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听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交代的条理清晰,语气平和,而且没有嫌弃我拖累他,我心里莫名一暖。

    沈如诗还生死不明,怎么能想这些东西。我赶紧甩开脑子里暧昧的想法,没多久,就到了三七堂。

    唐舜把我放在我常坐的椅子上,交代了紫玉几句话,又看了我好一会儿,这才骑上马夫牵过来的马狂奔而去。

    “诗……嗯,画……沈夫人?”

    紫玉迟疑的样子,真是让我苦中作乐了。

    “我刚扭伤了脚腕,老伤了,尽快医治吧,我想回都城。”

    紫玉点点头,在我伤处研究起来。

    我在三七堂眼巴巴等了三天,紫玉有个软鞭子,每次我想下地,她都轻轻一甩,把我捆个结实,再吩咐人把我扔到床上。

    我怀念我的轮椅。

    第四天一早,一只肥嫩的鸽子带回了王府的消息。紫玉验了毒,把纸条递给我,扫了一眼之后她眉头皱在一起。

    “无性命之忧,唯望尽快回府。”

    这显然是给我的字条。我有了正当理由,终于不再刚碰到地面就被一鞭子捆回去了。

    于是,我坐上了回明王府的马车。

    又开始了被马车支配的恐惧。

    唐舜说王妃没有性命之忧,那就是普通的昏睡,可是干嘛非得让我赶紧回府呢?没事儿就是没事儿啊。

    我一路上被颠簸的没有脑子想那些东西。只能昏昏沉沉靠在紫玉肩膀上。马车疾驰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就停下来,赶车的马四吓得高声喊道:“你这小孩儿怎么突然窜出来!诶?还是个小尼姑?”

    小尼姑?

    “许鸢!”

    马莉苏这个小冤家……

    我还没冒头,马车突然一颤,马莉苏已经跳上车来,钻进不大的轿厢,并吩咐道:“司机,开车。”

    “啊?”车夫一脸懵逼的发出了个单音节疑问句。

    “走吧四叔。”

    “诶。”

    紫玉吩咐完之后,就盯着怒不可遏的马莉苏一直看。我看看车顶,由研究研究车底,抠抠车上的装饰,又摸摸车厢的框架,反正就是不和马莉苏有对视的机会。

    总算进了城,马莉苏杀人的怨念的目光时不时就凌迟我,紫玉只是盯着马莉苏的小脑袋看。

    “停车,车里坐的谁?”守城的卫兵凶巴巴的问。

    马四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萧童的声音,“王爷请来的大夫,特地为王妃医治的,放行。”

    “萧侍卫,明王爷现在正在闭门思过,贸然让这生人进城,怕是不好吧。”

    “锵”宝剑出鞘,萧童除了不耐烦还有浓重的威胁,“大胆,耽误了王妃的病情,太后娘娘怪罪下来,你有几条命够陪?让开!”

    我摸摸自己脸上的□□。心跳超过一百八。

    那卫兵终于软了下来,马车也辘辘进了城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进门了,可我心里的感觉却特别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梗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很久以后我回忆起这种感觉,这大概就是女人对于危险的可怕的直觉吧。

    明王府里静悄悄的,我们从后门进的王府。萧童替我开路,一路都没人,扫过惠兰园的桃树,已经没有了生气。我幽幽叹了口气。

    萧童带我走的不是东苑的路,他只是让我停在回廊里,自己去通传。我探头看到的却是冬春堂的门口。

    冬春堂曾经是个禁区,是明王景昱仁的母妃住过的地方,这是一个不能让人靠近的地方,现在看来,明王心上最重要的位置,终于还是让沈如诗住进去了。

    我有点欣慰。

    一众丫鬟小厮静立在门前,都眼观鼻,鼻观心。

    萧童走到最前面,低头和为首的丫鬟不知说了些什么。

    为首的丫鬟忽然的抬头去看萧童,接着又转头向我看来,再接着就向我疾走过来,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我一把接住奔过来的蓝馨,撅着嘴给她来了个么么哒。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得捂着被我亲了一口的侧脸,半天不会说话。

    “再来一下?”

    “夫唔……”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她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滴在我的手上,我看了心疼又轻轻抱住她,这一年多的时光,她长高了不少。

    “平静一下,和夫人说说,王妃是怎么个情况?”

    “夫人您竟然不知道?萧童你未告诉夫人吗?”她语气急促起来,转头吃惊的去看萧童。

    后者只是低下了头。

    不祥的预感。

    “许鸢快跑!”马莉苏急促的大喊出来,再看却是紫玉拿着鞭子正在以一敌……卧槽这是在敌多少?

    为首的正是许汉文,他不是弱不禁风呢?怎么和紫玉打的如火如荼,不相上下的样子?

    马莉苏狂奔过来拉我,蓝馨也才反应过来一样,抓着我就要跑。

    我啊,空有一颗逃跑的心,可是啊,我没有那个逃跑的身体素质啊!

    “紫玉——我脚腕子好像折了!”我大吼一声,许汉文和紫玉同时停下了打斗。

    冬春堂的门也“嘎吱”一声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个宝蓝色的身影。还未看清,已经被他从地上拉起来,坐在亭子里。

    “没那么严重。”他抬起我的脚,在腕子仔细捏了捏,肯定的回答,他抬眼看我,问道“不是说过不要过来?”

    “你字条上不是说让我赶紧来?”

    唐舜不再出声,我心理咯噔一下,想起来紫玉看到那张字条的时候皱起的眉头,大概看出来那并非他们主子的笔迹,再看许汉文,他果然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住。”

    “许大夫,唐大夫说了,只有你能救王妃,还请您,妙,手,回,春。”

    景昱仁站在一众侍卫前,双手背在身后,在阳光的映衬之下,颇有几分人间帝王的气势。

    我眯着眼睛看他,释然一笑,“王爷哪里话。”

    我又转头去看许汉文。“这次要我做什么?要挡刀棍子还是——”我低头看正托着我的脚腕的唐舜轻声问,“我的命?”

    “凭什么!”马莉苏高声道。

    “发发……”

    小杨拿着一朵不知道折下来多久的花,头发凌乱,只是依旧插着我送她的素色簪子,“又吵架,前天蓝衣服就和夫君又吵架又打架,发发不喜欢吵架,也不喜欢打架,画画最好,画画从来不吵架。喜欢画画,可是我的画画呢?”她挠挠头,转头四周看了看,扫过我的时候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我的画画死了,喝□□死的!画画!呜呜呜呜——”

    大家刚刚还剑拔弩张,瞬间气氛就变了。

    冬春堂前的丫鬟们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居然跟着哭了起来。

    我都死了一年多了,快别哭了,再给我哭活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也不想理会那些不知道在哭谁的丫鬟小厮们,“你们谁能和我说说,目前是什么情况吗?”

    事情很简单,明王夫妇应礼王邀请,前去参加礼王府的诗会,明面上是邀请新晋的科举考试入选的人才,暗地里无非是划分势力,各自拉拢这些未来的肱骨之臣。

    相谈甚欢,沈如诗也因为找到了我,而多喝了几杯,到了诗会的白热化阶段,提笔写诗一首,在众人赞叹的时候,失语症少女直直倒在刚刚写诗的桌案上。景昱仁闻声赶到时,罪魁祸首晋王妃和齐王妃二姐妹已经带着怨毒的笑双双自尽。太医们只调查出沈如诗用来写诗的墨汁里有毒,但是对解毒全都束手无策,明王大闹礼王府,打伤同来参加诗会的一众皇子大臣数人,带着亲兵要把皇家祠堂里的晋王和齐王都刨出来鞭尸。老皇帝勃然大怒,一连下了几道圣旨,差点杀了明王。并且放出狠话,不准任何人为沈如诗医治,最后惊动了太后,这才算绕过明王一条小命,只是沈如诗依旧不能让太医救。

    太医当然救不了,这次王妃小姐俩怕是下了狠心,非得弄死沈如诗,搞来的药是三七堂在唐舜和沈如诗的师父掌权时结下的宿敌研制的药,打的主意就是要和三七堂正式斗法。这毒可怕之处并不在它有多么霸道,而是中毒之人只会整日昏睡,可是就是不断气,甚至这种毒若是用在将死之人身上能吊住性命,换句话说,这毒就是做个会喘气的“尸体”。

    唐舜自然知道这毒该如何解,可是明王软硬兼施依旧是问不出来,许汉文用计诈出了问题的解决办法。

    把这毒过到别人身上,只是这个别人必须是和沈如诗有血亲关系的人。

    那么问题就很简单啦。

    有血亲关系,愿意为了沈如诗牺牲一切甚至是生命,忠心耿耿,而且不怎么重要,不是谁的谁,这不就是在下吗?

    我听完了前因后果,发了好一会儿呆,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我算个什么呢?我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浪费那个被我吃掉的还魂丹——逍遥散。

    屋子里安静极了,大家似乎都在等我的决定,似乎又都害怕听到我的决定,无论是我拒绝还是我同意。

    “我愿……”

    “不行。”

    众人都转头去看唯一出声反对的唐舜,我低着头,无奈的笑意还挂在嘴边。

    “我说我愿意。”

    “我说不行。”

    “我的命,关你屁事?”

    “师妹说了让我……”

    “你师妹快死了!”我高声道,缓了缓情绪,接着劝道,“就当我欠她的,麻烦你把她的毒过到我身上吧。”

    “夫人——”蓝馨“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痛哭失声。屋子里的人也都是男默女哀的样子。

    “噗通”一声,景昱仁也跪在地上,甚至给我磕了个头,我并未躲开,一屋子的人,一个个的都跪了下来。

    我的寿数啊,怕就是这样被你们给折了的吧。

    罢了罢了,谁让我倒霉咯。

    我也不理会跪着的众人,一步步走到沈如诗的床边,手轻轻的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不知说给谁听,“我啊,大概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你的,给你做女配不说,还要赔命给你。”

    “我说了不行。”唐舜道。

    “你又闹什么。”我懒得看他,也理解不了他的愤怒,只能皱着眉头给他个不满的眼神。

    “夫人——”

    “如画!”

    “沈夫人!”

    “唐舜你抱着我干嘛?你放我下来!”

    “我不能看你做傻事,再说为师妹解毒这事,肯定不止这一个方法!”

    “那你放我下来啊!你带我飞什么!城门戒严了!”

    “不能放开,”他低头看我,沉默半晌,又道“我答应过师妹,必须照顾好你。”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躲在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履行师兄对师妹的承诺的男人怀里泣不成声,为什么每个人都能这么不在乎我呢?我到底算个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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