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海被他说中心思,再也没有先前的淡然,气急败坏,“把他给我绑了,从前厅众人面前给我送到定国公府去,等宴会结束,我亲自到定国公府讨要个公道。”江瀚海说完甩袖离去。

    江阮担心的看向叶舟逸,叶舟逸浑不在意的对她眨眨眼,嬉皮笑脸,“千万别对我心生歉意,也不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被绑着送到我爹面前我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爹都习惯了,好了,好了,快走吧,这鲁国公府难不成你还没待够?”

    江阮眼睁睁的看着叶舟逸被侍卫捆了带走,最后看了一眼这鲁国公府,转身,决绝的离去,她与这鲁国公府,再无关联。

    第17章

    江阮自鲁国公府出来,一阵微风袭来,至此时江阮才发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透骨的凉。

    今日若不是因着叶舟逸,她或许真的就没有机会迈出鲁国公府的大门了,想到这些,江阮只觉一阵后怕,拎起裙角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正是黄昏,从鲁国公府侧门所在的巷子里走出来便是长街,大家忙了一天活计,正是回家的时候,长街上熙熙攘攘,是小贩热闹的叫卖声,是街里四邻遇到后的家长里短,江静娴的花轿从长街经过,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小孩子围在一起又跑又跳,嬉笑声响彻了整条街道。

    江阮站在巷子口,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负手站在大树下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在杂乱的人群中是那么显眼,让人无法忽视。

    江阮的心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然后快步往他身边走去,等到行至他身边还有几步远时,江阮的步子又慢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隔着来往的行人就那么看着他。

    他身后的大树枝叶繁茂,葱翠欲滴,他着一身石青色的素面锦缎袍子站在树下,面容沉静如水,与那树一起落入晚霞的暮景当中,仿佛宁静致远的山水画,将这繁杂的世间隔之于外,让她的心也无端端地平静了下来。

    似是若有所觉,男子眉头蹙了一下,继而抬步缓缓的往女子的方向走过来,江阮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唤她,直到男子走到她近前,停下脚步,垂眸望向她,江阮才轻轻开口,“你怎会在这里?”

    祁烨抬手动作缓慢的往前伸,碰到她的发丝,然后大手微曲摸了摸她的头,“我来接你回家。”那声音轻而缓,像是涓涓溪水撩拨了人的心弦。

    江阮的呼吸停滞了那么一段时间,清亮的眸子里泛起湿润,‘我来接你回家’,这六个字分开来只是平淡无奇的六个字,合在一起却成了这个世上没美妙的语言,让她刚刚经过了寒冬腊月的心在这一刻开始回暖,直至心头泛起热流,烘热了她整个人。

    江阮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先生,我们回家吧。”

    听闻她的‘先生’二字,祁烨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却也没有纠正,只轻声应着,“好。”

    两人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行去,江阮扶着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问道,“叶舟逸是你去寻他来的?”叶舟逸说他是受人所托。

    “我让桓儿去的,那日见你与他熟谂,想来能帮得上忙。”祁烨淡淡道,心中却尽是嘲讽,他此时宛如一个废人,自己至亲的人都无法守护,还要寻求旁的男人的帮助。

    江阮并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心头泛起一股甜意,又有些疑惑的偏头看他,“那龙凤贴是真的吗?如何寻来的?”

    “你我是光明正大成了婚的,龙凤贴本就是应该有的,并不难得来。”

    祁烨并未明说那龙凤贴是如何得来的,但言下之意已经言明那龙凤贴是真的了,江阮也没有刨根问底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只是想到那龙凤贴还在叶舟逸手里,她还未见过,不由有些小小的期待。

    因着祁烨的眼睛,两人走得并不快,江阮不时侧眸看一眼身边的男子,心里麻麻痒痒的暖成一片,从她认识他的那天起,便想要对他好,却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也能如此待她。

    可是慢慢地她发现,他虽不善言辞,甚至看起来很冷淡,但心里却是温柔的,他会在她左右为难时提出娶她,在她想不出花钿的样式时为她亲手绘花钿,会在新婚之夜体谅她而隐忍自己,更会在她陷入为难之地时帮她解围,这些事情她虽不说,却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在心里。

    从小到大,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待她的,所以其实只要一点点儿的温暖,她便会很欢喜,并且铭记于心。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江阮攀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眼中亮闪闪的满是期盼,成婚以后她还未给他做过一餐饭呢。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甚至带着些微的喜悦,仿佛并没有受到今日之事的影响,可是按理来说,此时她的心里定然是忧伤难过的,而他看不见,无法准确的判断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安慰之言更是无从谈起,祁烨心里充满了挫败,此时的他,什么都为她做不了,无法为她遮风挡雨,更是连言语的安慰都做不到。

    江阮见他不言语,晃了晃他的胳膊,“怎么了?”

    祁烨垂了垂眸,胳膊抬起脱离了她的攀附,江阮一愣,下一刻,祁烨的手已经滑下去将她的小手裹在了大掌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润朗好听,“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他的掌大而温暖,她的手小而微凉,她的手被裹在他的手中,严丝合缝,完美的契合,仿佛本就如此。

    江阮面颊慢慢浮起一抹浅红,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往家的方向行去,霞光洒了一路,映红了相携而行的身影。

    “祁公子?”一个略带讶然的嗓音募得响起。

    江阮与祁烨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江阮抬眸看过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祁烨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薄唇轻启,“闫大夫。”

    那老者眸子中的惊讶无法掩饰,“祁公子还记得我?”老者忍不住拱手赞叹,“不过见过一次面,听过老朽一次声音,祁公子真是大才。”

    祁烨只微微颔首,并未说话。

    “公子的眼睛可有进展?”那闫大夫又开口,视线在祁烨的眼睛上不停的转着。

    江阮闻言,心里动了一下。

    祁烨似是不想多谈,只淡淡道,“劳烦严大夫记挂,我们还有事儿,先行离去了。”然后便牵着江阮的手离开。

    “诶...”那闫大夫招了招手,似是还有话说,祁烨与江阮却已经走远了,那闫大夫摇头叹息了一声。

    江阮虽是被祁烨牵着离开,却不停的回头,终于看明白那老者身后挂的是‘闫记药埔’的牌子。

    第18章

    回去的路上,江阮明显心不在焉起来,步子越走越快,祁烨都有些跟不上了。

    一踏进胭脂铺子里,江阮登时松了握着祁烨的手,高声唤着,“桓儿,桓儿?”满屋子的找榕桓。

    祁烨一路上被她带着走,心思又全在她的身上,并没有如往常般去留心脚下的路,她这猝不及防的一松手,祁烨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好一会儿才找到方向,摸索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这边江阮似乎已经完全将他抛之脑后,从铺子进了后院找了一圈,又从后院出来,疑惑道,“这桓儿去哪里了?”

    正说着,榕桓从外面进来,“我在这里。”

    江阮看到榕桓两眼迸发出一抹亮光,抓住他的胳膊扯着他进了后院。

    榕桓不明所以的跟着她走进了厅堂,江阮迫不及待的问道,“桓儿,你爹的眼睛是不是还能治好?”

    桓儿这才了然她为何这般急切,方才他跟在她与三叔身后,也瞧见了那闫大夫,想来是闫大夫的话让她动了心思。

    “我爹的眼睛是前几个月才看不见的,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把城里所有的大夫都看了一遍,但都没什么进展。”那闫大夫便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为何那段时间他们的生活过得那般窘迫的原因。

    江阮闻言心中升起一抹希望,她从来不敢多问他眼睛的事情,怕触及他的伤心事儿,她以为他的眼睛已经失明多年,原来并非如此,他的眼睛是最近才看不见的,不是年少失明,也不是多年治不好的顽症,想到他那般漂亮的眸子却没有神采,她的心便一抽一抽的疼,即便她并不在乎他是否看得见,可是她知道他在乎,而且是在乎的很,而她想要的只是他能够开心而已。

    江阮叫来漓儿嘱咐了几句,便匆匆打开后门出了去。

    江阮这一走直到晚膳时也未回来,漓儿将饭菜摆上桌,道,“小姐说她会晚些回来,让公子先用。”

    祁烨端坐在桌前,闻着饭菜的香味,并没有什么胃口,不是说好了为他做饭的吗?

    “你们家小姐去哪里有说吗?”祁烨淡淡问道。

    漓儿为榕桓添饭,摇摇头,“没有,她只说有些事情。”

    榕桓抬眸看了一眼祁烨,复又低下头去,默默吃着饭,他好似猜到她去了哪里,前几个月他也如同她那般急切,只是后来把全城的大夫都看了一遍后,那颗带着希冀的心越来越沉,直至像此时这般心灰意冷了。

    祁烨拿起筷子,顿了一下,又放了下,起身往卧房行去,漓儿喊他,“公子你去哪儿,不用膳了吗?”

    没有听到祁烨的回答,漓儿有些无措,榕桓从容的吃着饭,“咱们先用吧。”

    江阮回来时已是掌灯十分,弯弯的月牙挂在树梢之上,露了一个尖尖的角,窗子半开着,透出烛光,祁烨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

    江阮进了门,祁烨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将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抬起头,视线落在了门口的方向。

    江阮脚步不停的直奔书桌走来,轻快的语气,“我回来了。”

    祁烨站起身,“何事这般高兴?”他听得出她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欢喜。

    江阮但笑不语,只仰头担心的看着他,“我听漓儿说你未用晚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祁烨从书桌后走出来,摇摇头,“不是,只是想等你一起用。”

    江阮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我去热一下饭菜,你等我。”

    祁烨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负在背后的手指微微蜷缩,她去哪里了?又因何这般高兴?这些时日以来,她今日那欢喜的情绪似是比成婚那日还要多得多。

    而她,似乎并不想说。

    两人静静的用完晚膳,江阮拿了书本在烛光下为他念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婉转柔和,但明显今夜的她有些心不在焉,语气中略显浮躁,很容易便能辨别出她心绪不稳。

    “不要读了,睡吧。”祁烨突然开口。

    江阮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顺从的放下书本,脱了鞋子上床,乖巧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闭上眼睛真的准备睡觉,她明天还要早起,是应该要早些睡的。

    祁烨靠在那里,听着她清浅的越来越沉稳的呼吸声,眸色幽深,成婚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两日,他这是已经开始受冷落了吗?

    半晌,祁烨慢慢躺下,翻身,手臂搭在她的腰上,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唇凑到她的耳边,嗓音略有些低沉,“那里...还疼吗?”

    江阮浑身一抖,脸颊泛起一抹潮红,感受到他身上撩人的气息,心越发快速的跳了起来。

    “...先生,今日我月事来了。”江阮声如细丝。

    祁烨察觉身下的人小小的一只缩在他的怀里,身体上并没有拒绝甚至是亲昵的,只是...

    “月事来了...是何意?”祁烨眉头微微皱起。

    若不是祁烨平日里不苟言笑,江阮定以为此时他是在同她开玩笑的,他一个成过亲有过孩子的男人怎会连月事为何物都不知晓呢?

    江阮侧头,他的唇从她脸颊拂过,柔软而炽热,江阮睁大眼睛看着他俊秀的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先生当真不知月事是何意?”

    祁烨沉思了片刻,最后摇摇头,“当真不知。”义父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所知晓的不过是这世间的沧海一粟,他以往一直自负博古通今,而现在却被自家娘子难住了。

    他的样子很认真,绝不是刻意说笑与她,江阮愣愣的坐起身来,看着他,“你...之前的娘子也就是桓儿的娘亲没有告诉过你吗?”夫妻之间这般亲密,岂会连这些都不知晓。

    祁烨也坐了起来,因着这一番动作,里衣的系带松了开来,露出了些白皙的胸膛,江阮忙别开眼睛,一阵面红耳热。

    “桓儿的娘并非我的娘子。”祁烨开口解释。

    “什么?”江阮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不待江阮多想,祁烨又道,“桓儿是我兄长的孩子,家里遭了难,兄长与嫂嫂已不在人世,所以桓儿才跟了我,我是他三叔。”祁烨言简意赅的解释了榕桓与他的关系。

    桓儿曾说他的娘亲已不在人世,所以她一直以为祁烨是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寡妇与鳏夫,想来也算是般配的,可是现在桓儿却成了他兄长的孩子,而他连月事是什么都不知晓,那岂不是...

    “...你不会是从来都没成过亲吧?”江阮有些忐忑的开口,眼中是不安的神色。

    祁烨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眼睛,无法判断她此时的想法,只觉她的语气有些捉摸不透,只能实话实说,“是。”

    江阮仿佛受了打击一般瘫坐在床上,咬着下唇吸了吸鼻子,眼中隐隐有些湿光,弄了半天,他不是鳏夫呀。

    他容貌俊朗,风姿绰约,才高八斗,会写字,会丹青,会卜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些她看不懂的晦涩书本他只听听便知其意,这般才貌的男子怎么能娶一个寡妇呢?

    江阮这样想着,便替他委屈至极。

    祁烨只听得到她清浅的呼吸,还有隐约的啜泣,眉头紧紧蹙起,为何哭了,只是因为他不知...月事为何物吗?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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