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逸摸摸头嘿嘿笑,“自然不是,娘娘肯见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几日母亲病了...”

    江阮手一抖,“定国公夫人病了?”

    “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偶感风寒,阿姐不必担忧。”叶舟逸忙解释。

    江阮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静下心来想了良久,不可否认,对定国公夫妇,她内心深处是有些亲近的,尤其是叶家为了不让她为难,一家人都在为了她隐忍,即便铁石心肠都会心生不忍的,更何况她本也不是铁石心肠,内心里其实已经慢慢接受了叶家是她的家人。

    江阮与他闲扯几句家常,便开门见山,“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叶舟逸募得睁大了眼睛,“阿姐为何如此问?”

    江阮看向不远处被她拘在那里一脸不情愿弹着琴的江静柳,“你觉得静柳如何?”

    叶舟逸眨了眨眼睛,一瞬间便了然,“阿姐想要为我和五小姐赐婚?”

    “你觉得如何?”江阮看着他,心中本应忐忑,但面对叶舟逸,却不知为何,却觉心安。

    叶舟逸手指敲着桌面,这些年他虽浪荡了些,但并不代表他不学无术,没有脑子,内里的事情他略一想便也明白个七八分。

    叶舟逸抚着下巴看着江静柳,江静柳察觉到他的视线,对他努努鼻子,撅撅嘴。

    叶舟逸转眸看向江阮,“好,可是五小姐乐意吗?”

    江阮轻笑,“我想只要你乐意陪她玩,她便是开心的。”

    叶舟逸笑了,“不乐意也无妨,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一日她懂事了,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便放她走。”

    这些话,在江阮面临着江家的逼婚时,叶舟逸也曾说过。

    两人仿佛都想到了那个时候,不约而同的笑了,叶舟逸长叹一口气,“多亏当时陛下出现了,若不然,今日的局面可就混乱了。”娶了亲姐姐,他爹也许会打死他。

    “若你不乐意,你可以拒绝。”他如此爽快,到让江阮心中有些愧疚了。

    叶舟逸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阿姐,我没有丝毫的为难,我是叶家的公子,未来是要承袭父亲爵位的,你以为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叶舟逸挑眉笑,“我的夫人只能由皇上来指婚,不管皇上要我娶哪家女子,我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现在,你给了我选择,已经很好了,至少这位夫人我见过她,与她接触过,知道她的性格脾性,我并不讨厌,这已经足够了,虽然你给了我拒绝的权利,可是我并不想拒绝,因为以后遇到的,兴许都比不上她。”

    叶舟逸看着江静柳,一脸平静,这桩婚事,会解了江阮的心事,会护住江静柳不受鲁国公府的牵连,只要江静柳好,江阮便会开心,江阮开心了,他的爹娘也会开心,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对于江静柳,他并不是很懂情爱,也不知他此时对江静柳是不是所谓的爱意,只是他心中很清楚明白,江静柳是他的良配,无论是家世,性格,这帝京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所以他内心没有丝毫的为难,没有丝毫的抗拒,只觉这一切不过水到渠成,本该如此。

    江阮看着他,她一直以为叶舟逸是个吊儿郎当,不知愁为何物的风流小公子,此时才发现,那是因为叶舟逸心性豁达,有着常人没有的心胸与眼界,所以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江阮并未同江静柳提起这桩婚事,而叶舟逸说他要亲自同江静柳言明。

    江阮悄悄离开,把这个地方留给了二人。

    叶舟逸撩袍起身,缓缓踱步走到江静柳身边,抬手抚上琴弦,打乱了她的节奏,江静柳瞪他,叶舟逸勾唇笑,“皇后娘娘已经走了,不用再装了。”

    江静柳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活动手脚,“可累死我了。”

    叶舟逸在她之前坐的地方坐下,双手抚在琴上拨弄了两下,江静柳转身看他,那少年郎端坐在那里,墨瞳乌发,神采飞扬,倒也赏心悦目的很。

    叶舟逸抬头对上她的眸子,“怎么了?”

    “你会弹琴?”江静柳有些惊讶。

    叶舟逸十指翻飞,一曲潇湘水云缓缓流淌,碧波荡漾,烟雾缭绕,江静柳听得如痴如醉,不由蹲在地上看着他修长的双手,眼睛一眨不眨。

    云水奔腾后,琴声渐缓,叶舟逸缓缓启口,“陛下要为我们指婚,你可愿意?”

    “指婚?我和你?”江静柳指指自己又指指他。

    “嗯。”叶舟逸点头。

    江静柳对于婚事并不是很惊讶,早前王氏还未过世时,府里便已经在商量她与江静云的婚事了,只是那时她尚未及笄,所以并未定下,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女孩子一旦及笄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江静柳想了想,摇摇头,“不太乐意。”

    “为何?”叶舟逸眉头轻皱。

    江静柳托着腮仰头看他,“陛下若指了婚,我便是要嫁给你的,那么我们便是夫妻,可是你时常流连花丛之中,心中有许多喜欢的女子,我才不要与她们去抢呢,我想要一个像陛下对阿姐那样对待我的男子,才不要你呢。”

    叶舟逸双手摊开放在琴上,止了琴声,微微弯腰,偏头与蹲在地上的女子平视,“我保证,成婚后,决不再跟同的女子有牵扯。”他去到那些地方也不过饮酒听曲儿,日后公事日益繁忙,即便她允他去,他也没功夫去了。

    “真的?”江静柳有些不相信他。

    叶舟逸真诚的点头,“自然是真的,只是,若我不去找旁的女子,你也不许去找旁的男子。”她是孩子心性,性格大而化之,先前同他玩闹时便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界线。

    “那是自然。”江静柳扬起头,“我又不喜欢跟他们玩,再说了,他们哪有你好玩呀,你还给我捉蛐蛐呢。”

    叶舟逸敲她脑袋一下,“知道就好,那么,我们的婚事是不是就这么定了?”

    江静柳蹲的脚有些麻了,想要站起身,脚下却踉跄了一下,往前扑倒,叶舟逸本能的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两人倒在一旁的青草地上。

    叶舟逸心神一晃,怀里的身体娇小柔软,带着清甜的香味,让他心中闪过一些异样的情绪。

    江静柳的鼻子磕在他的胸口,捂着鼻子红了眼眶,委屈至极。

    叶舟逸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给她,“你最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里的蜜饯,那日你托我买的,我可没忘。”

    看到蜜饯,江静柳顿时眉开眼笑,接过那蜜饯吃了起来,她的眼角还噙着泪水,“若你以后陪我玩,给我买好吃的,我便同意这门婚事。”

    叶舟逸无奈的看着她笑,倒是好哄的很。

    第96章

    --

    今日的鲁国公府门前很是热闹,除了卧病在床的老国公,整个江府都出来迎接,因为今日皇后娘娘要前来府中探病。

    两列侍卫开道,红顶马车缓缓而来,隔着鲁国公府老远,江瀚海便率先跪倒在地,高喊道,“恭迎皇后娘娘。”

    他身后江府的夫人少爷们也都跪倒在地,高喊,“恭迎皇后娘娘。”

    江阮在漓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望着鲁国公府的这府门高地,心中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那一日她跪在这里苦苦哀求江瀚海让她见王氏最后一面,而江瀚海却狠心的没有应允。

    想到当日的辛酸与狼狈,江阮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江瀚海见江阮半天没动,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娘娘府里请。”

    江阮看向江瀚海,他脸上尚带着些青肿,像是被人打了,可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将对鲁国公府的大老爷动粗呢?

    江阮进了鲁国公府,这座府邸与她当年离去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从她嫁给林家三公子那日起到现在已经是四年多了,物是人非,而她的娘亲也已经不在了。

    鲁国公府的人对她很是尊敬,甚至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她这个皇后娘娘一动怒,会做出什么来。

    但江阮神情很平静,即便是对江瀚海也非常平和,江瀚海对江阮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二人心中各有打算,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江阮到了王氏生前所住的院落,那里很干净整洁,自从她做了皇后以后,鲁国公便将这个院落封了起来,谁都不许进来。

    江阮站在那里,望着这个小小的院落,她便是在这里长大的。

    恍惚间,王氏还坐在那里看着她慈爱的笑,唤她的名字,“阮儿,到娘这里来。”

    江阮红了眼眶,没有见到王氏最后一面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也是她对江瀚海心中恨意最深切的来源。

    一个丝帕递到她面前,“二姐姐...”

    江阮转眸,看到江静云站在她身侧,关心的望着她。

    江阮顿了一下,接过了她手中的丝帕,上面的刺绣很是精致,“这是鸳鸯?”

    “嗯。”江静云点头,“我娘整天逼着我做女红,我都要闷死了。”

    江阮看着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其实江静云不过张扬跋扈了些,性子太过单纯罢了,心地倒还是纯良的。

    只是,这种性子养在良善人家,倒也是可以安稳度过一生的,可惜啊,她生在了鲁国公府。

    江阮将丝帕还给她,对她笑笑,“带我去见祖父吧。”

    江静云带着江阮到了鲁国公的卧房,鲁国公得到皇后娘娘来的消息,已经撑着病躯坐起身来,咳嗽几声,声音有些虚弱,“老臣参加皇后娘娘...”

    江阮摆摆手,“祖父有病在身,无须多礼,还是好好躺着吧。”

    鲁国公谢了恩,然后屏退了身旁的人,看着江阮,“娘娘,今日老臣想要和您单独谈谈。”

    因为生病,鲁国公脸色苍白,又因着年龄大了,看起来格外的苍老,已经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容光。

    江瀚海等人出了去,鲁国公看着站在江阮身侧的墨漾,“这位护卫,请你出去一下。”

    墨漾抱着剑垂着眸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仿佛没有听到鲁国公的话。

    江阮摆摆手,“祖父尽管说便好,无妨的。”

    见墨漾并不打算出去的样子,鲁国公也不再强求,看着江阮,嘴巴嗫嚅半天,终于嘶哑着开口,“娘娘是鲁国公府出去的姑娘,日后是会庇护鲁国公府的,是吗?”江瀚海做下的事情已经无力改变,他现在只期盼着江阮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能够感念鲁国公府对她的养育之情,他不能让鲁国公府毁在他的手里,不然他有何脸面去下面见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阮看得出来,鲁国公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殷切的希冀。

    江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祖父可还记得,有一年大雪,本宫被父亲无故惩罚,跪在雪地里半日。”

    时间久远,鲁国公哪还记得这些小事,不由摇了摇头。

    江阮轻笑,“可是本宫记得,是祖父路过那里,让本宫起身,告诉本宫若父亲怪罪下来,由祖父担着。”

    在鲁国公眼里,那怕只是一件小事,并不是他对江阮有多宠爱,可是江阮却记得。

    那时候的自己因着他这小小的善意感念了许久,以为她的祖父是真的疼爱她的,而此时想起来不觉有些好笑。

    鲁国公眼中迸发出一些希望来,“娘娘心善,这些小事儿都记在心中。”

    江阮笑了笑,起身,“祖父莫要劳心费神,好好养病吧,本宫先走了。”

    江阮转身,鲁国公急切的唤她,“娘娘...”

    江阮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鲁国公靠在床上,思索了半天,突然仿佛了然了,一时间竟是痴了一般。

    江阮走出鲁国公的卧房,对小太监摆摆手,小太监走上前,手中扬起圣旨,“陛下有旨,鲁国公府众人听旨。”

    江家众人互相对视一番,然后跪倒在地。

    小太监宣读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是赐婚江静柳与叶舟逸的圣旨,江家人并不觉得奇怪,定国公府此时正受陛下恩宠,风头一时无两,皇后将自己疼爱的妹妹嫁给叶家的公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第二道圣旨则是赐婚江静云的圣旨,将江静云指婚给了赣州知府的儿子。

    江瀚海眉头紧皱,而江家二老爷与二夫人则浑身一颤,赣州远在穷乡僻壤之处,堂堂鲁国公府的小姐,要嫁也是要嫁给京中权贵的,怎能如此草率。

    江阮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一贯的和婉,“祖父病重,大家准备一下,尽快为静云和静柳准备婚事吧,也算是为祖父冲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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