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轻声道:“你还没吃晚饭吧?应被我气都气饱腹了。方才我去了小厨房,拣了几样便菜和饭过来,都热过。见有现成泡好的雪耳,又做了个雪耳芋奶羹。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可以多加一勺蜂蜜的,我便加了两勺……”

    裴右安停笔。

    嘉芙垂睫。

    “是我错了……错想了你,也错想了迟女冠。你教训我是应该的,但不要气饿坏了自己。食盒我放下了,你要是饿了,多少吃些……”

    嘉芙将食盒放在桌案一角,转身低头离去。

    “你吃了没?”

    嘉芙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脚步停下,慢慢转头,见他望着自己,咬唇,摇了摇头。

    “一道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他道。

    嘉芙一愣,随即双眸立刻一亮,点头道:“好。”转过身,飞快回来,打开食盒盖子,将里面烧笋鹅、江南蒿笋、海白菜,一碗鸡醢汤,并一大碗饭摆好,又飞快地到了门口,叫檀香再取一副碗筷。

    碗筷很快送到。

    裴右安大约确实有些饿了,不再说话,过来和嘉芙一道吃起了饭。嘉芙见他很快吃完了,道:“我饱了。你要是没饱的话,叫人再送些饭来。”

    裴右安道:“不是还有雪耳芋奶羹吗?吃了就差不多了。”

    嘉芙露出笑容,忙端出羹盅,打开盖子,散着微微热气,正好可以入口。

    嘉芙将羹盅推到他面前。

    裴右安道:“我吃不完这么多。你先吃些,剩下我再吃。”

    他语气自然,嘉芙听了,脸却悄悄一热,轻声道:“要么我再去拿个小碗,分出来吧……”

    “不必了。你先吃,无妨。”

    嘉芙心里慢慢地甜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拿了调羹,舀着,送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隔雾海棠,灯下美人,洗去脂粉的一张清水芙蓉面庞,比之白日别有一番动人。

    裴右安并不是有意的,视线却禁不住,落在了她张开吃着雪耳奶羹的嘴唇之上。

    樱唇鲜润,泛着一层诱人的釉泽,像朵半绽半闭饱含花蜜的花骨朵,诱人想探尝其中滋味,方吃进了一勺奶羹,唇瓣便沾了层晶莹乳白,一点粉嫩舌尖从口底伸了出来,舔了下唇瓣,还没看清楚,便又缩了回去。

    裴右安忽一阵口干舌燥,下似隐有反应,立刻移开视线。

    嘉芙却分毫不觉,数着吃了几口,将剩下的推到他的面前,道:“大表哥,我吃饱了,剩下你吃吧。”

    裴右安没再看她,只手端了起来,几口便吃光,放下道:“我也饱了。我还有些事,稍晚些回。你先去睡吧,不要等我了。”

    嘉芙见他说完,便转过了身,坐回到案后,不敢再强留,怕惹他生厌,哦了一声,收拾了碗筷,放回食盒,提着出去。

    “大表哥,不要太晚了,早些回房睡觉。”

    临出门,她回头,又道。

    裴右安抬眼望她,颔首微微一笑。

    第47章

    书房一角,多宝槅中,铜壶滴漏点滴不绝,犹如一束檐头落下的春夜细雨,滴滴答答,声声催人。

    裴右安习惯晚睡,深夜书房也一向是他静心之所。但此刻,他却渐渐神思不定,想起那女子离开前回眸一望的叮嘱,抬眼,再次看了眼滴漏。

    铜壶里的浮舟升到亥时了。

    这辰点于旁人而言,自然算晚,但离他惯常的就寝时间,却还早。

    他终还是起了身,熄灯出书房,往卧房而去。

    卧房门窗里透出一片昏黄灯火。他低声吩咐还候着的值夜丫头婆子去歇了,轻轻推门,入了内室,看向那道半遮半掩的垂帐。

    暖香云屏,美人卧于其中,身影一动不动,应已是入梦。

    和前两夜一样,他轻轻入内,解带脱衣,入浴房,出来,尽量不惊动她地靠近床前。

    她朝外侧卧,一臂弯起枕于脸畔,臂若玉笋,腕白肌红,睡态绰约,鼻息间又一阵幽幽暖香,直熏胸臆。

    他胸间气息不禁浮动,便屏住了呼吸,转头正要熄灯,床上嘉芙动了一动,慢慢睁开双眸。

    裴右安一顿:“我吵醒了你吧?”

    嘉芙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睡不着。”

    裴右安便上了床,仰于她身侧,道:“还在想今日之事吗?我并非故意责备于你,只是当时不知你去向,一时焦虑,话说的重了些。”

    嘉芙轻轻嗯了一声:“我不怪大表哥你。”

    裴右安转脸,看了她一眼,想了下,又道:“你来的第一个晚上,我记得就和你说过的,有事和我说。你不说,我怎知你在想什么?”

    “大表哥,我无论什么,真的都可以问吗?”她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裴右安道:“自然。”语气肯定。

    “大表哥,那你有没有瞧不起我?”

    一道轻轻声音,传入了他的耳畔。

    “我总惹你生气,以前还做了那样的事情……”

    声渐轻悄。

    裴右安道:“过则正之。我没有瞧不起你。”

    他说完,仿佛为了安慰她,伸手过来,替她体贴地拉了拉被角,将她露凉于外的一段香肩玉颈盖住了。

    “好了,别胡思乱想。不早了,睡吧。”

    他又柔声哄了一句。

    锦帐里沉静了下来,只闻彼此呼吸之声。

    “大表哥,那我能再问你一事吗?”

    片刻后,耳畔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裴右安未睁眼,只唔了一声。

    “大表哥你没有瞧不起我,那是不是讨厌我?”

    裴右安再次睁眼,转头看她。

    嘉芙云鬓散于枕间,下巴也缩在了被头里,只剩半张脸露在外,双眸一眨不眨,凝睇于他。

    “怎会?我说了,别胡思乱想。”

    “那为什么,你这两夜回来……都不理我?”

    锦帐里的那片幽幽暖香,熏的仿佛愈发浓郁了。

    裴右安声音干涩:“我是见你睡了……”

    她的眼睫颤眨了下,慢慢垂覆下去,一动不动,宛如停立花间一双蝶翼。

    裴右安话说一半,自己也停了。

    新婚燕尔,共寝一床,自己却接连两夜没有碰她。

    原本以为她并不愿自己碰触,现在却知或许是个误会。不过一个小女孩儿罢了,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欢喜了朝他笑,伤心了在他面前哭,害怕了便死死抱着他。如此不谙世事,又能忍的住多少委屈?也难怪她胡思乱想,以致于闹出了今日之事。

    既娶了这女孩儿,护她周全是必定的,若力所能及,也当尽量让她快活。

    犹豫了下,裴右安终于朝她伸出手,将她身子轻轻揽入怀里,便如洞房夜曾做过的那样。

    这具身子柔若无骨,滑若凝脂,一入怀中,与他绵绵相贴,不用她做什么,片刻后,他便已经可以做事了。只是想到洞房夜时初入艰涩,此刻她应当还不便承受,抱她再贴自己片刻后,掌心贴于她的肌肤,如拨弦,如奏琴,不疾不徐,渐渐引她起了战栗,面颊绯云,自己也是胀的隐痛,才轻轻解了她衣,压了上去,

    很快,和洞房夜类似的那种亟待释放之感便朝他涌来。裴右安心知不妙,忙退了些出来,闭目,脑海里掠过“意守丹田”、“运息至踵”,又“渐采渐凝”……

    只是还没想妥到底如何操作,觉她两条玉臂紧紧缠上自己脖颈,香唇贴耳,听到一声似泣似啼“大表哥……”钻入耳中,便似被勾动了心魂,一阵皮紧毛竖,再忍受不住,自己又先于她事毕了。

    裴右安胸腔里心跳如同鼓震,浑身热汗涔涔,待从极乐快意中慢慢回神,见她缩于自己身下,双目紧闭,状极乖巧,心中不禁愧疚,抱着怀中女孩儿低声道:“我叫你失望了吧?”声音略微沙哑。

    嘉芙面布红潮,星眸半睁半闭,摇头安慰道:“大表哥不要难过。阿芙已经很是快活了……”

    她感觉到了他的情绪。知道这对于男子而言,并不是件可夸的事,自然努力安慰他。

    何况,说的也不是谎话。

    她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小时体弱,留有不足之症,也是正常。她此刻的心情,除了对他怜惜,真的感到无比快活。

    裴右安沉默了,再没说话,只摸了摸她的脑袋,从她身上翻身而下。

    屋里灯熄了。

    嘉芙浑身放松了下来,终于可以大胆地伸臂环着他腰身,和他胸腹相贴,就这样窝在他的怀里,很快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忽然感到身上一重,人有点醒来,意识却还停留在梦里,眼皮也重的很,黏在一起,怎么睁也睁不开,还在努力着,感到双腿直接被人打开,接着,有炽硬之物欺入。

    “大表哥……”

    嘉芙迷迷糊糊,还没叫完,黑暗中,嘴巴便被堵住了。

    嘉芙很快从迷糊睡梦里醒来。

    是被裴右安弄醒的。

    她不过睡着了,人还没醒来的功夫间,他竟判若两人,不但没了先前仿佛调弄自己的从容姿态,手劲放的很大,有时甚至会弄疼她娇嫩肌肤,腰更是带了一股狠戾劲儿,仿佛要将她撞的支离破碎。

    嘉芙起先忍着,到了后来,从枕上被顶到床角,魂飞魄散,泣不成声。

    这一场,竟一直弄到鸡鸣,她浑身散架,等他松开了她,瘫在凌乱衾堆之中,便一动不动。

    裴右安从头至尾,只是闷声咬牙弄她,竟没发出一声,只在喘息渐平,抱着怀中已是瘫软成泥的女体,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胸中之气。

    嘉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醒来惊觉天已大亮,身边男子早不见了人。

    裴右安今日新婚假毕,应是回朝履事了。嘉芙拥被坐起,唤人入内,问了声檀香,果然,檀香说,大爷一早就走了,特意吩咐让大奶奶睡够,自己代她去老夫人跟前问安了。

    嘉芙想起昨夜后来他对自己施加的那股子狠戾折腾,禁不住耳热心跳。又想起他额前被自己弄出的破口,上朝之时,应可以用官帽前沿遮掩,但今早在家对着老夫人和辛夫人,却是遮掩不了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解释的,心里有点忐忑。撑着还发酸的双腿,下床洗漱,穿戴完毕,匆匆去往老夫人那里。行至院前,冷不防看见裴修祉从里面走了出来,应是刚探完老夫人的,一眼看见了她,便停住脚步,双眼定定,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再挪不开了。

    裴修祉前些时候含羞带耻,抱病不出,嘉芙嫁过来第四天了,这才第一次遇到。见他面皮蜡黄,两眼无光,早没了从前那种意气飞扬的公子风度,虽玉带华服,也掩不住满身憔悴。

    嘉芙不过略停了一停,便继续朝前走去,到了近旁,见他不向自己见礼,便如没看见一样,带着身后檀香木香,从他身旁径直走过。

    “芙妹……”

    耳畔传来一道颤抖的低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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