觉得无趣的很,但如今肚子里多了块肉,他就听的津津有味了。

    阿阮肚子早已显怀,四个月的身子看起来跟五个多月似得。

    阿阮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抿唇抬手:

    ——怀了孩子之后,能吃了许多,就有些胖了。

    封禹点头,话说的跟魏悯一模一样,“能吃才好,你以前太瘦了。”

    封禹抬手去摸阿阮的肚子,正准备问他什么,却突然觉得贴在他肚子上的手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封禹一愣,看了眼阿阮,再仔细去摸时,又没有了。

    阿阮仿佛有感觉,眨巴两下眼睛,手也贴在了肚子上。

    两个人默契的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掌心又被顶了一下。

    封禹惊喜的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孩子踢我了?”

    阿阮抿唇笑,也是惊喜不已,听奉御说孩子都四个多月,也该是有胎动了。他一直没感觉到,谁曾想今天倒是动了。

    阿阮指着封禹肚子,笑着“道”:

    ——莫不是因为见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有了反应?

    封禹手贴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笑道:“既然这样不如就定个娃娃亲吧,将来若是孩子性别相同就做姐妹兄弟,若是不同性别,那咱两家就做个亲家。”

    阿阮闻言自然笑着点头。

    魏悯下了早朝后,回府见阿阮还没回来,就去书房看了会儿书,直到快饭点了,才没忍住去八殿下府里把人接回来。

    走到魏府门口要抬脚迈门槛的时候,魏悯伸手扶住阿阮的胳膊,垂眸瞥见他脸上笑意一路都没散去,笑着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封禹是你妻主呢。”

    见着他比见到自己还高兴。

    阿阮自小到大身边就没有朋友,如今难得跟封禹投缘,见面时聊的就多。

    说来也有趣,这两人性格脾气出身完全不同,却格外能聊到一块儿去。

    阿阮闻言嗔怪的看了魏悯一眼。被她这么一打岔,阿阮倒是忘了跟她说胎动的事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阿阮睡的早些,魏悯处理完公务回来时,他半边脸已经陷在被子里睡的香甜。

    魏悯轻手轻脚洗漱,回来后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睁着眼睛身子平躺,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公务。

    等快睡着的时候,手自然而然的搭在阿阮腰上。

    魏悯想起来阿阮这几日总是拉着她的手往他肚子上贴,问她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魏悯仔细的贴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又收了回来。

    魏悯这会儿都快睡了,想起来这事,就翻身侧躺着,手隔着中衣贴在阿阮肚子上。

    阿阮肚子比旁人四个月身孕时显得要大些,魏悯起初真以为是他那段日子吃的多长胖了,但等开春后,脱掉厚重的衣服,换上春衫,魏悯才发现阿阮好像就肚子鼓,胳膊腿还是那么瘦,衣服挂在他身上,除了肚子能撑起来,别处都显得空荡荡的。

    魏悯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但没跟阿阮讲过。

    魏悯正想着,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着阿阮的肚皮轻轻柔柔的从她掌心处滑过,一触即逝。

    魏悯心里惊讶不已,手上却没敢动,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不由摸了摸阿阮的肚皮,想让孩子再动动。

    熟睡着的阿阮被她闹的不耐烦,迷糊中皱着眉头抬手推开魏悯的手,嘟囔着嘴巴又睡了过去。

    魏悯抿了抿唇安静的睁着眼睛躺在阿阮身边,等再次听见他熟睡的呼吸声后,这才偷偷摸摸的把手又贴了过去。

    阿阮肚子里的孩子仿佛睡醒了,活跃的顶着肚皮外的大手。

    魏悯的两只手贴在阿阮肚子上,哪里有动静掌心就贴在哪里。二十多岁都要当母亲的人了,在阿阮不知道的时候,玩的不亦乐乎。

    小小软软的力道第一次顶在手心里的那一刻,魏悯心尖轻颤,瞳孔放大,心底有柔软滑过。

    孩子玩闹了一会儿许是累了,不再动了,魏悯这才慢半拍,意犹未尽的收回手。

    她脸上尚不自知的带着柔和笑意,无声对阿阮的肚子说道,以后别太淘气,会累着你们爹爹。

    第二日早饭时,阿阮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忘了跟魏悯说孩子胎动的事情,忙放下勺子欢喜的跟她说了昨天下午的事。

    魏悯听完神色淡淡,阿阮狐疑的看着她,他还以为妻主听完后多少会有些吃味呢,毕竟她摸了几次都没动静。

    阿阮才刚拿起勺子,就听妻主用他从没听过的语气,就是那种明明很高兴却拼命忍着,非要用很平静很不在乎的口吻说出来,“我知道,我昨晚摸到了。”

    还摸了许久。

    阿阮抬头,就见魏悯虽耷拉着眼皮,但嘴角却是朝上勾着,不由低头笑了。

    第72章 华服

    历时半年, 大蒋最终吞并赵国, 在夏末秋初时班师回朝。

    蒋梧雍回京明显感觉到如今的朝局和她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

    现在朝堂中皇上更重用依赖魏悯这个副相, 除此之外,今年科举进来的新臣也多数都是蒋梧阙的人。

    蒋梧雍觉得难以接受,她不过才离开半年而已, 母皇果真是要架空她这个太女吗?

    南疆战事大胜, 皇上奖励了众臣, 对太女却是只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蒋梧雍有些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皇上的态度怕是和她年初落马的事有关。

    回到御书房后,蒋锟钧旧事重提,厉声质问她一国太女的风范呢?皇家的颜面都随着她这个太女的落马, 掉在了地上。

    蒋梧雍满心委屈, 跪在地上说道:“母皇您是不知道,南疆有人要害孩儿。我骑在那马背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后背发痒……反应过来后已经是莫名其妙的摔下马。”

    “肯定是有人对孩儿用了巫蛊之术,就是想看我犯错,想让母皇您嫌弃厌恶我。”

    蒋锟钧见太女事到如今还在找借口, 只觉得胸膛是又胀又堵, 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怒道:“没用的东西,你刚才要是跟朕说是第一次上战场害怕,朕还觉得你最少是个实诚的孩子……”

    “这么些年来,倒真是朕把你宠坏了, 你看看你,再看看老八,同样上战场,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蒋锟钧说这话纯粹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听在蒋梧雍的耳朵里,就是皇上眼里只看得见老八,对她这个太女处处不满。

    蒋梧雍自觉吃了许多苦,回来半句安慰都没听到,就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说落责骂。

    她想想自己在南疆受的罪,再想想姨母榕抻如今还不如一个参政受重用,还有她父君之前被禁足数月……

    只觉得胸口窝着一团火,烧的她理智全无,梗着脖子红着眼睛,问道:“您一直拿我跟老八比较,是不是觉得我不如老八更适合做这个太女?”

    蒋梧雍的大声质问让蒋锟钧一愣,随即拍桌怒道:“你就不知道反思一下你和老八的差距,心里就只有太女之位!”

    心里就只有这个太女之位,蒋梧雍心里在乎的自然只有这个太女身份。

    出征南疆,战场的残酷,没能将蒋梧雍磨炼成一个沉稳有担当的人,反而让她越发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

    皇上年后派去南疆的将军,明面上说是去辅佐她的,而实际上权力要比她这个替皇上御驾亲征的太女要高。

    南疆条件虽不如北疆艰苦,可跟京城比,还是差的太多。

    蒋梧雍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南疆的枯燥乏味,总想出去找点乐子享受享受。

    可蒋梧雍不管想做什么想去哪儿,都会被一个将军所限制。对方态度不卑不亢,只说是奉命行事,让她莫要为难她们。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什么事?

    母皇难道就当真不知道,她一个太女,在南疆过得比个副将还窝囊?

    蒋梧雍本想回京后能过回以前的舒坦顺心日子,谁成想才半年时间,京中朝局大变。

    蒋梧雍跪在地上,握拳嚷道:“反正不管我做什么,在您心里都比不得老八就是了,您怎么就不信我摔马是被人下了巫术……老八老八,说不定要害我的人就是她,我死了出了事,这太女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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