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踩地上,家丁就对瑾瑜道:“老爷,小李老爷在花厅等候老爷多时,是否回房换了常服再去?”

    瑾瑜将常服宽阔的袖口一撩,就往花厅走去,“不用了,我先去看看他有什么事,说完再去换不迟。”

    “是,老爷。”

    瑾瑜觉得奇怪,按李林的性子,不可能专门等他很长时间。

    说起来,已经好些天没见李林和汪暮霞往他们家跑,今天却专门等他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瑾瑜跨进门就看到满脸苦大仇深的李林,笑道:“怎么了?等我这么久就是这种脸色?”

    李林起身道:“全兄,朝中的事我听小圆说了。”

    瑾瑜一愣,心里数落小圆一顿,“小圆真是的,这事与你说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多一个人跟着烦恼?”

    李林顿了半晌,道:“其实……我也许能帮得上忙。”

    “怎么帮?”瑾瑜问道,他确实没想出来李林能怎么帮他。

    “我大概……可以跟霞儿退婚,这样全兄便不会与镇国将军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旁人也就不会继续针对于你。”

    李林煎熬了很多天都没想出什么两全的解决之法,反倒是有人试图挑拨他和瑾瑜冬青之间的关系。

    结合之前小圆说的事,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是有人信了流言,准备再次断黎隽的羽翼。

    如果挑拨成功,瑾瑜是黎隽的人,他和瑾瑜闹掰,镇国将军就不再可能帮着瑾瑜辅助四皇子。

    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但是挑拨的人小看了他,小看了他们之间没有算计和牵扯的情义,他绝对不会站在瑾瑜的对立面。

    李林下定决心与汪暮霞退亲,却把瑾瑜吓得不轻,“你说什么?你这样会被打的你知道吧?怎么能随随便便退了一个姑娘的亲事?你这样对汪姑娘简直丧尽天良。”

    李林道:“我还能怎么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我继续这场婚事,让你处于风口浪尖坏了半世英名,我又怎么安心?”

    “相比之下,成亲这事倒显得不重要了。”

    瑾瑜不禁摇头,抬手敲了李林脑门一个爆栗,“小林子啊小林子,说你傻你从来不去反驳,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就算与汪家断绝来往也无济于事。”

    “依然有人相信那个传言,照样会以为我是四皇子的暗棋,一颗没有镇国将军做后盾的暗棋,该毁的照样毁。”

    李林挠了挠头,“真的吗?”

    “真的,回去好好布置新房,等待迎娶心爱的姑娘进门,别想那么多,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李林又道:“我一直没跟你说,有人特意制造你我的矛盾,试图挑拨离间,而且看上去不是四皇子出的手。”

    瑾瑜道:“当然不是四皇子,如今我正是他宣扬的工具,他怎么可能砸自己的招牌?你我闹掰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

    “那会是谁?”

    “四皇子基本可以排除,一定是旁的三个皇子,有人信了四皇子的胡话,便准备从你入手,让我成为一步废棋。”

    瑾瑜摸了摸下巴,虽然能猜到是那三人,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这些人是真的瞧不起商人,以为商人唯利是图,这点伎俩就想挑拨李林。

    “总而言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不懂我们的交情,挑拨这种事是行不通的。”

    李林点头,“嗯,那……我回去继续准备成亲?”

    “去吧,你曾打算退婚的事别让汪姑娘知道,虽然诚实守信是传统美德,但这种事千万不要照实说,不然你会后悔莫及。”瑾瑜深知女性心思的敏感与脆弱,为了避免过多波折,才给李林这个忠告。

    “哈哈哈全兄你可真有意思,我懂,保证不让她知道。”李林心情好了不少,与瑾瑜一家人相处这么多年,好像都很开心。

    另一边,徐千章府上,大皇子黎疏负手站在堂中,道:“外公,你给疏儿出主意从内部下手,让其自我瓦解。”

    “但我们好像低估了李全的凝聚力,他家内部因为他和凤阳郡主绝对的引领和主导,无人心生龃龉,根本无法下手。”

    “而那个商人方面,我收到结果,失败了。”

    徐千章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我从未低估李全,否则不会让你现在就去对付他,如果他不牵扯别的皇子,我可能会让你去拉拢他,但现在……他明显想两面讨好。”

    “至于失败,你可以走迂回路线,我可是收到消息,镇国将军的疯癫闺女,对李林的一个红颜知己很是不满,而那个红颜知己,与李全一家关系很好。”

    “接下来还要外公教你怎么做吗?”

    黎疏沉思片刻,眉头舒展,笑道:“外公果然手眼通天,多谢外公提点。”

    徐千章的意思是既然无法挑拨李全家里人和李全,但可以挑拨汪暮霞和小圆。

    试想一下,如果汪暮霞与小圆势同水火,按照双方跟李全李林的关系,总会生出隔阂。

    隔阂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大,镇国将军便不会与李全一条心。

    徐千章微微颔首,“嗯……去吧。”

    所谓手眼通天,是他穷极一生才达到的成就,只盼着自己的外孙君临天下,接手他守了一辈子的大好河山,心中也就了无遗憾。

    徐千章整整四十年的人生都用在黎国的江山社稷之上,但华元帝的压制,让他不能触及自己兢兢业业打理的江山。

    对所有有才人士的温和以待,看似心无旁骛只为国家选择栋梁之才,实则是润物无声的经营。

    华元帝多疑暴戾的性子,注定会让这些人把提拔的大部分功劳归在他头上。

    如此,悄无声息给黎疏铺路,想让自己的血脉名正言顺把黎国江山收入囊中。

    沈秦两家同时下马,只剩下没了党羽的黎隽苟延残喘,黎疏把六皇子和七皇子压制得不能动弹,眼看一切要成定局,却多了李全这个变故。

    他知道流言不是流言,李全确实有将沈家拉下马的本事,哪怕只是一丝可能,他都不会任其发展。

    黎国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多一个李全不多,少一个李全不少。

    李全自上任以来,做了不少有利社稷的大事,现在放弃李全,也是回本了,算不得吃亏。

    第119章 弃子

    对于徐千章要舍弃瑾瑜,瑾瑜还一无所知,每日按部就班,与往常一样抽空和朋友一聚,给黎洛讲课。

    照样谈笑风生,尽量不把自己焦灼的情绪透露给同僚好友或是学生。

    他正钻研要如何才能让黎隽的诡计不攻自破。

    思来想去也无个头绪,黎隽这是下了一步死棋,除了助黎隽登基以外,无论他怎么处理,都会落得里外不是人。

    瑾瑜当然不会去帮助黎隽,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黎隽本就心性凉薄,已经把他当做一颗棋子,就算他助黎隽登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瑾瑜还因为最开始选择中立,失去了站队的最佳时期。

    六皇子与七皇子党派的人,陆续被大皇子剪除,形式一边倒,大皇子基本没有太大悬念能够坐得储君之位。

    现今这个形式,瑾瑜不可能与注定要失败的六皇子和七皇子为伍,也没办法投靠大皇子。

    毕竟人家大皇子都要赢了你才凑过去,这明显是没出力还想要分好处。

    再加上瑾瑜跟过黎隽的流言,大皇子不会要这样的人进入自己的队伍。

    而瑾瑜就算投靠了一个党派,献策将黎隽弄死,也无法证明他跟黎隽没有关系。

    别人只会看到他因为黎隽无力夺储便背叛黎隽,还将黎隽置于死地,不忠不义的帽子就这样扣在他头上,这辈子可能都摘不下来了。

    如此的话,瑾瑜在朝堂上将再得不到真正的信任,还会遭到同僚打压。

    虽然瑾瑜在朝中人缘还算不错,但如果这种事发生,可能只会剩下寥寥几个死党愿意百分百相信他而已。

    瑾瑜每日都烦恼于此,黎隽把他逼到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他经营数年的人际关系就会崩塌,甚至一些平日玩得好的朋友都会与他断交。

    “老师?老师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黎洛罕见看到瑾瑜走神,叫了一声不见答应,便问出心中疑问,近段时间他能感觉到自己老师有些憔悴。

    瑾瑜回神道:“回殿下,无事,不过是官场上的事,倒是耽误殿下了。”

    说着,走上前去看黎洛的画作,黎洛一直要瑾瑜教他画画,瑾瑜就时不时抽一天用来学画,权当是给黎洛的奖励。

    瑾瑜的画技在晋安还算小有名气,因为瑾瑜的画风多变,能十分写实也能十分抽象,可以把一个人画得一分不差。

    华元帝很喜欢瑾瑜写实的画法,这样后世子孙才能知道他真正的模样。

    三年时间瑾瑜为华元帝画了不下十幅肖像,不少得宠的后妃也得到过瑾瑜画的肖像。

    华元帝开口,瑾瑜不能拒绝,但华元帝又不给他付额外的报酬。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上门求画,都是官场同僚,瑾瑜也不是很好拒绝。

    所以瑾瑜能不提画画这茬就绝对不提,免得给自己找事做。

    总而言之,瑾瑜的画很特别,算是标新立异的新画法,让不少人争相学习效仿。

    这样倒也不是没有好处,一些喜欢画画的人很中意瑾瑜。

    比如吏部侍郎黄旬就是因为学习瑾瑜的画法,才与瑾瑜关系比较近。

    黎洛见过瑾瑜画一次画,便要学瑾瑜画画,在他眼里,瑾瑜好似无所不能。

    瑾瑜拿起黎洛的画看了看,画技还很稚嫩,但能看出黎洛画的是他。

    鼓励道:“殿下画得很好,可以送给臣吗?”

    黎洛闻言忙点头,瑾瑜仿佛看到黎洛亮晶晶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老师,先将画给我一下。”

    瑾瑜便将画放回桌上,只见黎洛在画上落了款,写上赠恩师,仔细吹干了墨,才递到瑾瑜手上。

    黎洛这股认真的劲儿,让瑾瑜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长舒一口气舒服了些,“多谢殿下。”

    黎洛抿了抿嘴,“老师,您能不能不用如此多的礼节?”

    瑾瑜愣了一下,“君臣有别,殿下身为皇族子嗣,臣不敢逾越。”

    看着黎洛黯然的神色,瑾瑜不由得叹息,黎洛都没见过几次自己的父亲,更别说什么亲子时光,大概很渴望父爱吧。

    但他确实不能逾越,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怎么敢对皇子无礼?只怕是嫌事还不够多!

    他只能选择拒绝,无形中伤害了一个幼小的心灵,真是罪过。

    黎洛突然道:“母妃说,让我与老师保持距离,我们母子要依附于大皇兄,我还小的时候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把昭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淹死,母妃那时说过,这后宫里,皇后娘娘最厉害。”

    瑾瑜忙制止道:“嘘……殿下,此事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静嫔娘娘都是为了殿下好,让你远离下官,你不能将别人的忠告就这样告诉下官。”

    黎洛笑得有几分狡猾,道:“我就知道老师不是坏人,否则又怎会苦口婆心劝导我?因为相信老师是好人,所以才说。”

    瑾瑜叹气,“殿下,不要随意试探别人,很多时候你不会想知道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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