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元帝道:“我泱泱大国,若将来使赶走,岂不弱了名头遭人诟病?先挫一下这使者锐气,趁此时间议出个两全之法。”

    瑾瑜在下方躬得有些腰酸,上首两人旁若无人的商讨怎么整治那个张狂的使者。

    “圣上,在下可否斗胆一言?”

    华元帝好似才想起下面还有一个人,转脸道:“嗯?你说。”

    “在下以为,技术传不传是圣上一句话,他能不能走出黎国,是他的命数。全凭圣上定夺!”

    听闻瑾瑜的话,华元帝与徐千章沉默片刻。

    这意思,是表面上挫完了使者的锐气,而后把两种工艺大张旗鼓传给使者,彰显大国气概。

    最后,使者学成归国时,神不知鬼不觉让使者和他所学的工艺,永远沉睡在黎国。

    以华元帝的手段,抹杀一个异国使者,轻而易举。

    左右这个小国山高水远不知在何方,国王等不到他的使者归国也无可奈何。

    若日后国王再派人来询问,只会了解到黎国是大国风范,且十分友善,尽心尽力让使者学成送上归程,结果使者命薄,在半路失踪了。

    此举周全,即找回了场子,又保全了名望,也没让异国将工艺学去。

    华元帝没作他话,只是挥手让瑾瑜退下。

    瑾瑜依言倒退一段,才敢背对华元帝离开。

    瑾瑜离开后,华元帝看着案上用工整规范台阁体书写的译文,这一手院体可以称十分漂亮。

    华元帝对徐千章道:“阁老可曾看过李全的策问答卷?”

    徐千章微弯腰,道:“按例殿试次日读卷,策问答卷由掌卷官收存,除了这附加答卷,其他老臣还未曾看过。”

    “嗯……”华元帝指尖敲击着书案,不知在想何物。

    徐千章便不去打扰,告安退了出去。

    瑾瑜走到殿门口时犯了愁,黑灯瞎火的,他又没有什么能识别身份的东西,走在皇宫里没事吧?

    却见方才召他的侍卫复返,直把他送到宫门口。

    瑾瑜抬眼看了看天色,踏着月光回到寓馆。

    在堂中碰见吃酒归来的李言卿和陈君然,陈君然一脸惊奇,“全哥?你为何也现在才回来?”

    瑾瑜笑道:“没什么,我与你嫂子吃晚饭吃得撑了,我说出去走一走,以便消食,你嫂子却不肯,我就独自出去走了一圈。”

    陈君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相互打了招呼,各自回屋。

    冬青在屋内等了瑾瑜许久,终于见人回来,忙迎了上去,“瑾郎,怎么说?”

    瑾瑜唇角一勾,“无事,只是今日答卷出些波折,传唤我前去确认。”

    这个波折,于他而言没有大碍,那个来学习的使者,只怕是命不久矣。

    只要瑾瑜平安归来,冬青也就没有其他的诉求,安心洗漱歇息。

    殿试第二日评卷,因当今天子是主考官,其余考官在此只能称读卷官。

    读卷官八人,一同审读头天殿试三百余份答卷,每人一桌,轮流阅卷。

    阅卷后在答卷上作记号,每种记号代表答卷的优劣,答卷上得圆这种记号最多者为最佳卷。

    所有答卷读完,从中选取得圆最多的十份呈交给华元帝,华元帝会在这十份答卷中钦定御批一甲三名。

    华元帝接到读卷官上呈的十份答卷,没有从上往下开始读,而是翻着找了找。

    看到李全的名字时,华元帝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停住翻找的手,把这份答卷从中抽了出来。

    先不说文章质量如何,这台阁体与头夜看到译文上的一般无二,着实赏心悦目。

    华元帝看完所有十份答卷,提笔御批钦定状元、榜眼与探花,交由填榜官写榜,次日张贴于东门街。

    不过这黄榜,是昭告之用,相关考生直接由揭晓仪式得知自己的名次。

    殿试名次揭晓仪式于清和殿内举行,三百余应试贡士同在殿内,整齐排列,由礼部官员逐一唱名。

    第72章 登第

    宣布登第名次的典礼称传胪,典礼隆重,由礼部统筹,皇帝亲视,朝中文武百官皆会出席。

    瑾瑜对此只是听冬青说了只言片语,而后读书读到相关细节,倒是不慌,与一众贡士候在皇宫正门前等待传唤。

    所有贡士都穿了统一的公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立得整齐。

    穿上同一样式的衣裳,戴同样的发冠,人靠衣装这句话便瞬间失去道理。

    分明是相同的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同的感觉。

    瑾瑜常年保持运动,与其他终年埋身书海的人差异巨大。

    这三百余人,许多身形都称不上好看,或含胸佝偻,或略有臃肿。

    如陈君然等挺拔清润之列,又显得干瘦。

    瑾瑜身姿颀长挺拔,一身简单朴素的公服似量身定制,腰封一束,便是宽肩窄臀,健美身形显山露水。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端是器宇不凡。

    站在瑾瑜身侧的一个贡士,看到瑾瑜时不禁低头自审,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穿的,与眼前之人穿的,不是同一套公服。

    候了两刻,有礼部鸿胪官员前来引路,领至清和殿前。

    殿前台基上,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已就位,按品级依次排列,王公侯爵站于台阶上,文武百官站于台阶之间的平台上。

    一众贡士在引领下,顺着台阶直上,按会试名次排列,立于百官之末。

    清和门内两旁与殿檐下置有乐队,适时奏响制式大乐。

    整个殿前近乎上千人,这场面堪称壮观,让人不由得穆然起敬。

    一众新科贡士头次见这般大场面,均正襟肃立。

    瑾瑜站在贡士第四的位置,身处数百博学官高当中,微微垂首,没有多余的动作,力求与旁人无二。

    礼部鸿胪官在清和殿内东侧放了一张黄色案桌,由内阁学士将填好的黄榜置于黄案上。

    至此,传胪大典就算准备妥当,后差了人去紫薇宫奏请华元帝。

    台基上站了数百人,却寂静无声,静待华元帝御驾清和升坐。

    金乌缓升,华元帝身穿礼服,升坐台基之上。

    华元帝坐定,礼官唱礼,公侯与文武百官带头行三跪九叩大礼。

    瑾瑜跟着上前一步,跪下磕头三个,起身,再上前一步,又跪一次。

    如此三次,便行完三跪九叩礼。

    礼成众人起身,礼部鸿胪寺卿开始宣制。

    “华元十五年,春,三月十二,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完毕,对照黄榜唱一甲姓名。

    “一甲头名,李全!”

    “一甲头名,李全!”

    “一甲头名,李全!”

    第一甲三名每次唱名三声,响彻清和上空,传入众人之耳。

    下有鸿胪寺丞引导状元出班,瑾瑜跟随鸿胪寺丞的指引,从众人当中出列,跪在了御道左侧。

    虽然是跪,瑾瑜却跪得豪情万丈,在此大典之下,当着举国公侯百官与新科贡士,被唱名三次公布头名,实在意气风发。

    看来他的策问文章与华元帝观念相合,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两年,将会实行他列出的政策。

    瑾瑜跪下后,鸿胪官又唱一甲二名。

    “一甲二名,张士谦!”

    “一甲二名,张士谦!”

    “一甲二名,张士谦!”

    三声之后,张士谦被引出班,跪于御道右侧,位置比头名靠后。

    “一甲三名,于连居!”

    “一甲三名,于连居!”

    “一甲三名,于连居!”

    于连居出班后跪于御道左侧,与瑾瑜在同一侧,位置又比二名稍后。

    一甲三名出炉,而后依次唱名第二甲三甲排名。

    二甲三甲姓名只唱一次,且不用引导出班。

    瑾瑜跪在御道旁满头疑问,所以他得了头名,要跪在这里等大典结束?

    感受炙热的日头晒着脊背头顶,又无人让他起来,瑾瑜只得认命。

    看来风光无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还好传胪大典也快结束了。

    终于唱完二甲三甲,等候多时的乐队奏响乐章,诸位进士又行三跪九叩礼。

    瑾瑜长舒一口气,这下算是结束了,可惜陈君然与李言卿只是同进士出身,日后不知授官何处,只怕不能常见了。

    大典完毕,华元帝起驾还宫,礼部侍郎捧起黄榜,放在云盘之上,宫人打了黄伞在前引导,出得清和门,穿过皇宫东侧门,将黄榜张贴于东门街。

    王宫侯爵文武百官与进士跟随黄榜出宫。

    瑾瑜身为一甲头名,一众进士自觉将他让至最前,一同前去观榜。

    瑾瑜自然拿出头名状元该有的气魄,器宇轩昂行于所有进士之前,率领诸进士游街观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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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瑜和李言卿陈君然去了清和殿参加大典,冬青就老早来到放榜的东门街,站在街道一旁,等候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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