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邪塔作为扶摇的镇门之塔,稍有异动便是扶摇弟子顷刻之间全部知晓。

    贺梓鸣稍稍用术法隐藏了自己的容貌, 才扶着聂尧走出镇邪塔, 扶摇众弟子便是追杀而至。贺梓鸣一面隐藏着自己的容貌和法术出处, 一面背着身负重伤的聂尧迎战得十分吃力。

    所幸,顾长铭作为扶摇大弟子对扶摇各处通道, 路线皆是极为熟悉。

    虽然吃力了些, 但他却还是在一阵严防死守中找到了地方藏匿,并带着几乎可以说是个拖累的瞎眼聂尧成功逃出了扶摇。

    镇邪塔毁,塔中妖魔几乎一夜之间被魔神之力斩绝,几乎是又进一步的证实了聂尧天魔转世的身份。

    贺梓鸣和聂尧方一逃出扶摇,立刻就是遭到了各大门派的追杀。

    聂尧几乎等于是废了, 贺梓鸣背着他迎战各路追杀之人,四处逃窜,日子可以说是过得十分刺激。

    这一日,在贺梓鸣又击退了一波追杀之人后,他扶着瞎了眼的聂尧便是找了个小山洞,打算着将就一晚。

    “血,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你受伤了?”聂尧虽然眼睛已是看不见了,但嗅觉却仍是极为敏锐。

    先前贺梓鸣在打斗时他还不曾注意到,现下二人远离了战局,凑得近了他才嗅到了贺梓鸣身上的血腥味。

    贺梓鸣自己倒是浑然未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污,便道:“没事,不是我的血。”

    聂尧却是不信,紧紧拉着他,却是用手胡乱摸索着知道确定了贺梓鸣身上真的没有伤口,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不是我的血了,你看你瞎担心。”贺梓鸣任由他胡乱摩挲着,在聂尧亲自确定了他身上并无伤口后,才伸手跟摸小狗似的摸了摸聂尧额头的碎发。

    聂尧听着他打趣的声音,紧蹙的眉头却仍是不曾松开,反而蹙得越发紧了起来,颇为愧疚的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我的话你根本就不会被这么多人追杀……”

    是他连累了这个人,现在又瞎又帮不上什么忙的他就是这个人最大的拖累!

    若不是他,这个人根本不至于落得如此跟他一道亡命天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贺梓鸣一看他这样自我厌弃,自我责怪的小模样,就是心疼得不行:“错得人根本不是你,是……是他们。”

    而他……而曾经的顾长铭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聂尧是个好孩子,是他们,是所有人硬生生将他逼成了这样。

    命运对这孩子实在是太过残忍。

    聂尧现在的感觉着实有点自哀自怜,自暴自弃:“可有的时候,我真的……真的觉得也许他们真的是对的,也许我真的不该出生,我自从出生起就是个灾星,沾上我的人若不害我,就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好事发生……”

    “我娘是那样,干娘是那样,现在你又变成这样。也许我真的应该被他们销毁。”他咬着自己的唇,颇为纠结。

    若他不出生,他娘就不会被他爹休了丢去尼姑庵子,他干娘若不是为了救他,也不会给人生生打死。

    而现在,这个人又和他一起遭遇天下人的追杀……

    到现在,聂尧当真是有些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了。

    “谁说的?你怎么会这样想?”贺梓鸣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当即就是眉心一皱,抓住他的手:“你娘被休是因为你爹本就是个人渣,因为愚昧听信了几句算命的谗言就抛妻弃子,你干娘会被打死,更是因为打死她的本就是欺辱你们的恶人,而我……则是因为我本就对不起你,那些人本就是错的,才会救你,这一切都是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的。”

    他见不得这孩子将一切不幸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本就不是聂尧的错。

    “可我有的时候真的能够感觉到,我也许真的就是他们所说的天魔转世。”聂尧咬了咬唇,莫名的决心对这个人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我的身体里好像还住着另一个人,另一个自己,我知道他是我,又不是我,且随着我越来越长大,那个人的存在也就越来越明显,我想他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天魔,他一直在蛊惑着我,蛊惑着我开启封印,蛊惑我打开我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蛊惑我入魔……”

    他颤声说:“我甚至,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够感到他的过去,感觉他被斩去四肢,几乎活活分尸,每一部分都被修真之人夺取制成法器,就连魂魄也不被放过给生生打散,撕裂……那种窒息的,逼仄的感觉,我觉得我就是他,我能够明确的,明确的感觉到那冲天的恨意和毁天灭地的欲望……”

    “也许,也许他们从来不曾说错,我真的真的就是天魔转世。”那感觉实在是太清晰了,有时候就连聂尧自己都没法欺骗自己。

    “聂尧,你听着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贺梓鸣当即紧紧抓着他的手,恨不得拿锤子把他敲醒:“你自己都说了,你命由你不由天,凭什么他们说你浴血而生,应劫降世,你就该承认是自己欺师灭祖害会祸害苍生,就得被他们费尽修为,抽筋剥骨困守镇邪塔一生,天道欲毁你你就将天道踩于脚下?那你前世是谁和你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是那个反派大boss,聂尧灵魂的另一半在以魂魄之力引诱,蛊惑着他入魔……

    他必须要敲醒聂尧,不能让他给那人蛊惑。

    “前世如何,入了轮回喝了孟婆汤都是与今生你的毫无关系了。天魔做过的事,所背负的事通通和你无关,你无需背负,也不必受他蛊惑。”贺梓鸣拉着他的手,逐字逐句,掷地有声:“你当坚守你的本心,不要入魔,记住不管你的前世是谁,你现在只是聂尧就够了。其他一切皆与你无关。”

    聂尧听了他的话,有些迷茫的呐呐重复出了声:“我只是聂尧,其他一切皆与我无关吗?”

    “没错,天魔是天魔,你是你。就算你是他的转世,他做过的一切也皆与你无关,你只是聂尧。”贺梓鸣立时便是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他不能遂了天魔的心愿让聂尧入魔。

    “……我明白了。”过了许久,聂尧好似想通了一般,轻轻开口。

    他顿了顿,又问贺梓鸣:“那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他现在对于他和贺梓鸣遭到天下各大门派追杀的未来真的一片茫然……

    但这茫然却又与他前生时,独自一人经历不断背叛,伤害后仍独自一人的孤寂,绝望和死心不同,因为就算那么多人背叛他,伤害他,他身边也还是有着一个人一直陪着他,站在他这一边的。

    这让聂尧格外的温暖又格外的安心。

    他甚至想,在这一刻就算是让他死了,也是值了。

    “天无绝人之路,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贺梓鸣抱着他,声音温柔但却语气坚定的安慰。

    聂尧靠在他怀里轻轻笑了:“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好的,我相信。”他凑在贺梓鸣耳边轻声说。

    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是真的相信……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这个人不就是又出现了吗?

    所以,他相信。

    两个成年男子并肩挤在贺梓鸣用术法变出的小石床上,格外的拥挤却又温暖。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里,几乎平添了几许相依为命的味道来。

    到深夜,山洞外突然骤降暴雨,电闪雷鸣。

    “啊——”聂尧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着,手脚并用的挣扎了起来。

    睡在他身侧的贺梓鸣,立刻就是给他惊醒了,听着他痛苦的吼叫声,当下就是一把将极度瑟缩颤抖着的聂尧给抱进了怀里:“怎么了?怎么了?”

    聂尧痛苦的瑟缩成了一团,一下子缩进了贺梓鸣怀里,紧紧抱着他,身体不住的颤抖,嘴里哇哇乱叫着,好似是害怕极了。

    “别怕,别怕,我在,我在……”贺梓鸣将他整只抱在怀里,动作娴熟地来回拍扶着他的后背。

    聂尧将整个人都滩在了贺梓鸣怀里,但身体却仍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好黑,好黑,我怕……”

    “没事,没事,我在,我在。不怕了,不怕了,你怕黑,怕打雷是吗?我帮你捂住你的耳朵好不好,这样待会雷声再响你就听不见了,好不好?”贺梓鸣抱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连声安抚。

    对于处理这样的情况,他早已是得心应手。

    聂尧并不说话,只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任由贺梓鸣为他捂着耳朵,大力喘息着。

    贺梓鸣将他整只放在怀里,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不断柔声安抚着聂尧。

    渐渐的聂尧的呼吸终于是在他的安抚下平稳了下来,不再颤抖。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两人彻夜无眠,但感情却突飞猛进的又是拉近了一大步。

    第45章

    在贺梓鸣与聂尧逃亡期间, 聂尧的另一半魂魄一直在用着魂魄之间的牵引之力蛊惑着他,蛊惑着他入魔。

    镇邪塔一战聂尧体内的魔神之力封印已经受到冲击破损了大半。

    因此,聂尧抵抗起这入魔欲望的蛊惑来,也抵抗得分外吃力。

    贺梓鸣经常能够听到聂尧在用同一个声音和自己对话, 小可怜聂尧说:“……我只是聂尧,天魔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不能, 不能入魔……”

    “入魔,我要入魔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所谓命运加诸于我的。既然如此, 那我便要夺魔神之力, 毁天灭地, 焚了这一切……”下一刻,他的声音就突然变得邪魅狂狷了起来, 面貌狰狞地叫嚣着。

    聂尧的声音十分微弱:“不能……不能, 我不能入魔, 我是人,不是魔……”

    “入魔吧, 入魔吧, 我从出生开始的命运就注定了要入魔。我本就是魔,入了魔就再也没人能欺辱得了我了,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邪魅狂狷的聂尧这样说。

    “入魔吧,入魔了就能拥有力量,拥有一切……”

    “不, 我不能。”

    “入魔,魔道才是天魔转世的最终归宿。”

    贺梓鸣看着就跟患上了人格分裂症似的聂尧心下焦急得不行,但却又帮不上他什么,眼看着属于小可怜聂尧的声音越来越弱,当即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出言试图干涉为他打起:“聂尧,坚持住啊,你坚持住啊,不能入魔,你答应我你不能入魔。”

    “你是聂尧,不是天魔,不该为他的宿命而活,你不能入魔。”他紧紧抓着聂尧。

    小可怜聂尧听着他的话仿若找到了什么勇气,小声的不断喃喃重复着:“我是聂尧,不是天魔,对,我不能入魔……”

    贺梓鸣见小可怜的意志逐渐战胜邪魅聂尧的意志,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

    下一刻,邪魅版的聂尧就重新夺取了小可怜聂尧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反过来一把紧紧抓住了贺梓鸣的手,问道:“入魔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才能让别人皆是无法伤害到我们……我若入魔,你待如何?”

    他逐字逐句问贺梓鸣。

    贺梓鸣看得出无论是邪魅版的聂尧还会小可怜版的,似乎自己对他的影响皆是很重。他一狠心,遂是将牙一咬,吐字清晰道:“你若入魔,我就再也不会见你了。”

    邪魅版聂尧一愣,神思仿若有了渐渐飘散的模样。

    “你听着,聂尧,我最讨厌的就是魔。你若是入了魔,我此生就再也不会见你了。”贺梓鸣见这招有用,当即宛如立誓一般,郑重其事的对着聂尧又是宣告了一次。

    他绝对不能让聂尧入魔……

    这句话一祭出,分量果然非同凡响。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这时候就连地上掉根针只怕都能叫人听个真切了。

    片刻后,邪魅版的聂尧就像是被彻底压了下去一半,消失得无影无踪,聂尧握住了贺梓鸣的手,便是郑重其事说:“我不会入魔。”

    这个人这样讨厌魔修,讨厌到了他若入魔就再不见他的地步。

    那么,他哪怕痛苦极了,内心纠葛死了,也得压抑住自己的欲望绝不入魔……他绝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人。

    贺梓鸣得到了他的承诺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自那以后邪魅的聂尧再也没有出现过,聂尧身上也再未出现过挣扎在入魔与不入魔之间的情况。

    逃亡路上衣食住行只能从简,贺梓鸣已经辟谷倒是可以不吃饭,只是聂尧不吃却是不行。

    因此,为了养活自家瞎了眼的小可怜,贺梓鸣只能就地取材解决,靠术法抓了些山鸡,野味来用最原始的方法烤给聂尧吃。

    由于找不到调料的缘故,贺梓鸣只能在山中摘了些无毒的野果将浆果汁液挤在鸡肉上充作调料用。

    贺梓鸣练了不少时间的厨艺,手艺到底还是有些精进的。

    至少,他做出来的东西闻起来还是挺香的。

    只是味道尝起来,就是连贺梓鸣自己都不敢恭维,想称一声黑暗料理。

    但就是如此‘美味’,聂尧吃起来却是兴高采烈,甚至连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太好吃了,我喜欢你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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