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看时机已到,书信一封,直直送去湘廊。

    瑾瑜的信,与华元帝发兵的消息一前一后送到湘王手中。

    湘王收到发兵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分明昨日都还一切安好,为何华元帝猝不及防就发兵南下?

    正焦头烂额,又收到瑾瑜的书信,心中稍微平定一些,也许李全有什么妙计能助他脱当下之困。

    拆开一看,顿时怒火攻心,脸色极黑,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李全!”

    柳飘云见湘王神色不对,忙上前关心道:“王爷!出了何事?”

    却被湘王一把推开,跌坐在了地上。

    柳飘云一脸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湘王将瑾瑜的信摔在柳飘云脸上,“自己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柳飘云捡起飘落在地上的纸张,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满字迹,笔锋凌厉,气势逼人。

    看完后双目呆滞,整个人瘫软无力,“李全……竟为了冬青那个小蹄子出卖王爷……”

    第89章 相接

    柳飘云手里捏着信件,在地上呆了数个呼吸,抬眼看向面沉如水的湘王。

    “王爷,您这是迁怒吗?我不过是行主母之权,发卖一个丫头罢了,我有什么错?难道罪魁祸首不是您的父亲?”

    柳飘云万万没想到,当初随手捡回来的小乞丐,会是南阳王的遗孤,与湘王有着灭门之仇。

    更没想到,因为她随意将冬青发卖出去,竟成了如今无路可退的导火索。

    若是,当初她没有将冬青发卖,冬青成为湘王的通房,是不是就不会遇见李全?

    更不会与李全结为夫妻,便不会有如今李全将湘王的全盘计划捅给华元帝。

    湘王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柳飘云惨白的脸,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李全洋洋洒洒几页纸,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阴错阳差犹如虚构的故事。

    故事中,冬青是主角,本生来富贵,却孤苦半生。

    而造就冬青举目无亲沦为乞丐的,是上一代湘王,也就是他的父亲。让冬青遭受背叛差点万劫不复的,是当代湘王妃柳飘云,也就是他的妻子。

    如今,当年弃婴涅槃,嫁于手段了得的丈夫,将他多年的筹划毁于一旦。

    “如今说什么都无用,无论谁对谁错,后果都要你我来承受,你好生领着馨儿与铭儿,留在王府。”

    湘王迅速捋清楚杂乱的思绪,召集党羽商议对策。

    收到这个消息,柳振宁面容似乎一瞬苍老许多。

    这场突变之下,他的国丈美梦碎裂,只怕要沦落到满门抄斩的境地。

    “王爷,如今皇帝切断了我们与晋安的联系,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不成功便成仁,要么……弃城隐匿,待日后东山再起。”

    湘王面露狠戾,视线扫过在场之人,“若我们弃城逃走,剩下的,就是华元老狗无尽的追杀,多年经营一朝散尽,如何才能东山再起?”

    陈君然立在后方,上前一步道:“下官老父哥嫂均是廊州人氏,若下官逃走,置他们于何地?下官愿誓死追随王爷,奋力一搏。”

    湘王看一眼陈君然清瘦却挺拔的身姿,没有怀疑。

    因为陈君然与李全本就存有龃龉,他收买陈君然之后,告诉过李全,陈君然的名字,已经写入名册当中。

    “好!还有谁愿意追随本王?若有人想要离开本王也不阻拦,趁如今没有围城,速速逃开。”

    在场之人左右看一遍,陆续有人表态,愿意与湘王同生共死。

    他们在廊州都有根基,而且李全之前赈灾时见过他们,既然李全向华元帝告密,他们的名字和画像,大概出现在了通缉令上。

    普天之下皆为王土,逃,又能逃出多远?

    柳振宁欲言又止,虽然湘王胆识过人还是他的女婿,但此次能胜的几率太小,他不想承担这个风险。

    奈何在场无人退出,他作为湘王的岳父,若是跟湘王唱反调,不利于士气,湘王只会败得更快,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柳振宁当年官职不高时,设法搭上老一代湘王,眼看胜利在望,却突遭变故。

    而后竭力登上知府的位置,与老湘王联姻,这么些年获利不少,宁肇这个女婿也让他很满意,如今又遭变故。

    他已经老了,再无年华与魄力,将一切都压在湘王身上。

    湘王正想对策,没有注意柳振宁衰败的脸色。

    陈君然看着眼前的地形图,道:“既然王爷准备与朝廷死战到底,为何不占地为皇主动出击?”

    宁肇抬头,“陈通判的想法,与本王一致,此刻起,立国为宁,我为开国君主。”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君然反应机敏,立刻下跪口称吾皇。

    旁人自然跟随陈君然跪下,行君臣大礼。

    宁肇道了平身后转脸看向私军统领,道:“林遇,朕命你为云骑将军,即刻前去整集八万大军,率军队至廊州边界,死守金鸡城,不要让朝廷军队踏入廊州一步。”

    金鸡城是廊州城池,雍州进入廊州的必经之地,地形奇特易守难攻。

    守住金鸡城,廊州就是宁肇的地盘,自立为皇,必要时可向四周挺近,拓展版图。

    宁肇做了长期应战的准备,廊州虽只是一个州,却五脏俱全,人口不少。

    撕破脸皮后便能肆无忌惮扩充军队,他手下有大将有谋士,逐步壮大之后,慢慢蚕食黎国江山。

    林遇跪地领命,前去整集军队,宁肇又看向柳振宁。

    “柳知府,你坚守本职,力保廊州境内运作有序。”

    柳振宁躬身道:“臣,遵命。”

    宁肇不能离开湘廊,他需要在湘廊执政,迅速扩张军队,以防被华元帝绝对的武力碾碎。

    在场所有要员都领命退下,各司其职。

    宁肇对陈君然道:“陈通判,如今通判一职在廊州已无大用,你暂代户部兵部职权,调度粮草,整编军队。”

    “臣,遵命。”

    陈君然转身离开湘王府,瑾瑜不仅给湘王写了信,陈君然昨日也收到一封。

    若宁肇准备直面应战,瑾瑜让陈君然趁着宁肇孤立无援之际,迅速套取宁肇信任,不要做任何冒险的事。

    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事,名册一事需等宁肇战败,不要让华元帝的人拿到便可。

    信中,还夹杂了其他东西。

    华元帝足足拨了二十万军队去对付宁肇,虽然金鸡城易守难攻,八万军队对上二十万,依然压力倍增。

    朝廷军队的挂帅大将汪一行是兵家良才,知道己方人数占多数,就将军队分为数拨,对金鸡城发起车轮攻击。

    如此一来,己方士兵有足够时间休整,又能不断骚扰金鸡城。

    每一波攻城都需要相对多的士兵应战,金鸡城内宁肇的军队时刻处于紧绷状态,迟早溃散。

    眼看就要被攻破,宁肇不得不将之前留在湘廊的四万与重新招募的三万送去支援。

    若金鸡城被攻破,后面城池不如金鸡城坚固,将一溃千里。

    近一月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华元帝怒火中烧,二十万兵力竟没能迅速拿下宁肇,而宁肇胆大包天,以廊州为据点,自称宁国。

    华元帝意图再加派兵力,怎么能容忍宁肇在自己的天下称皇?犹如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瑾瑜听到要加派军队的消息,给华元帝递了一纸条陈。

    廊州处于黎国中间靠北地带,占地面积不小,宁肇正全力应付晋安这面的攻击,便没有多余的军队顾及其他方位,湘廊此时相当于无兵之城。

    瑾瑜提议,让廊州接壤的另外两个州,派地方军队直入湘廊,从三面施压,不需要太多军队,数万地方军足矣。

    宁肇兵力不足,若要抵御其他两队攻击,就必须分散金鸡城的兵力去迎战。

    但金鸡城前还有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金鸡城兵力一减少,将破城在即。

    无论宁肇顾及哪一方,其余两方都会直奔湘廊。

    华元帝豁然开朗,当即下令,派遣两位将军,带上皇命诏书,快马赶往与廊州相邻的幽州和冀州,整顿军队朝湘廊进发。

    三队兵力,如三把钢刀,从三个方位直直插入廊州的首脑地带。

    前线战事如火如荼,翠枝等人却已经从湘廊来到了晋安。

    找到瑾瑜所说的住址,被眼前的大宅震撼得合不拢嘴。

    大狗挠了挠头,“这……我们没找错地方吧?是不是我们记错了陈君然怎么说的?”

    王氏道:“我特意念了好多遍记下的,北门街中段李府李翰林家。”

    翠枝把小向书塞给大狗,朝朱红的大门走去,“去叫门问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在此地等等。”

    轻轻拉动门环,过了片刻,有青衣家丁开门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翠枝,“你有什么事?是否递过拜帖?”

    翠枝不知道拜帖为何物,只是开口问道:“请问这是李全李翰林府上吗?”

    小厮道:“正是。”

    翠枝松了口气,指了指那边的李老汉几人,笑道:“我是李翰林的大嫂,那边是李翰林的父母与兄长,我们收到李翰林的家书,前来投靠。”

    小厮听完,偏头看一眼李老汉几人,立刻将门全部打开,“快请进,夫人专程吩咐过,若有四人携小孩与狼前来投靠,立刻请进门,想必说的就是几位。”

    说完转身对另一个小厮道:“快去上房通报夫人,老爷的哥嫂爹娘来了,我领她们去花厅。”

    小厮一路小跑朝后院去了,翠枝便招呼几人跟随小厮进门,一路来到花厅坐定。

    不禁左右打量,屋内陈设红漆实木雕花桌椅,精致无比,再有几幅山水挂壁,整个格局简单素雅,干净整洁。

    刚坐定一会儿,就有梳着双丫髻的丫头踩着碎步进来,手上端木托盘,给几人上了茶水。

    丫鬟动作轻盈,放下茶盏后低头退了出去,桌上茶盏都是细腻的白骨瓷,泛着光亮。

    大狗几人面面相觑,这个阵势,他们还从未见过,只是听说大户人家丫头下人一大堆,规矩森严,十分讲究。

    小心翼翼端起茶杯嘬一口,大狗满面享受,“啊……你们快尝尝,这茶跟我平常喝的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哪儿好喝,但就是好喝。”

    翠枝白了大狗一眼,小声道:“莫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瑾瑜丢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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