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再次谢过,问道:“我们巳时出门可好?”

    “一切听你安排,我们自便就是,你有事且去忙。”严立德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坐在客厅等花满楼安排。

    “嘿,我说,花满楼不是瞎子吗?你怎么还和他说什么颜色颜色的,这不是戳人伤疤吗?还指使人家做事,你也太没良心啦。”朱厚照凑过来小声道。

    “小表弟啊,你表哥不叫嘿。”

    “你敢不敢把小字去了。”朱厚照嘟囔道,两人半斤八两。

    “你不把他当瞎子,他就不是瞎子,你看花满楼像瞎子吗?”

    “不像,江湖人都这样吗?我听说他能听声辨位,还有一招厉害武功叫了流云飞袖。”朱厚照对江湖真的是兴致浓郁。

    “这和是不是江湖人没关系,只因这个人是花满楼。小表弟见过的残疾人士多不?”

    “不多!”

    好吧,循循善诱进行不下去了,忘了这个时候残疾是天罚*,不敢出现在贵人面前,一面“污浊晦气”。

    “平常人所有残缺,大多怨天尤人,有一二自强者已是难得人杰,花满楼不仅自强,且乐于助人。他在江南有一座小楼,从不关门,庇护所有进入小楼的人,都说强者自助,圣者渡人,花满楼是不是难得的英杰?以前有人问花满楼看不见为什么还那么温和平静,他说‘其实做瞎子也没有不好,我虽然已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享受更多乐趣。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著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是不是很厉害?”

    “听上去有些假。”朱厚德不买账道。

    “圣人美好的德行总是接近于完美,看上去是有些假,可花满楼做到了,那就不是假,而是大善。心如皎月、乐天知命、乐善好施……你想见识江湖,我就带你见识最好的人、经历最传奇的事,别以为江湖中就是霍休那样贪婪狡诈的阴险之徒,或者马行空那般谄媚鄙薄之人,江湖自有他的风采。”

    “好吧,既然你这么推崇,那我就勉为其难看一看好了。”朱厚德傲娇道。

    肉麻兮兮夸完人的严立德对着院子眨眨眼,花满楼刚刚走到院门边,以他的武功自然能听见和看见。

    第81章 严立德列传

    花满楼一行从太远出发,赶往杭州,朱厚德被调起兴趣,要去亲眼看一看坐落在西湖畔的百花楼

    “花公子,你出门在外都不带随从的吗?”现在一行人坐在马车里,慢悠悠的赶路,外面飘着小雨,马车是著名的泉鸣马车,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伴随着车外雨打树叶的沙沙声,构成一曲意趣盎然的小调。

    “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何必让旁人跟着。”花满楼微笑。

    “哦~”朱厚德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能照顾自己就不要下人伺候,他出生就有无数人侍奉,学会自己穿衣洗漱还是在出宫之前父皇押着学的,到现在都没学会自己梳头。所以身边必须带着刘瑾,当然暗处还有许多护卫,皇帝放心严立德,可江湖凶险,也有严立德照顾不到的地方。

    “花公子,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吗?我看你比许多人都灵敏,你有没有想过看看其他厉害大夫,比如御医?”

    “花某的眼睛确实瞎了,也曾劳烦过御医,不过并无进展。张兄弟不必介怀,眼睛看不见,花满楼反而看的更清明呢。”

    “哦~”朱厚德再次找不到话题了,花满楼是个很好的人,温润君子,比朝中那些富有盛名的才子俊杰更加纯粹干净,给朱厚德的印象十分好。可这有什么用,朱厚德觉得自己和这种“干净”人聊不到一块儿,自己果然还是适合跟严立德打嘴仗,比心机。

    严立德静静坐在旁边,不在强行安利花满楼的善、江湖的妙,孤独也是旅行的必修课。

    “怎么没人说话?我给大家吹支曲子吧。”严立德从马车暗格中取出一支洞箫,呜咽吹了起来,是一曲《碧涧流泉》,乐声清脆,萧声不绝如缕,深山峡谷之中,淙淙泉水欢快流淌的欢快情景如在眼前。

    练武之人气息尤其绵长,即便坐在马车之中有些许颠簸,但不影响严立德吹箫的水平。明明是一曲欢快的曲子,却硬是让严立德吹出了孤寂忧思。严立德表示都是洞箫的错。

    马车路过一片荷塘,隐隐传来渔家女的歌声,朱厚德道:“外面好热闹,我想去瞧瞧。”

    走了这一路,总算学会征求旁人的意见了,严立德深感欣慰,笑道:“去吧,我们就在旁边的酒楼用午饭,休息一下再走。”

    朱厚德高兴应答一声,跳下车就跑。刘瑾抱着莲衣跟在后面,朱厚德正在兴头上,哪里要穿这些东西,幸好雨不大,刘瑾也就由得他了。

    花满楼和严立德坐在马车中听雨赏景,严立德自有下属先去酒楼定饭菜房间。

    “刚刚走过的那人穿的是莲衣吗?”花满楼笑问。

    “是的,一位妙龄女郎,穿着粉色的衣裳,外罩意见绿色莲衣,她走过的时候,我仿佛闻到了风中的花香,七童难道也是闻香识美人?”严立德收回关注朱厚德的视线,随意看了言走远的少女,打趣道。

    花满楼摇头失笑,反思自己的朋友为什么都爱调侃他。莲衣正是眼前严立德所创,用厚油布裁成斗篷或宽大外袍样式,穿在身上雨珠犹如打在荷叶上,一抖就不见踪影,因此取名莲衣。陆小凤曾和自己形容那些五颜六色的莲衣,才子佳人穿着各色莲衣泛舟湖上,美不胜收。雨水打在莲衣上与落在普通衣服上不同,但这不是花满楼关注的原因,“刚刚那人身上有血腥气。”

    “果真?”严立德探出头去一看,那位妙龄女郎已经走远不见,回想一下,也完全想不起来她的样子,笑道:“和我们并无关系,那为姑娘也未求救,我记得她身边还随侍两个丫头,应该无碍。再说,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也许呢?”

    “咳咳……”花满楼一下让口水给呛住了,他们的话题为什么会拐向这么奇怪的地方,花满楼咳红了脸,努力镇静道:“那位姑娘身上有一股香味,刚刚我也没在意,现在才想起来是金玉质,听你的描述,走过的姑娘是一位小家碧玉,可用不起这样昂贵的熏香。”

    严立德对花满楼的鼻子完全相信,问道:“金玉质是什么?”

    “是歌舞教坊或者贵妇人常爱用的香,在京城比较流行,给人大气雍容富丽堂皇之感,据说是合香人根据盛世大唐牡丹舞曲合出的熏香,因此才叫金玉质,当然价钱也对得起它的名字,寸香寸金。”

    “用昂贵熏香掩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就不知刚才走过的是佳人还是贼人了。”严立德感叹,他刚刚心思都在跑远的朱厚德身上,根本没关注这边。说到底还是不如花满楼敏锐,身在江湖警惕性也太差了一些。

    也许是听严立德语音有些沮丧,花满楼笑道:“我也是被熏香吸引才关注了一下,常人又岂会留意街上每个人。”

    “不管了,萍水相逢都称不上,与我何干呢?”严立德不在意笑了,请花满楼下车,属下已经布置好厢房。

    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等朱厚德回来。

    “七童对我这表弟如何看?”严立德闲聊,随意问道。

    “身处金玉富贵,却难得有赤子之心。”花满楼赞道,一路同行,他也知道朱厚德聪明、好奇心旺盛,一言一行无不表明出身尊贵,却难得对普通人都不盛气凌人,一派纯真,这对贵族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七童是不是好奇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为什么会来闯荡江湖?”

    “严兄不是说过,他喜好武事,好奇江湖。”

    “也不全是,他家里只他一个儿子,无兄弟姊妹扶持,相处的都是奴才,难免养得天真一些,在江湖打滚一圈,长长见识,以后不至于被人骗了。”

    “江湖和朝廷可是两片天地。”花满楼提醒道。

    “又不用他上马征战,下笔安邦,能不被人唬弄就行。”

    “那你该找陆小凤才是,他的日子才过得精彩。”花满楼忍不住卖了陆小凤,他过的生活是典型江湖浪子的生活,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这不是没赶上吗?谁不知道你和陆小凤关系好,我先赖着你到了杭州,再找陆小凤。他上次说要去蜀中,也许还能搭个伴儿,七童要一起去玩儿吗?”

    花满楼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微笑摇头,“严兄送我的两株花草还没栽种呢。”

    严立德不再说话端着茶杯走到窗边,远远看着朱厚德和采莲姑娘说话,真是,才十几岁,就开始知慕少艾了吗?带熊孩子真是辛苦,随时都要看着他、防着他,特别是这个熊孩子还有一个铁靠山的时候。

    两人没等多久朱厚德就咚咚咚踩着楼梯跑上来,随意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道:“表哥,那渔家女说一篓菱角才卖十文钱。”

    “嗯?”严立德哼了一声,好似在问这有什么问题。

    “这也太便宜了,我看过采买账本,在家里吃的菱角可贵了,足足十两,这是翻了一百倍啊!那些奴才简直可恨!”朱厚德拍桌子道。

    有进步啊,没去泡妞居然去打听物价了。

    “十文钱都是贵的,那渔家女定是看你个贵公子肯定有钱,随口涨价宰你来着,平常来说五文钱就够了。”严立德打击他道。

    “我又被骗了?”朱厚德郁闷,这一路上他总被骗。

    “你也不吃亏啊,漂亮可爱的渔家女陪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心情高兴难道还不值五文钱,人家菱角的附加价值高啊。”严立德调侃道,“认真说起来,你十两银子的菱角贵不贵也要分时候,若是冬日里用暖棚,引暖水种植的自然贵,这个价钱基本合适。毕竟你家里的还有经过多次挑选运输,人力投入那么多,贵是正常的。若是平日里,价格就虚高。但在京城,什么都贵是正常的,咱们现在还在北方,荷塘不多,等你到了江南,一篓菱角只用三文钱。”

    “所以我冤枉奴才们了吗?”

    严立德笑了,“你家那采买,傻子都知道油水大,你随便拉一个出来打几板子都没错。”宫里的采买啊,一言难尽。

    朱厚德更加郁闷了,对严立德是一眼看穿、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总是不知道。以前他在大臣们面前的优越感都要找不到了,自己有这么笨吗?

    “好啦,我看这菱角大小适中,整齐鲜亮,肯定是渔家女刻意挑选过的,卖你十文不算贵。既然你买了,我们就沾表弟的光,尝尝这鲜菱角吧。”严立德从刘瑾手中接过小竹篓递给护卫,吩咐他:“一半儿蒸熟,一半儿煮粥。”

    花满楼看“兄长教弟”告一段落,才插话道:“还有两天就该到沧州了,我们从运河坐船直下杭州,严兄、张小弟,你们意下如何?”

    “好啊,这些天坐马车都快颠死我了,坐船好,坐船好,我还没游过大运河呢。”朱厚德兴奋道,一路上他都做着快马驰骋的梦,结果夏季多雨,每次骑马都淋成落汤鸡,只能龟缩在马车里,泉鸣马车再雅致舒适他也坐腻了。

    “我没意见。”上了船就该让朱厚德把武功捡起来了,他总说自己武功三流,就是他不能坚持的缘故,日后他说不定还有往宣府、应州去作死,把武功练好也省的半路被砍。

    朱厚德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苦难日子,兴高采烈的计划着要饱览风光,尝遍美食。

    一上船朱厚德果然被整得叫苦不迭,刘瑾都没法儿劝,严立德把皇帝的亲笔信往刘瑾脸上一摔,刘瑾只能含泪给他家主子按摩,多做些好吃的补补。

    朱厚德哭爹喊娘的再也不坐船了,小半个月就到了杭州。

    千里迢迢从太原到杭州,朱厚德心心念念想看的就是花满楼的小楼,一行人自然先往那里去。百花楼坐落在闹市之中,门扉洞开,沿着楼梯上去有一个突出的平台,上面摆满了各色鲜花。小楼一直是不关门的,任何人都可以上楼避难歇息,周围住户商贩对花满楼爷和熟悉,纷纷打着招呼。

    “花公子,你回来啦。”

    “七公子,你去哪儿了?”

    “花少爷,小楼上的花一直都开着呢,没有坏的。”

    干脆还有小姑娘,跑过来把鲜果往花满楼怀里一放,然后羞红脸跑开。没留下姓名,一路低着头,估计花满楼也不知她是谁,小姑娘这是图什么啊。

    “你还说自己是掷果盈车的人物,看看,谁给你送果子啦。”朱厚德调侃严立德道。

    “我没有,表弟你也没有啊,我是不着急的,你父亲可是急等着抱孙子呢。”

    “哼,小爷我风姿卓越岂是这些庸脂俗粉配得上的。”朱厚德冷哼一声,这些小娘子也太没眼光了,虽然他不能给予回应,但有人送花儿送果子他也会大方收下的啊!

    严立德不理会中二傲娇少年,拉着他进了百花楼。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一座小楼。”朱厚德失望道。

    “还真以为自己是来参观的,赶紧去洗漱,出来吃午饭啦。”风景不仅仅是风景,当仁赋予他不一样的含义时,风景才只得人们流连。

    朱厚德嘟囔着去洗漱不提,等一行人吃完午饭,一席大红披风就从二楼窗户里卷进来了。

    “有门不走非要翻窗,陆小凤你怎么还是这副贼做派啊!”严立德笑了。

    “严兄,别来无恙啊。”陆小凤随意坐下,花满楼恰到好处把温热的茶水摆在他面前。陆小凤牛饮三杯才道:“说好一起去蜀中,等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上路啦,我就一直追,好不容易赶上了。怎么样,陆小凤守信用吧?”

    “嗯,辛苦啦,这么忙还抽空去了趟胭脂铺,你准备送我们谁?”他一进来严立德就闻到了胭脂香味。

    朱厚德补刀道:“重色轻友先跑了,还想糊弄我们。”

    “哎呀呀,张小兄弟,美人有约,却之不恭啊。做男人就要怜香惜玉,知不知道?”陆小凤拍拍朱厚德的肩膀,他看出来了,不满的只有朱厚德,其他几人完全是看热闹。

    陆小凤又是斟茶又是讲故事的,终于逗得朱厚德喜笑颜开。

    “严兄准备何时启程?”陆小凤问道。

    “再等一人。”

    “谁?”

    “苏少英。”

    “可是峨眉七侠,三英四秀的苏少英?”

    “正是。”

    “听闻他也是江湖年轻一代用剑的高手,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融合刀法霸道、剑法轻灵,实在是天下一流的武功。身为独孤掌门高足,也不知苏少侠的武功如何?”

    严立德心说要不是他去的及时拦住了西门吹雪,苏少英早就暴露身份并且被杀了。因严立德早有准备,独孤一鹤就稳坐钓鱼台,连峨眉山都没下,苏秀清自然也没有和西门吹雪相识相知的机缘。严立德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拆了一对官配。

    “你什么时候成武痴了,这话该西门吹雪来说才对。”严立德调侃道。

    “陆小凤有时候也会干点儿正事的。”陆小凤自嘲,他这次入蜀中是为了拜访自己的老朋友顺带陪这位张小兄弟,他想要见识江湖,就该见识江湖上最顶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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