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尽忠先帝,为国捐躯亲者随行,今确认南阳王唯一的儿子尚在人世,为嘉奖南阳王之英勇,择天时地利人和之吉日,复爵典礼隆重举行。”

    “民妇夕黛与苏氏一门抚养忠良之后有功,当荣华与共,即刻将苏氏一门从桢城接到晋安,同参南阳王复爵大典。”

    说罢,瑾瑜问道:“陛下以为如何?桢城距晋安路途略远,快马来回都要近两月,而马车一来一回更是需近三月时日,再让接引的侍卫有意拖延几许,典礼日期又往后推移一段,半年时间就出来了。”

    “此举没有破绽,不仅彰显陛下胸怀仁慈皇恩浩荡,又能达到拖延时日的作用,为真实身份的核实争取足够时间。”

    华元帝抚须颔首,“嗯……不错,你这就去拟诏书,与礼部通气,宣旨后朕就派人去接引桢城苏家。”

    “臣,遵旨。”

    瑾瑜低首退出上书房,卑微的神色一收,轻车熟路离开,回翰林院拟一纸诏书送去礼部。

    圣旨一出,夕黛与凤灵均俨然成了让人羡慕的人物,皇帝如此大动干戈,最后恢复爵位肯定有不少好处,凤灵均能得到的职位一定不低。

    还有不少人好奇,传言中凤阳郡主不是南阳王的血脉,但这次的圣旨没有说如何处置凤阳郡主,不知道最后华元帝会让凤阳郡主何去何从。

    这是一个难题,因为冒认不是小事,但凤阳郡主的丈夫政绩突出,是华元帝跟前的红人。

    而且凤阳郡主的丈夫又是晋安出了名的夫人至上,怎么可能放任凤阳郡主被问罪?

    华元帝将进退两难,问罪不合适,不问罪也不合适。

    世人猜测不断,却不知道,这道对苏家大力嘉奖的圣旨,是凤阳郡主的丈夫向华元帝提议,并且亲自草拟的。

    接到圣旨,凤灵均喜形于色,“娘,圣旨都已经出来,这下咱们算是彻底赢了!”

    夕黛把圣旨摊开,仔细看了一遍,好似没有什么短处,却还是道:“你最好不要得意忘形说漏了嘴,就算复位大典已经举行也不一定万无一失,何况如今什么都还没有,凤尺素的名字没出现在圣旨上。”

    凤灵均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我们在晋安这么许久,我何时有说错过话?”

    事成之后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这种殊荣以前想都不敢想。

    想了想,凤灵均又道:“既然我们不费周折就能成功,为何要费尽心思将凤阳郡主拉下去?我看着凤阳郡主不是恶人,同为南阳王的血脉,待我封王之后相互扶持岂不是更好?”

    夕黛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懂什么!凤尺素已经怀孕了,若留她待在南阳王女儿的位置上,日后生下儿子,指不定就把你从南阳王的位置上挤下去!”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心怀妇人之仁,凤尺素是南阳王与南阳王妃的嫡亲血脉,留她不得!”

    说到此处,凤灵均下了决心,别的事都好说,会把他从南阳王的位置上挤下去就不行,必须除掉以绝后患。

    思来想去,夕黛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带上帷帽,去找一个人探探口风。

    一路急行,来到西门街,敲响一座大宅侧门。

    过了片刻才有仆人来开门,将夕黛迎了进去。

    等待夕黛的人,是华元帝唯一的兄弟烨王黎华。

    “本王已经按你的说法让流言散播,本王那个皇兄也下旨奖赏你们,你又有何事?”

    夕黛摘去帷帽,道:“王爷,民妇只是觉得那个圣旨太过完美,你可在朝中听到什么有关的风声?”

    烨王一摊手,道:“本王被勒令禁止过问朝政,你说本王能听到什么风声?再者,完美有何不好?本王亲爱的皇兄最爱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夕黛唇角弯了弯,“话对如此,但民妇不信王爷真就一点风声都听不见,我们之前说好的,王爷帮忙成事,俊儿日后谋得实差便听王爷差遣,唯王爷马首。”

    无论夕黛有再多计策,在晋安都是孤家寡人,没有任何势力和任何人脉。

    可想要成功上位还把冬青拉下马,朝中有人脉是必不可少的。

    更可惜的是,她们之前只是幽州小城一户小商户,拉拢任何人都不会有效果。

    但夕黛怎肯善罢甘休?就找到上被华元帝放逐在晋安的烨王。

    烨王对华元帝十分不满,却只能束手束脚,朝中大部分人不愿意冒险与他接触。

    夕黛对烨王说明自身优势,华元帝不归还封地,凤灵均能得到的职位肯定有不小的实权。

    只要烨王帮忙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新任南阳王就是烨王的盟友。

    烨王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哪怕他翻不起什么大浪,能给华元帝添堵也是极好的,他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见夕黛提起这茬,烨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慢悠悠道:“最好是如此,你放心吧,朝中没有针对你们二人的动向,礼部正在选吉日部署大典,圣旨应该没有问题。”

    夕黛松口气,道:“那可有关于凤阳郡主的消息?”

    烨王摇头,“也没有,你的消息只是在民间谣传,你并没有正式向礼部说明,礼部又不是闲得没事干,还能主动来管民间谣言?”

    夕黛沉默片刻,“多谢王爷,民妇这就告退。”

    夕黛离开烨王府后,直接去礼部将之前散播在晋安的故事又说一遍,要求礼部派人手保护自己与凤灵均,怕凤阳郡主为了保住郡主的身份而对她下狠手。

    礼部官员无奈,只得记录在案,上报后给夕黛拨了两个侍卫,等待上面的指示行事。

    做完这些,觉得万无一失,夕黛才安心在寓馆等待苏家人被接到晋安。

    瑾瑜身在翰林院,经手许多折子,夕黛的事没两天他已经知道,只觉得可笑。

    华元帝与他站在同一阵线,再去看夕黛做的各种功夫,就像是在看小丑卖丑,万分滑稽。

    还担心冬青对她下狠手,只怕是被迫害妄想症已药石无医。

    聪明人从来不脏自己的手,别说夕黛只求到两个侍卫,就算夕黛有两队禁军,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得了华元帝支持,瑾瑜在此事上的行径大胆了许多。

    苏家人被带离桢城后,瑾瑜奏请华元帝降旨,在幽州廊州范围内寻找南阳王府旧人,甚至是南阳王妃娘家的旧人。

    圣旨大意是,南阳王平反,要重修史册,所以寻找当时知道细节的人,无论什么地位,只要前来说明细节都有重赏。

    重赏金额最高达到了一千两,是瑾瑜自掏腰包。

    华元帝喜闻乐见,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根本没有异议。

    人性都无法抵制重赏的诱惑,如果确实知道当年的事,肯定不会放任这笔巨款从眼前溜走。

    这般举动与之前暗地查探户籍双管齐下,效率翻倍。

    夕黛夫家所有人都被接引离开了幽州,所以他们没有收到任何一点相关的消息,更不可能给夕黛通风报信。

    毕竟是瑾瑜掐好了时间的,夕黛鬼头鬼脑,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封锁消息为上。

    不出两月便寻到几个接触过南阳王或者南阳王妃的人,已经在送往晋安的路上。

    甚至因为重赏的原因,一些无关人员冒充南阳王府下人,想浑水摸鱼领赏赐。

    幸而瑾瑜有先见之明,在圣旨里加了冒领重罚,杀鸡给猴看。

    让那些准备滥竽充数的人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本事骗过朝廷官员?是不是值得为了银子赌上性命?

    瑾瑜陆续收到两州地方官员递的奏折,四处加起来,最后送往晋安为证人的有五人。

    两个女子三个男子,其中还有一个七旬老翁,一个五十余岁的农妇。

    七旬老翁和一个男子自称是南阳王妃娘家的仆人,另外三个则都是南阳王府上阴错阳差逃过一劫的下人。

    两个女子中其一,与夕黛年龄相仿,是五人中唯一一个查户籍中标,又自己上官府承认是南阳王妃贴身丫头的人。

    瑾瑜心里有谱,若不出意外,这个叫“朝月”的女子,就是当年携带冬青逃出南阳王府,但半途打退堂鼓把冬青扔下的那个婢女。

    这日瑾瑜刚到翰林院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就有通报说他府上的仆人在门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告知他的夫人要生了。

    瑾瑜一愣,而后撩起常服下摆,一阵风似的冲出翰林院,一路往家里跑去。

    虽然瑾瑜算的日子差不多就在这几日,但没有个确切的数,今早他起床时冬青都还睡得香甜,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要生了。

    来通报的仆人看到一道人影窜出来,忙拼命跟随瑾瑜的脚步,奈何实在跟不上,最后只能看着自家人高马大的主子在前面飞奔得越来越远。

    第101章 大典

    路上行人甚至没能看清奔跑之人的脸,只看到一头戴乌纱身穿官袍的人从身边呼啸而过。

    不禁大眼瞪小眼,这是哪个官老爷?竟然如此不顾仪态在路上狂奔!

    瑾瑜远去后,跟在他后边的家丁才气喘吁吁路过,路人对他行注目礼,让他很是尴尬。

    谁再说文人墨客手无缚鸡之力他第一个不同意,他家老爷明明是拿笔杆子吃饭的,蹦哒起来比他这个干力气活的厉害多了!

    瑾瑜赶到家里时,冬青已经进了偏院的耳房。

    冬青提前布置了偏院,床铺灶台一应俱全,取一间屋子做产房之用。

    府里丫头仆妇忙紧忙出,有条不紊。

    瑾瑜为尽力保证冬青万无一失,快要到临盆这个月,便寻了晋安城最好的两个稳婆,让其在府上待命。

    所有事宜瑾瑜都提前顾及到了,如今倒是不至于手忙脚乱,但他依然难以避免的心慌。

    瑾瑜来到偏院,看到小圆等人都站在院子里,急忙问道:“冬青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翠枝道:“稳婆给冬青摸过,说位置很好,孩子也没有太大,只是冬青要遭罪,但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切都会没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瑾瑜嘴上应着,来回踱步的行径却将他的慌张暴露无遗。

    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么大的孩子要生出来,想想都觉得心颤。

    好在稳婆说胎位是正的,孩子不算超重,让瑾瑜又多几分信心。

    瑾瑜不止担心冬青出意外,冬青要遭罪他也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木质的墙壁并没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在院子里能听到冬青断断续续的闷哼,持续很长时间。

    时间越久,瑾瑜就越觉得火烧火燎焦躁无比,这种感觉很不好,恨不得冲进去与冬青分担一些。

    但这只是前奏,瑾瑜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忘记时辰忘记饥饿,只听屋里的声音越发大声和痛苦。

    瑾瑜感觉那声音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上来回的挫,在不热的天气里出了一身汗。

    旁边小圆看着瑾瑜走来走去,面色发红,额头上爆起青筋,双目近乎赤色,实在有些难看。

    不由得担忧道:“老爷,您还好吗?要不您去歇一会儿,看样子应该是快了,这里有我们招呼着,没什么大碍的。”

    “不!我就要在这儿等着!”

    瑾瑜声音有些大,吓得四周的丫头一个激灵,而后匆匆低头忙碌,不知道自家老爷这是什么毛病,要当爹了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王氏安慰道:“你不要这般跟自己过不去,娘与你嫂子都是过来人,一切都是正常的。”

    瑾瑜抬手抹了一把脸,他知道这是正常的,但情绪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

    终于,一声响亮的哭声传来,瑾瑜紧绷的状态放松,天空仿佛都亮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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